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次去圖書館自習沒搶到位置後
我打電話給了暗戀我的病嬌學弟。
「……能把你為我準備的囚禁室,提前借給我用用嗎?」
病嬌學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沒建什麼囚禁室……」
我笑了:
「別裝了,你建囚禁室的那幾天,我一直在附近監工呢。」
1
電話那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連少年原本輕淺的呼吸聲都沒有了。
我等了等,還是沒忍住開口提醒:
「你可以呼吸的。」
別憋死了。
電話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幾秒後,傳來學弟低啞的聲音: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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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怪禮貌的。
雖然不知道有哪裡好謝的。
我想起囚禁室,再度徵詢起學弟隨冬生的意見:
「馬上要畢業了,我手頭上有雙學位的兩篇畢業論文要寫,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我覺得你給我準備的囚禁室就很不錯,所以……能提前借給我用一下嗎?我真的挺需要的。」
隨冬生:「……好。」
我:「這次不假裝你沒建囚禁室了?」
隨冬生:「……對不起。」
認錯倒挺快。
聲音也很好聽。
我笑笑,沒再繼續逗他。
隨冬生:「……你現在就要來嗎?」
我:「嗯,我知道地址在哪,現在就打個車過去。」
隨冬生:「我開車送你吧,這樣方便一點。」
我:「……?」
「別告訴我,你現在就在我附近看著我。」
「……對、對不起。」
「……行了,別道歉了,你在哪?」
「請回頭。」
我轉身向後望去。
正好看見隨冬生從不遠處的樹後走出。
少年身高腿長,穿著黑色衛衣,戴著一頂鴨舌帽。
眼眸掩在睫毛和帽檐的陰影下。
看不分明。
而露在外的下半張臉,白皙精致。
尤如瓷玉。
美色惑人,我眼前閃過的卻是一片紅。
濃鬱的血腥味破開記憶的閘門,湧入。
再回過神,他已經站到了我面前。
很乖地低著頭。
2
我的視線落在隨冬生的鴨舌帽上,忍不住挑眉:
「這款帽子,我好像也有類似的。」
他不敢看我,聲音很輕地道:
「我故意找人設計的仿情侶款。」
「……」
少年人的心思真的是……有意思啊。
我視線下移,落到隨冬生的手上。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白凈修長,骨節分明。
此刻卻「不合時宜」地輕顫著。
「你很緊張?」
「沒……」他下意識否認,話剛說出,卻又改口:「……有點。」
說完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懊惱於自己的不爭氣。
「你的車在哪?」我問。
「地下二樓停車場。」
「帶路。」
「好。」
隨冬生開的車是邁巴赫。
還是那種一看就很貴的款。
我其實不太會分辨豪車標志,但邁巴赫這兩個M交疊著,像粽子一樣的三角車標是例外。
九年前,我剛上初中,我生物學上的父親就曾經開過一段時間的邁巴赫。
但他不是車主,而是車主的司機。
月薪三萬,上五休二。
我其實一直到現在都非常不能理解——
像他那樣哪哪都不行,駕車技術也一般的人渣,怎麼會找到這麼好的工作?
好在,他幹了一個月後,就被辭了。
「……怎麼了?」見我站在車前不動,隨冬生忍不住出聲詢問:「是我的車有問題嗎?」
我搖搖頭。
「車沒問題,我隻是回想起了一些糟心事。」
見我不打算細說,隨冬生也沒有多問。
隻很體貼地,為我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怕我磕到,手還細心地扶著車門頂。
我沒扭捏,直接坐了進去。
隨冬生繞到駕駛座那邊上車。
系好安全帶後,他把手搭到方向盤上,卻沒立刻開車,反倒扭頭看向我。
「你怎麼知道我給你準備了……」
隨冬生頓了頓,到底還是沒能把「囚禁室」這三字說出口。
他為自己曾經起過的卑劣心思而感到可恥,於是難以啟齒。
我看透了隨冬生的心理活動,卻明知故問:
「囚禁室?」
「……嗯。」
他的頭更低了,像一隻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我忍不住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
剎那間,他整個身體都僵住。
我收回手,懶洋洋地笑起來。
「我以為……你會更好奇我為什麼沒選擇報警,而選擇了監工。」
「……為什麼?」
他順著我的話追問。
我卻沒再回答。
車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隨冬生鼻尖上漸漸浮出了一層薄汗。
「……不、不想說也可以。」
他開口,聲音艱澀,小心翼翼。
「別生我氣。」
別討厭我。
「沒生你氣。」
我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因為,我本應該半年後才知道這事。
在你的葬禮上。
3
三天前——
我站在圖書館一樓大廳中央,緩緩睜開眼。
頭暈、目眩、耳鳴,一齊襲來。
有那麼一瞬間,身邊如潮的人流像極了文藝電影裡模糊的影像。
而我,與之格格不入。
身體的不適感消退後,我依舊心神恍惚。
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算什麼。
重生?
