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出院,我和周寧臣擺手告別,默契地沒有保留彼此的聯系方式。
一起經歷過生死,經歷過那個匪夷所思的「夢境」,我們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更像是戰友,可是——
我們都明白,那段鏡花水月的過往,是我們不願再提起的痛處。
我以為,把那一切當作一場夢境,出院後,我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
我錯了。
我根本無法走出蕭止帶給我的陰霾。
那些撩撥與旖旎,那種一同經歷過生死的感情,與現實生活中的新鮮感不同。
它太撩人,也太致命。
想要將那段記憶剔除,少不得剜筋剔骨,折騰掉半條命。
我甚至,都不敢去蕭止的墓前看上一眼,看他究竟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我不敢。
蕭止當初說的對,我太慫了。
我慫到將自己團成一團,不敢去想任何和蕭止有關的事情。
可是……
我已經這麼慫了,傷心還是沒能放過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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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夜深人靜,我習慣性地轉過身,等待我的卻不再是那個熟悉的溫熱懷抱。
而是冷冰冰的空氣,或者揉作一團的被褥。
沒有蕭止。
自此以後,長夜永遠漫漫,每一晚都難熬。
終於,到了 7 月 12 日,我還是買了鮮花,去了打聽好的蕭止的墓地。
因為,這一日,是在書中我與蕭止成親的日子。
許是老天都為蕭止可惜,這天始終下著小雨,天色昏暗。
我走到墓碑邊,把鮮花放下,看著墓碑上的人出神。
蕭止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嗎?
照片上的人,年齡粗略估計三四十歲,相貌……
不太能入眼。
倒不是我以貌取人,隻是這人橫看豎看,都感覺不像是蕭止。
我知道書中那是一副虛擬的皮囊,可是,我相信由心生這話,這墓碑上的照片從面相上看便是那種會作奸犯科的小人。
我看著墓碑出神了很久,卻遲遲無法把黑白照片上的人與蕭止對應起來。
站的久了,撐傘的手都有些酸痛。
我最後看了一眼照片,輕聲道,「蕭止,再見了。」
可是,轉身的那一刻,視線中卻出現了一雙鞋。
黑色的男士短靴,打眼望去,竟有些像是書中蕭止常穿的黑色官靴。
傘簷擋住了視線,可是,我還什麼都沒看見,心臟便開始撲通亂跳了起來。
冥冥中,我隱約有種回到了蕭止身邊的錯覺。
我將傘一點點移開。
男人欣長的身形出現在視線中,竟與記憶中的蕭止一分不差。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背的是那句早已被我記得滾瓜爛熟的臺詞:
「姨娘若是寂寞,為何不尋我?為何要跑別人墓前送花送別,還眼眶紅紅。」
10
是熟悉的聲音。
我手一松,雨傘飄落在地。
我也看清的面前之人。
是蕭止……
而且,是和蕭止一模一樣的臉,從身材到面孔,竟都和蕭止一模一樣。
若非要說區別,則大抵是他要比記憶中的蕭止瘦削一些。
他輕笑著看我,眼眶卻也一點點紅了。
空曠的墓地之中,他朝我張開手,嗓音微微喑啞。
「抱歉,我來晚了。」
我紅著眼撲進他懷裏,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聽見耳邊傳來一道極低的吸氣聲,我又心疼地松了口。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圈住他脖頸,哭腔濃重。
他用掌心一下一下輕撫我的頭發,聲音也隱隱有些哽咽:「我說過會隨你過來,就一定會來的。」
我抬頭看他,胸口的委屈忽然就氤氳開來,「既然沒死,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我這段日子……」
這段日子,真的生不如死。
蕭止低嘆一聲,落在我
窩在他懷裏發泄夠了,我拽著他匆匆離開,這裏畢竟是墓地,陰雨天待久了也覺著瘆得慌。
因為身上衣服都濕了,我便帶他去了我家。
我自己買的一居室,我父母顯少過來。
洗了澡,我給他拿了我爸落在這裏的衣服,我們坐在地板上,靜靜而視。
對視了半晌,我忽然反應過來,雙手猛地捂住臉。
「我……」
書中四姨娘是天生尤物,本就被描寫的媚骨天成,我雖不算醜,但也不是什麼姿色驚艷的大美人。
我擔心,蕭止會嫌棄。
而且,我從未想過,現實生活中的蕭止,竟與書中容貌一模一樣。
蕭止輕笑一聲,拽開我的手,目光在我臉上細細打量著。
我被他看的有點緊張,「是不是……很失望?」
「當然——」
