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再見,他眼中的灼熱,竟是有增無減,愈發令她心悸不安,想來他此番到來,定然也不會是無緣無故。
見到若卿眸光中的異樣,莫明軒立刻劍眉輕挑,對她微微一笑道:
“朕之前曾問過王妃,今後有何打算,王妃似乎還未回答,所以此番,朕不請自來,又再來問王妃一次,王妃不會怪朕唐突吧?”
“不知陛下,為何執意問我此事?不論我今後做如何打算,似乎都是我與王爺之間的事情,應該也不用勞煩陛下費心!”
若卿面容上,雖是笑得恬淡,然而心中卻隱隱有著一絲的不安。
“是嗎?既然王妃與錦王關系如此親密,那王妃可知,最近錦王有何動向?”
看著莫明軒眼中,那愈發犀利的眸光,若卿心中頓時一陣冷笑。
原來他拐彎抹角地對她說這些,就是為了從她口中探知莫俊晨的動向,隻是他未免錯打了如意算盤,莫俊晨的事情,她早就不想知曉,更不屑知曉!
“陛下說笑了,王爺做任何事情,自有他的打算,又豈是我一介女流可以過問的!”
若卿靜靜立在花影婆娑中,笑容溫婉淡然,舉止不卑不亢。
莫明軒微微回過眸,便見到的是她從容優雅而立的樣子,竟一時,看得有些失了神。
他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才又恢復了起初的灑脫與從容,淡然出聲道:“錦王最近時常與端王、潘王密會,欲趁下月在蒼華山春獵之際秘密行刺朕,不知這些,王妃可曾知曉?”
若卿聞言抬眸,視線掃過他的眉宇,見他微揚的唇角之上,竟帶著一抹輕蔑與輕狂,顯然所有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
“縱使你不考慮自己,也應該考慮一下你們紀家,難道你們紀家,也願意給錦王當陪葬?”
莫明軒向她走近了一步,眸光灼熱之中,多帶了一抹犀利。
“但是隻要你願意做朕的女人,朕可以對你們紀家,所做過的任何事情,都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給你們紀家無上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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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刻,若卿凝望著他犀利的眸光,不由地深深蹙眉。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要用紀家,來要挾自己嗎?可讓自己做他的女人,又是什麼意思?
思慮片刻後,若卿再次淡笑出聲,聲音依舊是不卑不亢:“陛下這話,豈非是太過兒戲,我與錦王早已是結發夫妻,又怎能入宮侍君?”
“結發夫妻?”
那一刻,莫明軒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事情,頓時冷笑出聲,“三年前,你與他新婚後不久,朕就找了個由頭,發配他去了邊疆兩年,同時提出,要你留在皇宮中做人質。
“當時他為了保命,連想都沒想便答應了朕。
隻這一句,讓若卿瞬時心痛到無法呼吸,塵封的傷口,也在那一瞬間,再次被剖開,變得鮮血淋漓。
的確如他所說,她所等待,她所期盼,她所隱忍的這三年,唯一留下的,就僅僅隻有自欺欺人而已,多麼可笑,又是多麼的諷刺!
“朕之前告訴過你,朕奪了錦王的所愛,但有一事,卻未告知你!”
那一瞬,莫明軒的視線,在她身上靜靜流轉,看著她若剪水的雙眸,若遠山的黛眉,若凝脂的雪肌,若流雲的長發……
幽黑的雙眸之中,也漸漸流露出了一絲沉溺與哀傷。
“那就是,錦王亦奪了朕的所愛。當初朕與他幾乎同時在宮中遇到你,可你的眼中卻隻有他。
而後他向太後求娶了你,朕見你是真心喜歡他,所以並未強求。
5
回去的路上,若卿挑開車簾,回望那立在花影中的挺拔身影,心中一時之間,亂到無以復加。
方才莫明軒凝望自己的眼神,她看得真切,除了一份勢在必得之外,還有著一抹哀傷與深情,讓她心驚,讓她心悸,也讓她畏懼!
雖然不知道,他的話語有幾分真假,真正的目的,又究竟為何,但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似乎又被捲入了一場更大的紛爭之中。
而捲入這樣的紛爭,稍有不慎,她與紀家,便都會粉身碎骨!
而至於,方才莫明軒說,對自己早就有意這點,她似乎從未留意過。
如今想來,那段早就淹沒在歲月洪荒中的過往,她唯一記得與記掛的,似乎就隻有莫俊晨,還真是可笑至極!
思緒紛亂中,若卿微微垂首,思慮了片刻之後,才淡然出聲道:“連翹,回王府之前,我想先回一趟紀府!”
