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春節臨近,街上的年味愈發濃,到處掛滿紅燈籠,賣煙花爆竹的小販沿街吆喝。
下午抽空帶二牛扯了幾匹布料做成衣,這廝好似偏愛白衣。
這喜慶的日子我怎麼會讓他如願呢!
除了白色,其餘顏色的料子全要了。
布店老闆屁顛屁顛地殷勤著。
這傢伙還在生悶氣,臉色極臭,和我隔著兩尺遠。
我笑笑不作聲,悠哉地看著老闆給他量尺寸——賞心悅目。
男人嘛!不能慣著。
這個時候,我爹的豬肉鋪以及我的小飯館都是最忙的。
想到做飯的油煙通常對皮膚傷害比較大,又看看二牛那俊俏的小臉。
我將二牛扔給了我爹,讓他幫忙收錢打下手。
小飯館生意紅火,進店就看到劉嬸忙活。
倒不是吃飯的客人多,而是很多人來買半成品。
我將糖醋裏脊,紅燒排骨,鮮淋酥肉,梅菜扣肉,醬香紅燒肉······
做成半成品推出,沒想到賺得盆滿缽滿。
Advertisement
小鎮的人大多忙碌了一年,隻留年底這幾天歇息犒勞自己,所以菜品的分量價格都特別實惠。
眼見日頭偏西,我伸伸懶腰,囑託劉嬸關了店早點休息。
看著手裏提著的食籠,會心一笑,「罷了,罷了,自己的小奶狗還是得疼疼。」
走到豬肉鋪門前,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長龍似的隊伍。
平常這個點,豬肉鋪早就關門了,今日怎麼······
排隊的還都是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個個面露羞紅,交頭接耳。
我跨過人群,走到隊伍最前端,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男子長軀凜凜,寬肩窄腰,白衣勝雪,黑發潦草地紮著,飄飄逸逸,相貌堂堂,微風飄拂,勾人心魂。
眉頭平緩,手起刀落,案板上的大棒骨裂成兩半。
我吞咽口水,不是被他妖精似的美貌所惑,而是心底有些後怕。
要知道平常我爹砍這豬棒骨,都要擼起袖子,掄起刀子,鉚足力氣砍下,他卻看起來沒費多少力氣。
不禁想到讓我拋卻後腦的一件事,二牛這失憶不知道會不會恢復?什麼時候恢復?
這要想起來,發現我騙他,不得也把我砍了。
男子發覺有人看他,抬起頭來眼眸不樂,看到我後眉梢帶喜。
放下砍刀,跑到我面前,委屈地看看我又瞅瞅這長隊的大姑娘小媳婦。
回過神,望著他這雙水嘟嘟的小狗眼,這是被她們騷擾地委屈上了。
「嬌嬌,擦汗!」他撒嬌道。
我掏出手帕,仔細為他擦拭額間細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把我丟在這臟兮兮的地方,還讓這麼多豺狼看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聽著他的控訴,我偏過頭輕咳一聲。
將手中的食籠,遞給他,摸摸他頭頂柔軟的頭發。
走進肉鋪,瞅見坐著嗑瓜子喝茶的小老頭,抬腳踹了上去。
我一把殺豬刀砍在砧板上,冷笑一聲:「各位大嬸大嫂、姊姊妹妹,這位是我孟嬌嬌還未過門的夫婿,等成親那日定請各位飲杯喜酒,感謝各位光臨小店,天色漸晚,就先不打擾各位買肉了。」
說完領著二牛往家走,徒留面面相覷的眾人以及嚎叫的我爹。
6
自那天起,二牛說什麼也不去肉鋪,一是他有潔癖,嫌臟;二是他不想被那群女人當猴耍。
見我不勉強,我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儼然一個跟屁蟲。
一般白天,我都在小飯館忙活,他就給我洗洗菜,打打下手。
炒菜時,總感覺背後有道淩厲的目光赤裸裸地盯著我,偶爾轉頭逮住,他露出潔白的小虎牙,粲然一笑。
因為二牛的到來,我家今年的春節相比往年熱鬧些。
年節一過,我爹便熱火朝天地開始張羅我的婚事,見識過二牛砍棒骨,我爹對這個可以繼承他衣缽的女婿打心坎滿意。
閑來無事,二牛在街上支了個攤,幫附近的人寫寫信,賺點零錢補貼家用。
對於成親,他不主動也不拒絕,不清楚抱著什麼態度。
望著早出晚歸的二牛,我越發蔫蔫的。
這就像你饑腸轆轆時,面前擺著一盤醬肘子。
吃吧!能飽腹但有五成可能被毒得七竅流血;不吃吧!餓得難受還捨不得。
這一矛盾,直接矛盾到我披上嫁衣,蓋上蓋頭,坐在大紅喜床上。
房外觥籌交錯、談至興濃,我心底躁動異常。
如今二牛失憶,我雖救他一命,卻攜恩圖報,意欲騙婚。
見到他時雖是書生打扮,若是家中已有未婚妻,又或者通房小妾成群,我是萬萬不可能接受的。
再者在這個穿衣布料講究禮法要求的時代,初見他時那身白衣,布料上乘,身份絕不是普通人。
若有一天,他想起一切,秋後算賬,我這就是自掘墳墓。
真是被美色瞇了眼,常言道:留得小命在,不怕沒男人。
打定主意,掀開蓋頭,朝門口走去。
趁著天色已晚,大夥正好喝高了,放走二牛正合適,再不濟明天背上被逃婚的名聲。
正欲開門,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來人正是二牛,他臉頰掛紅,步伐蹣跚。
不會喝大了吧!
