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袋裏的東西露出一角,裝的是那條我爸送給她的圍巾。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顧時安就一把將紙袋推開,說:「不用,她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給她買,她還在寫作業,你要是沒事的話先回去吧。」
「哦。」她一臉委屈地望了我一眼,帶著哭腔說,「那再見啦,寧寧。」
哢,因為過分用力,鉛筆頭居然被我按斷了,我趕緊換了一隻,因為手忙腳亂,在沈晝找我要習題冊時,我不小心把手帳本遞了過去。
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把它翻開,我連忙搶了回來,哆哆嗦嗦地說:「拿……拿錯了。」
他似乎並沒有發現,神色如常地掃了一眼我的卷子,纖長的指尖點在了一道填空題上:「這麼基礎的數列題,為什麼會錯?」
我嚇了一跳:「看錯了。」
「這題5分,」他的語氣有些嚴肅,「按照去年的分數線,你離最差的985還差42分。」
他說:「有些事情誰都幫不上忙,你得自己努力。」
沈晝最近突然變忙了,但每個月還是會抽空過來給我補課。
徐歲然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了,再次見到她,是在百日誓師大會上。
她在臺上慷慨陳詞,臺下掌聲雷動。
我聽得昏昏欲睡。
解散時,數學老師敲了敲我的肩,讓我跟他去辦公室。
一進門一班的楊老師用鋼筆指著我:「為什麼要作弊?」
「楊老師,這事還不一定呢,」數學老師急忙攔住,「這孩子挺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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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師打斷道:「小張你別包庇她了,那天就小徐、你們班的羅丹,還有她來過辦公室,你覺得那兩清北苗子需要偷試卷?」
「平時就考個七八十,一下就考118啦?」
「我讓老王聯繫她家長了。」
我顫抖著反駁道:「我沒有偷試卷,那天我遲到了沒來得及交……」
楊老師根本不聽我的解釋:「都要高考了還天天遲到,一看心思就沒放在學習上。」
剛剛趕過來的我媽和班主任推門走了進來,她們推著我上前,讓我道歉:「好好承認錯誤,完事寫個檢討,馬上就高考了,老師不會追究。」
「可我沒有作弊。」
「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好久沒見到的我媽用力推了我一把,「趕緊道歉,我回家還有事……」
我鼻尖一酸,問她:「媽,我難道不是你生的嗎?」
27.
她身子一僵,怔怔地看著我。
「就是啊,」同桌忽然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顧時寧是您女兒,她是怎樣的人,您不應該最清楚嗎?」
她將我的筆記本攤開擺在楊老師面前:「楊老師你看,這題她就錯了一次,她就把同類型的題刷了幾十遍,你覺得這樣的付出不值得有回報嗎?」
楊老師愣了下,馬上又板起臉:「不關你的事,趕緊回去上課。」
「你先回去吧,」數學老師朝同桌揮揮手,「有老師在。」
他列印了一張新的試卷,鄭重地交到我手裏:「這是備用卷,可能會難一點,你好好答。」
「這套卷子如果我的學生能考到100分以上,你能跟她道個歉嗎?」他扭頭看向楊老師,「這套就是因為太難被斃掉的,就咱幾個出題的見過。」
楊老師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茶水,沒應聲。
計時開始前,我讓我媽先走:「我寫得慢。」
在看到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時,還是難免會感到失落。
可是,為了不辜負信任我的人,我得勇敢起來。
距離交卷還有兩分鐘,最後一題我還沒來得及寫完,楊老師就急不可耐地抽走了我的試卷,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不會的」的模樣,拿著紅色鋼筆開始唰唰地畫。
十幾分鐘後分數出來,124。
楊老師臉色有些掛不住,不情不願地說了句:「可能是我搞錯了。」
「我的學生不會作弊的,」數學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點點頭,「她也是考清北的好苗子。」
走出辦公室,沒想到,我媽還在走廊裏等我。
她跟我道歉:「寧寧,媽媽剛剛氣糊塗了。」
我搖搖頭:「沒事了,你回去忙吧。」
「高考好好考,」她抱了抱我的肩,「你不是想出國玩嗎?回頭媽媽給你報個團。」
她的身上有著明顯的奶粉味。
我問:「弟弟,還是妹妹?」
她條件反射地答:「弟弟,快一歲了。」
我點點頭:「那我回去上課了。」
快步往前走,和她逐漸拉開距離,將我的失落一併甩開。
當我的媽媽變成別人的媽媽的時候,我還有顧時安,所以沒關係。
回到教室,我問同桌:「你是怎麼知道的?」
臨近高考,這種事學校一般不會聲張。
同桌還在忙著記筆記,下意識道:「我小叔說的。」
她的小叔怎麼會知道我的事?