可在未來的那場車禍裡,死的人隻有隨冬生。
而我,因為被他護著,成功活了下來。
還能坐輪椅去參加他的葬禮。
做夢?
不,不會有這麼真實的夢。
夢具有不連續性、不協調性以及認知的不確定性。
而這三大特點,沒有一個與我的經歷與記憶相符合。
細究過後,我想我大概屬於穿越。
從半年後,穿回現在。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裡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
隨冬生躺在血泊裡的身體、隨冬生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以及,隨冬生的暗戀日記。
穿回來前,我剛從隨冬生的母親手裡接過它。
日記的封面由上好的牛皮制成,上面刻著八個字:
【是身如焰,從渴愛生】
翻開第一頁,入目便是我的名字:
【是隨心】
……
「到了。」
隨冬生的聲音響起,將我從記憶中喚回神。
我抬眸,發現車子已經開到了郊外的山上,停在了一棟奢華而不失雅致的獨棟別墅前。
我扭頭看向隨冬生:
「你是會挑地方的,這裡花木掩映,景色怡人……」
隨冬生被誇,有些不好意思,又實在開心,唇角不自覺向上彎。
我慢悠悠補充:
「利於藏人。」
「咳……」
隨冬生被空氣嗆了一下。
我忍不住笑起來。
逗這人可真有意思。
下一秒,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隨冬生露出來的一截手腕。
少年腕骨性感,戴著一串銀灰色的手鏈。
我眸光一頓:
「這串手鏈……是我之前丟的嗎?」
「是。」
隨冬生點頭。
見我神色微凝,又立刻緊張起來,小聲道:
「……對不起。」
我沉默兩秒,直接喊了隨冬生的全名。
「隨冬生,對不起是你的口頭禪嗎?」
「……不是。」
「那你怎麼這麼喜歡和我說對不起?」
明明這個世界上,最不該和我說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隨冬生垂著頭,明明是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卻像個犯錯的孩子般,等待著懲處。
「因為我做了不好的事。」
「什麼不好的事?」
是怕我有危險,一天到晚跟著我,像個變態似的,但除了今天之外,從不主動靠近我十米之內?
還是想把我囚禁起來,囚禁室建的又大又好,堪比五星級總統酒店套房,卻壓根不敢付諸行動?
隨冬生:「……我撿到了你的手鏈,一直偷偷收著,沒還給你。」
「……」
隨冬生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卻越來越想笑。
「你留著吧。」
隨冬生猛地抬眸望向我,整個人受寵若驚:
「可、可以嗎?」
我沖他點點頭:
「可以,送你了。」
隨冬生笑起來,像是從我這兒得到了什麼舉世無雙的珍寶。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哪怕被帽檐陰影遮了一半,依舊可觀其瀲滟,動人至極。
見隨冬生這反應,我懶洋洋單手託腮,打趣他: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為我準備囚禁室,是想讓我反過來囚禁你。」
隨冬生看了我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瞬間紅透:
「如果你想要,也、也可以。」
4
「建議不錯,我考慮考慮。」
5
囚禁室建在地下。
但光線卻很不錯。
我一步步走上臺階,邁進奢華又精致的金籠裡。
仰頭,望向天花板中央鑲嵌著的蝴蝶形狀玻璃。
金色的陽光穿過「蝴蝶」透明的巨大翅膀,灑落下來。
如夢似幻。
「……喜歡嗎?」
隨冬生站在我身後問,聲音有些忐忑。
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室內設計師,正等待著來自甲方金主的評判。
我點頭:「這麼美的設計,很難不喜歡。」
聽見我的回答,隨冬生松了一口氣。
「你不討厭就好。」
隨冬生又為我介紹:「下雨天和下雪天,從這裡往外看也很美,還有天氣好的夜裡,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璀璨星河……」
