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訕笑兩聲:「哈哈……哈……那個……這個……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看,連E人都無法掌控的局面出現了。
隨後,同事們紛紛找借口,提前離開,不,逃跑。
就剩下我和陳望野。
他鎮定地剝蝦,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陳望野的手指很漂亮。
白皙,修長。
剝好了蝦,就放在我碗裡。
我無奈地說:「你剛才為什麼要那樣講?大家會誤會的。」
「誤會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們……陳年舊事,不用告訴同事們。」
「你不喜歡?」
「不太喜歡。」
「巧了,」他抬頭,「我也不喜歡你不辭而別、人間蒸發。我們扯平了。」
「所以,你今天故意讓我不痛快?」
他不回答。
Advertisement
就相當於默認。
我也不再說話。
因為不辭而別是事實,我理虧在先,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呢?
不知過了多久。
陳望野開口:「我知道是老頭開除了你,不是你自己要走。」
「但結果都一樣。」
「不一樣。」陳望野搖頭,「我生氣的點在於,你不跟我商量,擅自做了決定。」
「我選擇自己要走的路,不必跟你商量。」
「為什麼?」
「你我懸殊太大,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你以什麼身份立場,要參與我的決策呢?」
陳望野臉色倏地冷住。
我在提醒他,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一起過。
我繼續說:「就比如今天,如果你沒看到我,我們壓根不會產生交集,也不會見面。」
「但是,我看到了。
「無論你在哪,我都會不遺餘力地看到你。」
陳望野低沉的嗓音,敲擊在我耳膜上:
「所以,以後也會經常見面的。
「楊雯月,做好準備吧。」
21
陳望野很快用行動證明,他沒瞎說。
我們組有個新項目,臨時接到主管通知。
陳望野會跟我們一起。
不知他怎麼爭取到了機會。
難道陳董真改主意,要培養他了?
陳望野雖然才大一,但以前留級加復讀,年齡已經二十一了。
完全可以參與項目。
主管意味深長地說:「小楊,你是組長,多擔待他一些。」
我:「……」
好在陳望野工作起來一點都不混。
他的能力很出眾,完全超出預期。
他也從不仗著自己的身份,要求特殊對待。
久而久之,大家都放下了戒備,和他相處甚歡。
項目快要談成時,我們組請客戶吃飯。
那天,我剛好有一份策劃要做,留在公司加班。
意外就是這樣發生的。
晚上十點,同事小E突然給我打電話:
「組長,不好了,陳望野跟客戶打起來了。」
「什麼?」
我第一反應是,陳望野不是那麼沖動的人。
「組長,也不能怪小陳,他打人的原因是……是因為你。」
我保存了策劃,提包就往飯店趕。
路上,小E交代了前因後果。
這次的客戶代表,是個油膩好色的中年男人。
席間,他酒精上頭,問:「你們那個小楊怎麼沒來?」
「組長今天留公司加班。」
「這怎麼行呢?我就是沖著她來的,她在,這事才好談……」
此時,同事已經聽出不對勁,試圖保護我:
「我們跟您談也是一樣的,項目內容不變。」
客戶代表擺了擺手:
「我隻要小楊!我很少見到她那樣的姑娘,長得漂亮不說,眼神看人冷冷的,但就是有股媚勁,被她看一眼,我渾身骨頭都要酥了。
「快給小楊打電話,今天把我陪好了,項目就——嗷!」
話沒說完。
陳望野的拳頭已經上去了。
場面直接失控,同事才迫不得已,給我打電話。
待我趕到時。
包廂內已是一片狼藉。
22
陳望野並不知道,同事給我打了電話。
就像我,也並不知道陳望野此刻在想什麼——
他置身在滔天的憤怒中。
像一個喪失理智的巨獸。
客戶代表禿著頭,縮在角落裡,嚇得鼻涕橫流。
「你們怎麼能打人呢!我要終止合作,告你們陳董去!」
「你去。」
陳望野異常冷靜。
可越是冷靜,越顯得可怕。
客戶帶來的其他人都蒙了,沒有要上前阻攔的意思。
也或許,他們也對禿頭不滿。
陳望野步步逼近。
他腦子裡,想的全是楊雯月。
是她笑。
她皺眉。
她生氣。
她的點點滴滴。
以及,她雙唇的柔軟。
陳望野很早就意識到,他對楊雯月有種過激的佔有欲。
一旦想到,楊雯月站在別的男人身旁。
對別人笑、皺眉、生氣。
陳望野內心就會產生一股戾氣。
想要跟所有人同歸於盡的戾氣。
楊雯月忽遠忽近,像一個神。
他恨不能匍匐在她腳下,親吻足尖。
這些骯臟的男人,憑什麼肖想她?