回到王府之時,已經是日暮時分,在炫目的落霞籠罩下,整個庭院仿佛浸滲在一層濃重的血色之中。
新納的那兩名姬妾,又再次來到凝煙閣中哭訴,上演的依舊是惡人先告狀,擠兌羽霓的戲碼。
若卿被她們二人吵得有些頭疼,隻神色淡然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早早打發她們離開了。
晚間時分,若卿又一次來到閣前的那株老梨樹下,看著樹上隻零星開著的花枝,思慮了整整一宿。
想起了她與莫俊晨在這株梨樹下的相識相知,想起了他們曾經賭書潑茶、琴瑟和鳴的情景……然而,細細想了一遍之後,她卻隻覺得可笑與諷刺。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若卿便喊了人來,將這株老梨樹砍了。
那日,她立在閣前,看著它一寸一寸地被砍斷,然後又轟然倒落,竟隻覺得不痛不癢,毫無流連。
晚間,莫俊晨回來的時候,若卿去到了書房。
在紅燭搖曳中,若卿神色淡然地開了口:“王爺,我有些倦了,我們合離吧!”
莫俊晨翻著書本的手,突然微微滯了一滯,片刻後卻又揚起眉,對她笑得冷漠而又虛偽道:
“王妃,你說什麼傻話呢?這三年,我與王妃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又哪來的厭倦一說?”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若卿突然想失聲大笑,原來他對她寡情薄性,他對她不聞不問,在他的眼中,竟然會是舉案齊眉與相敬如賓,還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最後,若卿強壓著心中翻騰的怒意,極力保持著神色平靜地說道:“王爺如今對我,已全無愛意,而我也覺得這樣過下去索然無味,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不是更好嗎?”
那一瞬,莫俊晨卻突然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對她冷聲笑道:
“王妃也不必再說了,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本王又怎能對你始亂終棄呢?王妃,你還是好好準備一下十日後的春獵吧,這次,太後可是指明了要讓王妃與本王同去的!”
說完,莫俊晨立刻拂袖而去,翻飛的袖擺裹挾著疾風,透露著無比堅決的姿態。
而若卿隻是愣愣地立在原地,看著他決絕離去的身影,緩緩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才莫俊晨拽緊她手腕時,她看得分明,在莫俊晨的眼中,除了一抹冷冽之色以外,還有著一抹殘忍與狠絕。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到她幾乎不認識,不過,她又何曾真正認識過他!
晚間,若卿欲再次出凝煙閣時,突然發現閣前多了數名身披甲胄的守衛,要求她與閣內眾人不得踏出凝煙閣半步。
若卿頓時隻覺,一股寒意在周身蔓延。
沒有想到,莫俊晨為了不讓她離開王府,居然要將她軟禁在凝煙閣。
如此看來,莫明軒對她所說之事,都是真的了,而這幾日,她也應該好好決斷一番了!
6
然而,就在若卿被軟禁的第三日清晨,事情就發生了她所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天,她正在鏡前梳妝,就見莫俊晨帶著數名身披甲胄的侍衛,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而後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直直扔到了馬車之上。
馬車行進的一路,都十分顛簸,去的方向也是群山峻嶺之中,而一路之上,莫俊晨都沒有說話,隻是面色陰沉到滲人。
看著他如此,若卿當即心中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不禁出聲問道:“王爺要帶我去哪裡?”
莫俊晨沒有搭理她,隻是斜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盡是陰霾。
見到莫俊晨目光中的冷意,若卿當即有些明白,他如此一反常態,隻怕是與宮圍爭鬥有關。
但他的事情,她早就不想知曉,更不想牽扯其中,於是冷然出聲道:“停車,我要下車!”
而下一瞬,卻見莫俊晨的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嘲弄而陰狠的笑意:“怎麼,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要去見你的老相好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卿瞬時怔住,幾乎不敢相信,他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語,他竟然認為自己會不堪到與他人茍且。
“紀若卿,別給本王裝糊塗,你曾被他留在皇宮中做人質兩年,本王就不信,這整整兩年時間,他就一點都沒有動你?前幾日你和他不是還在桃花塢相見,回來後就要跟本王合離,你以為本王就一點不知道嗎?”
莫俊晨緊抿薄唇,一字一句吐出的,卻是更為殘酷惡毒的言辭。
“如今,他為了你,竟然棄蒼華山所的布下的天羅地網不用,要提前置本王於死地,你還敢說,他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你知道本王從邊疆回來的這一年中為什麼沒碰你嗎?因為像你這樣被他玩弄過的破鞋,本王一看就生厭!”
起初,若卿聽他說自己在宮中為他留作人質,是與人茍且,還覺得憤意難當。
可後來,若卿就神色如常地靜靜聽著了,因為他說出任何不堪的話語,她已經不覺得奇怪了,他本性就是如此。
到了最後,若卿就隻覺得好笑了,笑自己,低估了這個男人的無恥,也笑自己,為何當初就瞎了眼,會愛上了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男人。
然而就在這時,急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隨之傳來的是長箭破空的聲響,以及周圍侍從倒落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