這可怎麼走?
剛想上前攙扶,就被人一把拽入懷中,不待我反應,一隻大手擒住下巴,低頭吻了下來。
反應過來,我掙脫雙手,向外推拒他的肩膀。
「你喝多了,冷靜一點。」
抬眼看去他眉間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底一層霧氣。
突然想到上妝時,我爹的老相好孫姨說要送我一份大禮,難不成她給二牛下了虎狼之藥。
男人見不配合,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像麻袋似的把我扛在肩上,向大床走去。
砰的一聲,我被丟在大床上,隨後厚重的身軀直接壓過來,將我雙手舉過頭頂。
「清醒一點,否則你會後悔的。」我試圖將他弄醒。
無奈男女力量相差懸殊,他像揉面一樣,把我在床上揉來搓去,隻留我聲聲慘叫。
7
半晌,雲雨初歇。
我癱在床上,渾身的骨頭像被人打斷重塑般酸痛,連抬起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睡著的男人很乖,眼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垂落。
我偏過頭,怒瞪罪魁禍首。
倏爾,男人睜開猩紅泛著血絲的雙眸。
毫無準備,倒是被他嚇得一驚。
尷尬間,我扯扯嘴角,苦笑道:「醒了?睡得可還好?」
啊——
不要誤會,這聲慘叫是我的。
再睜眼我已然趴在了地磚上。
是的!我被這傢伙一腳踹到了地上。
我揉著險些斷掉的腰,氣憤地指著床上一臉茫然的男人,怒吼道:「梁二牛,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男人反應過來扯過一旁的被子護在胸前,裸露的肩膀上布著幾道鮮紅抓痕,退到墻角,一副八點檔泡沫劇被霸淩了的小媳婦模樣。
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勁使不上。
我直接被氣得哭了出來,「梁二牛,你丫得太欺負人了,你剛剛如狼似虎,現在還動手打我。」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休了你。」
絕對不承認自己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見我哭狠了,他移到床邊,「我不是,你別······」
開口欲說些什麼,我哀怨聲更大,他一臉頹色地低下腦袋。
許是鬧得動靜過大,把我爹驚了過來,「你倆年輕氣盛,悠著點,懂得細水長流。」
我收了哭聲,將頭埋起,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沒臉見人了。
「知道了,您歇著去吧!」意識到似有不妥,二牛又補充了聲,「爹!」
他不知何時爬下床,將我從地上抱起,輕放進被褥中。
「你輕點。」我沒好氣道。
「別動。」
他躺在我身側,幫忙按揉腰部。
有人幫自己按摩的時候非常舒服,懶洋洋的,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腰上那隻手還沒有停,心裏突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猝不及防抬頭,看到二牛低垂著眼瞼的臉,深邃的輪廓被蠟燭蘊得更有味道。
「怎麼醒了,」他蹙眉,「哪裡不舒服?」
耳朵瞬間耳鳴,心底小鹿亂撞。
「沒有。」我別開臉,發現腰好了很多,雖然還有一些酸痛。
「想如廁?」他洞悉地問。
被戳中心思,沒說話。
有力的胳膊扶我起來,他的氣息靠過來,我的心不受控制又跳了下······
一定是因為氣氛太過曖昧,所以我才會三番兩次被他蠱惑。
北方多旱廁,味道有些大,一般距離住房稍遠。
春暖乍寒,屋外氣溫有些低,我瑟縮在二牛懷裏。
抱著我放在茅廁外,不放心地囑託道:「小心點,有事喊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叫他走遠點,聽到腳步遠去,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本來就是被尿憋醒的,已經等不及——
直接解決了。
見我出來,迎面走來,拖著我的腰,一把撈起。
「等等,我還沒有洗手。」
「別胡鬧!待會兒給你打盆水。」
他把我放置在床上後,果真打了一盆水來給我洗······
收拾完所有,他掀開被褥一角鉆了進來。
許是精力透支,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8
昨日半夢半醒間,二牛那腳用足了力氣,起床還隱隱有些脹痛。
踏出廂房,就見我爹哼著小曲,數著昨日酒席收的禮金。
「不用找了,二牛一早就去攤上了。」
我收回多餘的眼神,走到老頭旁邊坐下,臉色怪異地直視他,「閨女,別這樣看爹。」
隔了許久。
「我坦白還不行嗎?你孫姨給二牛下藥這件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這還不是為了你們小兩口好。」聲音越說越小,「就是出了點差錯,不小心拿了我給咱家豬發情使的藥。」
「你們倆的膽子當真是大啊!就不怕把人吃出毛病嗎?」
「那藥藥效比普通藥烈些,成分和人吃得差不多,」他頓了頓,「這兩天二牛的身子可能稍虛些,補補過段時間就能好。」
當真是要被這倆活寶氣死了。
小老頭見我生氣,灰溜溜地跑去孫姨家,午飯都不在家用了。
我在家左等右等,眼看晌午飯點都快過了,二牛還沒有回來。
無奈收拾妥帖,來到他擺攤的街上。
隻見二牛坐得筆直,認真地研磨落筆,面前坐著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口中說著什麼,臉色帶著抹嬌紅,時不時抬頭偷看眼前的男人。
周圍繞著一圈雙眼含春的女子,可謂是花團錦簇。
我悄無聲息走上前,一把奪過他筆下的信箋。
『日日思君不見君,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我挑挑眉看向坐著的女人,「魏家嫂嫂,據我所知魏家兄長在鎮上幫工,每日都曾歸家,未曾出過遠門,嫂嫂這是寫給哪個郎君?不知道到魏家兄長曉得不?我不介意替你知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