兩年的成長,陳望野早已變得穩重,也更擅偽裝。
可沒人知道,唯獨在楊雯月這件事上,他極端得可怕。
那禿頭,卻仍在刺激他:
「你……你……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妞?
「早說啊,我就玩一玩,很快就還給你……」
玩?
真該死啊!
他真該死。
陳望野一句話沒說,彎腰撿起地上一塊碎酒瓶。
然後,他高舉手臂……
突然有人叫住他:
「陳望野!」
那聲音劃破混沌,替他找回一絲理智。
緊接著,聲音的主人沖了過來。
她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低頭,親了親掌心:
「陳望野,冷靜。我在這裡……」
陳望野怔住。
嘴唇的觸感,電了他一下。
令他渾身戰慄,眩暈。
楊雯月扣住他的十指,像是要把那個吻鎖在他掌心:
「乖,收手。」
陳望野得到指令。
刷地松開碎酒瓶。
他垂下眼睛,乖巧地說:「都聽你的。」
23
同事留下處理後事。
我「押送」陳望野回家。
本來想送他回學校。
但鬧到這個點,宿舍都要關門了。
最後,還是送他回了那間別墅。
兩年沒來這裡,布局和陳列一點都沒變。
「今天辛苦了,洗洗澡,早點睡覺吧。」
「你不怪我麼?」
「怪你什麼?」我反問,「你是為了維護我,才那麼沖動。雖然沖動不對,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該責怪保護我的人。」
陳望野像是松了口氣。
腦袋垂下來,搭在我肩膀上:
「對不起。」
「沒關系,合作可以再談。」
「我知道你很期待這個項目,我會想辦法補上這個窟窿。」
我拍了拍他:「我是很期待這個項目的獎金,但不代表我願意被人侮辱。」
陳望野動了動腦袋。
頸窩裡癢癢的。
隨後,他有些不老實。
貼著我的肩頸,小心翼翼地吻。
幾番試探,發現我沒打算推開他。
他便捧起我的臉,將吻加重。
這個吻,比以前都要投入。
也更加用力。
不知不覺,我後背抵在了書桌上。
曾經,我給他補習英語的那張書桌。
陳望野一隻手向下遊走:
「姐姐,分開的時候,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過我?」
「沒有。」
他手上使了股勁:「今夜不許撒謊。」
「……想過。」
「怎麼想的?」他眼神亮晶晶,充滿蠱惑,「想我的時候,你會這樣嗎?」
「那你呢?」我將問題反拋回去,「你是怎麼想的?」
他笑了下,拉著我的手,伸向自己。
「我會一邊想著你,一邊這樣。」
萬幸燈光昏暗,遮住我羞紅的臉蛋。
陳望野撩撥半天,然後問我:「可以麼?」
我點了點頭。
他騰出另一隻手,解開白襯衫上的紐扣。
「姐姐,兩年前我就想這麼做了。
「你親親我,好不好?」
我忽然發現。
桌上的日歷,就是今天。
2026年,4月。
夢,是真的。
24
陳望野開了葷,不知疲倦。
他才二十一歲,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
折騰到清晨,他才放開我。
臨睡前,他充滿期待地問:「姐姐,我表現得怎麼樣?」
我說:「很好。」
他立刻湧起幹勁,還想繼續表現。
還好我及時踹開他。
後來不知怎麼的,我和他發展成了……床伴關系。
陳望野作為床伴,挑不出一絲毛病。
與此同時。
陳望野要彌補項目上的窟窿,也是說到做到。
得罪了客戶代表,集團責罰下來。
他一人承擔,沒有牽連任何同事。
隨後,他找到一個發小。
那發小跟對方公司關系熟稔。
幾次溝通之後,對方表示,願意更換客戶代表,繼續推進項目。
新客戶代表是個女孩子,隻比我年長幾歲。
她接手的第一天,就跑來向我致歉。
她說:「先前那個人出言不遜,侮辱你,本就該是我們來道歉。」
我看著她的名片,覺得有些眼熟:
「你是不是也受過李蘭女士的資助?」
「對呀!你也是?」
「我以前在受助名單上看到過你的名字。」
太好了,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和事業。
後來,合作談得很順利。
我也拿到了項目獎金。
春去夏來。
八月時,我去見了個相親對象。
事出有因。
這個相親對象,半年前我見過一次。
一位熱心腸的同事大姐介紹的。
條件還不錯,不是那種奇葩的相親對象,但我對他就是不來電。
這半年間,對方屢次想要約我再見一面。
都被我婉拒。
直到上周,同事大姐有些為難地找到我:
「小楊,你再去跟他吃頓飯吧,他好像是真看上你了。」
「姐,吃多少頓我都不會接受他。」
「明白,明白,姐沒有逼你的意思,我是想,你當面拒絕他,言辭狠厲一點,讓他徹底死心,行不?要把他也怪執著的……」
「行吧。」
就當是給同事大姐一個面子。
周六晚上,我去赴約。
我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此後不要再約我見面。」
「什麼時候有的?」
「最近。」
對方很失落,但也隻能接受。
他說給我準備了禮物。
一朵永生玫瑰。
我不想收,於是伸手把它推了回去。
就在這一剎那。
我感覺背後有道森冷的視線。
下意識回頭。
陳望野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著。
25
我幾乎是被陳望野扛回家的。
放暑假了,他又搬回了別墅裡。
他把我扔在床上,調暗燈光。
然後不由分說,扯壞白襯衫的紐扣:
「姐姐,他是誰?」
「相親對象。」
他手一頓,不禁使了點力。
我本就是容易留痕的皮膚,他這一下,直接給我胸口抓出紅印了。
「裙子穿這麼短,就是為了見他?」
生氣了?
