我夢見他帶我去山裏,我看見狼窩裏的狼崽想要去掏,不料母狼回來了。
幸好湛行殊及時制住了母狼,手臂上落了一排牙印,鮮血湧出,觸目驚心。
我想問他,既然不喜歡,為何當初要對我這麼好?
雙眼一睜,天還未亮,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寧封就躺在我身邊。
面對流氓,我通常都是直接動手的,於是我狠狠地掐了一把寧封的臉。
寧封捂著臉醒來,「季桃枝,你做什麼!」
「這句話不是該我問你嗎?昨夜還裝作溫柔體貼說什麼不上床,現在怎麼離我這麼近!」
寧封起身,「昨夜是你抓住朕的手不讓朕走的,朕怕用力甩開傷了肚子裏的太子才……」
「你不走近我怎麼會抓到你的手啊!」想來我昨夜一定說了夢話,寧封這廝定是想來偷聽!他之前就是這樣才知道了我的心上人是湛行殊。
「蠻不講理。」寧封打了個哈欠,走到地上鋪好的被褥上繼續睡。「記得早些叫醒朕,免得被人發現。」
「懶得叫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我將枕頭朝寧封的背扔去,寧封轉過身一手接住,將它抱在懷裏闔上眼道:「是,朕千不該萬不該爬皇後娘娘的床,朕罪無可赦、罪該萬死,求皇後娘娘饒命。朕隻想在上朝前有個好眠。」
到了該上朝的時辰,我才看清寧封眼下那兩片烏青,再看案上已不見昨日堆積的奏章,才意識到他沒睡多久。
我心裏剛冒起的一絲同情,就被寧封親手將它掐滅了。
我回過神時,左臉正被寧封掐著,抬頭正對上他那寵溺的笑容,「阿桃昨晚睡得不安穩,再睡會兒罷。」
我忍下翻白眼的沖動,裝作一臉感動,「臣妾謝皇上關心。」
周圍的宮人看見寧封與我的「濃情蜜意」,都紛紛羞澀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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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著!」我對著他做了口型。
寧封眉眼盡是得意之色。「好」,他以口型回我。
我躲進被窩裏,邊氣邊心疼地揉著臉。
今日喝完安胎藥後,平時裏的杏仁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顆青梅。
青綾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這是新進貢的青梅。前些年宮中並無宮妃有孕,加上皇上同太後不喜吃酸,所以就免了這青梅的上貢。」
「聽聞此次娘娘有孕,皇上早些日子就讓人恢復青梅的上貢。皇上待娘娘很是用心。」
我將青梅放入口中,酸酸地,十分爽口。
「青綾,你日後的夫君記得找我過過眼。」
說到夫君,青綾面露羞澀,「娘娘怎的說起這個?」
「你心思單純,怕你遇人不淑。」我說完,又一顆青梅入口。連寧封都覺得好,可見青綾看男人眼光不太好。
「謝娘娘關心。」青綾雖有些不解,但仍應下了。
「皇上還說,若娘娘喜歡,就讓小廚房做成醃漬梅子讓您慢慢吃。」
話音才落,寧封就來了。
青綾笑著退了出去。
「怎麼,不用批摺子了?」
「如何?」寧封似沒聽見我的話,坐到我身旁問我,眼神裏還有著那麼點……期待?
「什麼如何?」我被他看得忙移看眼。
「青梅,合你胃口嗎?」
我塞了一顆到他嘴裏,「你吃了不就知道了嗎?」
寧封臉色扭曲,忙將梅子吐出來,「有孕的又不是朕。」
我真被寧封這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整得雲裏霧裏,「你究竟想幹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朕聽聞酸兒辣女,所以……」
「真的?」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有孕以來,我確實喜食酸。看來菩薩真的聽見我的話了!