我輕嘆:「很浪漫……」
隨冬生下意識附和我:「是很浪……」
他話還未說完,我便轉身望向了他,似笑非笑:
「……夜裡我們躺在金籠裡抵死纏綿的時候,仰頭看到這滿天星河,應該會更浪漫。」
聞言,隨冬生的臉,瞬間紅了。
見狀,我笑意不減,朝隨冬生勾了勾手。
他有些疑惑,但沒猶豫,很乖地彎下身子。
我唇瓣貼近他耳側,手指點上他心口:
「我的大設計師,你在設計的時候,難道沒有這麼幻想過嗎?」
6
我將隨冬生推倒在床上。
金籠將我與他一齊「囚」住。
成了一對無法逃離的比翼鳥。
隨冬生呼吸漸重。
卻毫不反抗,任我施為。
少年如鴉羽一般的眼睫顫抖得厲害。
脖頸和鎖骨都染上了緋色。
真是……秀色可餐。
我坐在隨冬生腰上,正要進行下一步動作。
忽然,一道電話鈴聲響起。
曖昧氣氛被打破。
我和隨冬生不約而同地皺了下眉。
我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一串陌生號碼。
我接通電話。
一道醉醺醺的男聲立刻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你老子我沒錢了,快點打錢過來!」
是蕭李超。
我生物學上的父親。
一個頂級人渣。
蕭李超不是第一次朝我要錢了。
當然,我一次都沒給過。
正如他從來沒有給過我撫養費一樣。
我正要習慣性地回一個「滾」字然後掛斷電話,但……
我看了隨冬生一眼,心念一轉,直接按下了免提。
「……別跟我說你沒有錢,你在學校裡,多打幾份工,再少吃少穿點,不就有錢了?
還有你弟弟他腦子聰明,但成績不太好,今年高考,估計隻能考上專科,到時候你得出錢,送他上最好的民辦本科!
他日常的生活費你這個當姐姐的也要出……」
蕭李超的聲音本就粗礪又難聽,酒醉後沒禮貌的大嗓門更是糟糕。
隨冬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像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蕭李超卻還在作死。
「……趕緊把你老子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現在老子給你打個電話,還要借別人手機,你這個不孝女!」
「不孝女」
這三個字,落在我耳朵裡不痛不癢。
落在隨冬生耳朵裡,卻能激起千層浪。
他這個人,向來聽不得別人說我半句不好。
我在心裡給蕭李超點了根白色蠟燭。
蕭李超完了。
隨冬生在其他人面前,可沒有在我面前這麼乖。
7
蕭李超尚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還在電話那邊不依不饒:
「……對了,是隨心,你趕緊把名字給我改回來!
你是我女兒,怎麼能跟你媽姓『是』?自古以來都是隨父姓,隨母姓的都是不守祖宗規矩的罪人!」
一個人不可能同時踩兩塊雷,除非他是蕭李超。
一句話,不僅罵了我,還罵了隨母姓的人——
很巧,隨冬生就是隨母姓。
隨冬生和他母親雖然因為性格原因不怎麼親近,感情卻並不差。
「還有『隨心』,這什麼垃圾名字,不倫不類的,哪裡有你剛出生時,我給你取的『招娣』寓意好?
招娣招弟,招來弟弟!我是為你好,讓你後半輩子能有個弟弟依……」
我冷聲打斷蕭李超的話:
「像你這樣的封建屍體,就應該好好躺在棺材裡,別出來開口說話了,嘴臭。
另外,娣是妹妹的意思,招娣就算要招,也是招妹妹,可招不來你那晦氣的兒子。」
蕭李超大怒:「你……!」
我嫌棄:「沒文化就多看書,看不進去書就上吊,少發酒瘋。」
話落,我直接掛斷電話,又反手將這串號碼拉入黑名單。
……
「我改名為『是隨心』後沒多久,我媽就胃癌去世了。」
我躺在隨冬生懷裡,把玩著他的手指,隨口談起過往。
「我媽去世那天,我本來想跳河自殺的,卻陰差陽錯救了個也想要跳河自殺的男生……」
隨冬生聽到這裡,眸光微動。
我沒留意,垂著眸,繼續道:
「說來可笑,我明明自己也想死,卻在看到有人跳河時,第一反應是下去救人……」
「因為你是一個很好的人。」隨冬生輕聲開口。
「是我媽把我養的很好。」我回他。
隨冬生卻搖頭:
「再善良的父母,也有可能養出不善良的孩子。
你很好,是因為你本身就很好。」
我笑了,仰頭望向隨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