我的同桌,沈熠熠……
「沈晝?」
28.
五月過後,天氣逐漸熱烈。
原以為臨近高考,一切風波都將暫時平息,可關於我的謠言突然甚囂塵上。
他們說我把徐歲然的醜照發到了校園墻,還撕掉了她的筆記本……簡直莫名其妙。
填寫高考模擬志願的那天,我的手在鍵盤上停頓很久,最終填了清北。
平凡如我也有做夢的資格。
做完值日,整棟樓已經沒什麼人,我抓起書包就往外跑,臨近樓梯口,一隻纖細的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寧寧,」徐歲然久違地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是誰在亂傳,那些事一定不是你做的,對吧?」
她的雙眼有些泛紅,明顯剛哭過。
「你不要因為這些影響心情。」
她卻反過來安慰我,這讓我有些動容。
話還沒說出口,她忽然握緊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又鬆開,整個人沉沉地倒去。
「呀!」她驚恐地大叫,「寧寧你為什麼推我……」
我本能地伸出手,卻隻夠到她的衣角,她還是倒了下去。
隻要她一口咬定是我推的,背對著監控的我將我無從辯解。
「還能走嗎?要不要叫120?」
她垂著腦袋,隻是哭。
我緊張地攥住衣擺,掌心涔涔冒汗。
我又問:「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她哭著反問我:「為什麼要推我……」
套她的話很難,但我還想再試一次。
「丁嘉樹都告訴我了。」
片刻的沉默後,我看到她的肩膀抖了一下:「他居然背著我聯繫你。」
奏效了。
她壓著嗓子冷笑了一聲:「沒有人會相信你的,你等著被勸退吧。」
仗著監控錄不到聲音,她終於摘下虛偽的面具,卻不知道我的口袋裏裝著錄音筆。
顧時安送我的新年禮物,沒想到,在這樣的場合也能派上用場。
29.
到了醫院,在等檢查結果時,我問丁嘉樹:「她們什麼時候認識我爸的?」
他回復我:「她初三那會吧,本來我們住一個社區的,她們家突然就發財了。」
好巧,初三那年,我家剛好丟了一筆錢,我媽懷疑是我爸拿去用了,我爸死不承認,兩個人為此吵了很久。
那筆錢本來是要給顧時安買鋼琴的,我怕他難過,偷偷攢錢給他買了一臺電子琴。
現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丁嘉樹問我發生了什麼,我如實告知。
過了很久他才回復我:「她怎麼總整這些,我都勸她多少次了。」
「我給你看個東西。」
我還沒來得及看,一個陌生女人朝我沖來,抬手就要甩我一巴掌,還好顧時安及時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爸罵我:「跟你媽一樣,像個潑婦。」
顧時安將我拽到身後,氣得直接一拳砸了過去,警告道:「別發瘋。」
氛圍逐漸劍拔弩張,這時檢查結果出來了,徐歲然隻是扭傷了腳,還有幾處輕微擦傷。
我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徐歲然縮在她媽懷裏,可憐巴巴地在哭。
我問她:「為什麼不說真話?」
她媽當即罵罵咧咧:「別刺激我們然然,我們查過監控了,明天就去報警。」
我拉住想要衝上前的顧時安,從口袋裏掏出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我開口道:「那就報警。」
我要求徐歲然當眾跟我道歉,我爸卻讓我息事寧人,我沒同意。
放學後有人攔住我,想要替徐歲然打抱不平,我直接把她在派出所手寫的道歉信丟給他們看。
同桌說得對,平息謠言的最好方式就是拿證據打臉。
徐歲然的風評瞬間扭轉,從高處跌入泥潭,一切咎由自取。
聽丁嘉樹說,他們打算去美國。
他問我:「你怎麼還沒把照片發給你爸?」
我隻是想等高考結束。
六月如期來臨,顧時安給我請了假,讓我一整天都待在家裏。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這天的……
傍晚時分,沈晝也來到我家,他和顧時安背著我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我想偷聽,顧時安直接按著我的腦門將我推開:「背單詞去。」
回到客廳,壓著字典的手機,螢幕突然亮了起來,一連串的資訊跳了出來。
「來學校天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