「所以?」寧封的手覆上我的小腹。
我拍開他的手,點了點頭。
「所以,少惹我。」我說著,用力地掐了他一把。
「怎麼又要打人!」
「是你欺負我在先!」
「明明是你擾我清夢。」
「吃我豆腐還賣乖,活該!」
寧封起身,一臉無奈,「好。朕的錯,朕認輸。朕去批摺子,不打擾皇後養胎。」他邊說邊往門處退。
才退到一半,他又走回來,「朕知道你有孕嘴饞,但……」
「不能亂吃來歷不明的,尤其是後妃們給的。若是真的想吃,就叫小廚房的人去學,就算是小廚房做的也要讓太醫檢查過再吃。」這話寧封和太後每日在我耳邊輪流說,我已經倒背如流了。
「可以滾了嗎?皇上。」我假笑著。
寧封語塞,轉身離去。
雖然我之前也煩過那些後宮的嬪妃,但如今連能陪我說話的人都沒了。隔三兩天表姑母就查出了有人要害我腹中胎兒,寧封把害我的妃子都送走了。
從前表姑母對我出宮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倒好,給我安排了一大堆人,天天跟著我,別說出宮了,連去個御花園逛逛都沒心情。
我實在是悶得慌,正巧今日白知月臨盆,我知道後急忙趕到了禦書房。
「皇後怎麼來了?」寧封正埋頭批奏摺,見我沒應他,抬頭對宮人們說:「都退下吧。」
待宮人們合上門,他又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該不會是你心上人被抓了罷?」
「呸呸呸!才沒有。」我走到他身旁,「白知月要生了,你還不出宮看看!」
寧封丟下手上的筆,「好,多謝!」他起身拍了下我的肩。
「我也要去。」我拉著他,生怕他丟下我。
「不成。」寧封握著我的肩將我移到一旁,「帶著你諸多不便,更何況你如今還有著身孕。」他下頜朝門點了點,讓我回去。
「我一定要去,在宮裏都要悶出病來了。
再說,如今都過了三個月,胎也穩了不是?」我扯著他的衣袖,堅決不走。
「要是讓母後知道,朕怎麼辦?」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她知道?」
寧封同我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極不情願地從嘴裏憋出一個字:「好。」
為了方便,我換上了男裝,同寧封一起從暗道出宮。
被困在宮裏兩個月,出宮讓人心情格外舒爽。
「宮外就是好,悶在宮裏這麼久,連御花園的每朵花長什麼樣都記得了。」我抬頭仰望沒有被高墻隔開的天,忍不住感嘆道。
「是嗎?今日的夏荷長什麼樣?」寧封低下頭沒好氣地說。
「我不過是誇張了點,你用得著這樣嗎?」我左手被寧封死死地抓著,怎麼都甩不開。
寧封不理我,將我拉得離他更近了些。
「能不能別這樣,街上看見我們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也不怕別人以為你有龍陽之好?」我已經察覺到街上百姓的目光,讓人十分不自在。
「好,我送你回去。」
我嘆了口氣,「嘁,我又不是真男子,我又不怕。」
於是,在去賢王府的路上,我每走開兩步就被他拉回來,我猜這裏面一定有報復的成分。
其中有一次路過書鋪,聽見兩個女子在說我寫的書。
「《玉徽記》怎麼還未出新冊,我都盼了五個多月了,不知及笄前能不能看到?」
「就是,我這幾日一直在看前面的。」
「希望謝徽和蕭玉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啊,他們多麼般配啊!」
……
在《玉徽記》中,謝徽就是寧封,而蕭玉就是白知月。
我特地用餘光去瞄寧封,怕他聽到後難過。
寧封垂下眼眸,面色黯淡。
「滿京城都知道了。」他自嘲道。
謝徽與蕭玉的結局未知,但他與她卻是走到盡頭了。
「其實,以後的事也說不定的。」我嘗試著安慰他,「若幹年後,說不定賢王先你們兩一步去了,你就可以把她接近宮了,是吧?」
他低頭無奈地笑笑,「季桃枝,你安慰人比你寫話本子差多了。答應我,別再有第二次罷。」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了。我一番好心還被損。
賢王是本朝第一位異姓王爺,前些年衛國有功,便封了王。我曾聽長兄說過,賢王忠心耿耿,一心守衛邊疆,很少回京。
上一次我從大殿前摔下去,白知月雖被寧封護著,但也受了驚。賢王雖擔心,但也隻能寫信回府。
幸好寧封早些日子找了個理由讓賢王回京,讓他能陪著白知月生產。
「不進去嗎?」寧封就站在墻外,似乎沒有進去的打算。