他拉了個長音,我的心也瞬間跌入穀底。
可下一刻,他眼底笑意加深,吐出了後續幾個字:「不失望。」
我湊近了些,像以往那般,掌心在我臉上輕輕摩挲了下。
不過……
這一世的他,指腹溫熱細膩,再不是當初的粗糲觸感。
蕭止偏著頭,目光在我臉上細細描摹,然後捧著我的臉,語氣認真而又虔誠:
「剛剛好是我喜歡的樣子,半點沒差別。」
「真的?」
「真的。」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神色認真。
那張臉……時隔已久,我靜靜望著,隻覺著心尖又癢了癢。
四目相對,蕭止笑了笑,用一隻手罩在我眼前,隨後唇上傳來溫軟觸感。
感受著唇上熟悉的溫度,我竟真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個吻,淺嘗輒止。
因為我還有好多話想要問他,比如——
「你不是肇事司機?」
蕭止聳聳肩,一臉無辜:「當然不是,我是那個騎自行車的。」
這個回答,讓我錯愕良久,然後才後悔,隻怪我和周寧臣先入為主,總覺著老將軍蕭庭一副仇恨當代社會的樣子,一定是生活的很不如意,所以,下意識地把那個騎自行車的男人代入了他。
然後,不自覺地認定了蕭止就是那個肇事司機。
蕭止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你醒來後,都沒有打探過案件的後續發展嗎?」
也對,但凡我稍加打探,便能知道不對勁。
我訕笑一聲,搖搖頭,「沒有,那時候我認定你已經死了,整天渾渾噩噩,哪有心思再去關注那些。」
蕭止沉默了一下,隨即在我臉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傻。」
我抿抿唇,沒反駁,的確是傻,所以才一門心思認定了結果,竟是半點沒再關心後續進展,而我媽摸不準我的想法,也沒敢在我面前提起過。
想起墓碑上「蕭老將軍」那張一看便是會作奸犯科的臉,我低聲詢問,「所以……肇事司機,也就是那個蕭老將軍,他引發的這場車禍不是什麼意外,而是因為報復社會,所以故意撞過來的?」
「對。」
蕭止點點頭。
我想起書中那個勾結敵國的蕭老將軍,一陣感慨,果然,面由心生,這人不論生在哪都是個禍害。
「咱們都是一同穿書的,他怎麼會死?」
「不知道……」
蕭止眉心微蹙,似乎也有些疑惑,「可能是作孽太多,老天爺也看不過眼吧。」
氣氛沉寂了半晌。
我忽然問他,「你現實生活中,名字叫什麼?」
說來也好笑,聊了半天,嘴都親了,還不知道對方究竟叫什麼。
他笑了笑,吐出一個我熟悉到骨子裏的名字:
「蕭止。」
我愣了一下,「我是問你現實生活中的名字。」
「也是蕭止。」
我愣住。
怎麼會這麼巧?他有著一張與蕭止一模一樣的臉,就連名字也一模一樣。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書中的蕭止穿越過來的。
似是猜出了我的疑慮,他輕笑,朝我勾勾手指。
「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被他勾的心尖癢癢,便湊了過去。
然而,秘密還沒聽到,反倒被他吻了一下。
「蕭止!」
我嬌嗔,卻生不起氣來。
沒辦法,我太吃蕭止的顏了,別說親我一下,即便是做的再過分些,我恐怕也會欣然接受。
不過,蕭止倒並未做的太過火,他親了我一下,然後便伸手一撈,將我箍進懷裏,以我們都熟稔的方式。
「其實……」
他低聲開口,「那本書是我寫的,蕭止的原型就是我,所以,書中人物有著與我相同的名字和麵孔。」
我錯愕不已,原來……如此。
驀地,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你怎麼知道我叫囡囡?」
我敢保證,現實生活中,我在此之前並不認識蕭止。
畢竟,那樣出眾的一張臉,絕對是讓人過目不忘的。
他輕笑,覆在我頭頂的手輕輕摩挲著。
「因為……咱們一同穿過去的那一晚,我鬱悶散心,剛巧在池塘邊遇見喝醉了的你。」
我心一緊,我酒量可並不好,喝多了容易失態。
蕭止似乎並未注意到我的緊張,他繼續說道:「你喝醉了,撲過來抱著我,說……」
他語氣頓了頓,我聽的心急,忍不住追問,「我說什麼了?」
我記得剛穿書那晚喝了酒,但是喝大了,後面事情都不記得了。
蕭止繼續開口,卻帶了幾分笑意:「你說,天王蓋地虎,我何囡囡穿越居然是個寡婦。」
「……」
還挺押韻。
我摸摸鼻尖,「那……我沒再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蕭止沒有立馬應聲,目光看向窗外,似是在回想些什麼,唇角勾了勾。
這個笑容看的我心裏莫名有種不祥預感。
「過分倒也沒有,就是,捧著我的臉誇我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然後,強吻了我,並把我拖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