我暗自一笑,故意逗他:「對啊。」
陳望野發狠似的在我皮膚上亂咬。
狂風暴雨,我都承受。
陳望野今天比以往都兇。
我們交疊的身影投映在墻壁上。
照出起伏的節奏。
汗水從他額前滴落。
「楊雯月,你看看我。」
兇殘過後,是哀求:
「我才是你的乖狗狗,不要再丟下我了,好麼?」
「好。」
「你以後不會再見他了吧?」
「本來就沒打算再見了。」
我向陳望野解釋了前因後果。
他倏地松了口氣:「以後其他相親對象也不許見。」
「我不打算相親了。」
我摸了摸他的臉,輕聲說:
「因為我有男朋友了呀。」
陳望野渾身一震,欣喜:「你終於肯讓我轉正了?」
「嗯,我想通了,不在一個世界也可以試試嘛。」
這樣一個長相家世和體能都超絕的男朋友。
不談白不談。
陳望野比我更有決心。
他揚唇一笑,目光裡含著一整片星河:
「楊雯月,你放心。
「我會為你打通兩個世界的壁壘。」
26
第二天我們都睡到中午才醒。
還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陳望野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戀戀不舍地去開門。
是他發小。
「我靠!」發小震驚地看著他身上的抓痕和吻痕,「你有對象了?」
「是的。」
陳望野驕傲地挺起胸膛:
「從今以後,我跟你們這些單身狗不一樣了。」
「真特麼欠揍!」
我換好衣服,走出來:「誰來了?」
發小見到我,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是她?你那個小家教!」
「沒錯,我家雯雯。」陳望野語氣美滋滋。
「你丫不是跟我說,全世界女人死光了都不會喜歡她嗎!」
話音一落,一室安靜。
「那個,兄弟抱歉,我一不小心說出來了……」
發小尷尬地捂嘴。
「我是說過,」
陳望野坦率地承認了。
但下一秒,他乖乖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姐姐別生氣,這臉我先替你打了。」
27
後來的後來。
我和陳望野一起走過許多個四季。
我們都在飛速成長。
這期間,沒少經歷血雨腥風。
好在我們兩個一直配合默契。
陳望野一路走到他爸面前。
他比陳董更狠。
也更加聰明。
最重要的是,他有李家的助力。
以前他不學無術,和外公、外婆都斷了聯系。
現在他想要做出一番事業,李家高興都來不及。
有了李家的幫助,陳如山那些人算個屁。
對了,陳如山入獄了。
因為賭博和玩女人。
另外兩個哥哥也沒好到哪去,一個摔斷了腿,一個惹了仇家,不得已逃到國外。
有傳言說,這三人下場悽慘,其實都是陳望野的手筆。
公司裡的人怕他。
說他像個無法馴服的野獸。
而我,則多了個外號。
「馴獸師」。
我是陳望野的底線,是他的韁繩。
隻要有我在,陳望野就會乖很多。
再後來。
陳望野「篡位」成功。
他帶著他打下的世界,向我求婚。
結婚當天。
婚禮從簡。
李蘭曾經的助理飛回國。
她風塵僕僕地告訴我們:
「李女士生前,給所有受助的女孩留了錄像,無奈數據損毀,最近好不容易才修復。」
我立刻叫停司儀,播放錄像。
這也是陳望野再見媽媽的機會。
「嗞啦」一聲過後。
李蘭出現在大屏幕上。
陳望野輕輕一顫,呼吸都放慢了。
「楊雯月,你好。看到這段錄像你,想必一定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我無法親自到現場為你祝賀,但希望你,永遠自由。」
說到最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有一個兒子叫陳望野。
「也不知怎麼的,我總感覺,你們以後會相識。
「倘若有一天,你遇見他。
「請替我轉達——」
她唇畔帶著笑意,溫柔地說:
「這世上,會有人愛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