「帶著你,我怎麼進去?」寧封靠在賢王府的外墻上。
「你進去便好,我在外頭等你。你放心,我不會亂跑的。」
「季桃枝,我建議你撒謊前先對著鏡子練習幾遍。」說完,他抬手敲了敲我的額頭。
我揉著額頭問他:「那你放心嗎?」
「她有賢王,輪不到我擔心。」他闔上眼,穿過樹葉的日光斑斑點點地落在他臉上,倒有幾分像淚光。
到了傍晚,我們才聽到稀疏傳來的嬰兒哭聲。
寧封松了口氣,「回宮罷。」話音還未落,他就牽著我離開。
「哎,我還想去地方呢!」
「時候不早了,回宮。」寧封臉色不大好。
白月光生了孩子,但卻不是自己的,這件事是個人都會難過。罷了,我就體諒他一回。
走到半路,他忽地同我說:「你把《玉徽記》寫完罷。」
「怎麼?」我實在是沒想到寧封受情傷刺激後竟然會讓我繼續寫《玉徽記》。「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把上次的錢給我一半。」
「前兩個月鬧饑荒,拿去賑災了。」
拿我掙的錢去賑災,我出力,他領功,真不愧是寧封!「那這次五五!」
「我七你三。」
為什麼這個人不久前才為情所傷,現在竟有心和我討價還價?
就在我剛想開口時,迎面對上了湛行殊。
他今日沒有帶面具,眉上的胎記上了粉遮住,同平日裏一樣,他穿了一身墨色勁裝,更稱得他身姿挺拔。
我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他與寧封擦身而過,目光直視前方,並未向我半分。
而我的目光卻無法收回,直至被寧封截斷。
「他為何會在這裏?」
「什麼?」我將眼淚憋回去,裝作無事發生。「嘶——」寧封又敲了下我的額頭。
「真當我瞎?你一副想哭不哭的樣子直直地看著他,他還能是誰?」寧封看著我一副樣子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我回瞪他一眼,「不是要回宮嗎?」說著,我拉著他往前走。
不料寧封用力將我往回拉,我猝不及防地撞到他身上,抬頭對上他嚴肅的目光。
「他最好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不然我無法手下留情。」
我從未見過寧封這般嚴肅,心裏一驚,有些無措地說:「行殊他不會的。」
「就怕你以為很瞭解他。」我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我將他推開,心裏被他說得有些沒底,但還是說:「比瞭解你多得多就是。」
我一路上越想越氣,寧封憑什麼這樣說湛行殊?我明明就沒有說過白知月一句不好,連在表姑母面前我都盡量替她說好話。
回到宮裏,我急忙換好衣服就離開了禦書房,懶得理寧封。
一回到寢殿,我就忙躺在床上,今天出宮不是走就是站,腿酸死了。
「青綾,幫本宮揉揉腿。」
隻見青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緋色從臉頰漫上耳尖。
「青綾,怎麼了?」
「娘娘,恕奴婢多嘴。娘娘如今同殿下如膠似漆雖是好事,但有孕時行房事隻怕會傷到龍胎。」青綾說著,頭漸漸低下。
我聽得雲裏霧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本宮沒有……」我仔細想一下,方才一回來胡亂換上衣裳梳上發髻就走了,而且我和寧封出宮少說也有兩三個時辰,確實會讓人往那方向想。「青綾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本宮和皇上隻是……本宮隻是在禦書房歇了一陣,皇上一直都在批摺子!」
青綾則低頭替我揉著腿,顯然沒有相信我的說辭。
更讓人頭痛的是,夜裏表姑母竟風風火火地來了。
一來就讓太醫替我診脈,聽到「龍胎安穩」後表姑母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正伸手揉著眼,手就被她拉過去。
「都怪哀家,這段日子凈顧著讓你同皇帝培養感情,忘了他正值盛年、血氣方剛的。」表姑母拍著我手,苦口婆心地說著:「你也是,哀家知你性子柔弱,但也別一味就著皇帝,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訴哀家。」
我從熟睡中醒來,本來還迷迷糊糊,但聽到好像有教訓寧封的機會,頓時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