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牌位虔誠地拜了拜,然後舉起籤筒一陣搖晃,隻聽噼裡啪啦一聲,六隻籤,跟下雨似的,沒一根兒留在桶裡,全掉地上了。
“你勁兒大,飯吃多了勁兒大,能耐死了……”趙羲姮奚落他。
但總而言之兩個人都不順利,小桃卻悄悄松了口氣。
“唔,大概是阿耶和阿娘現在睡著了,所以才沒抽出個名字……”趙羲姮又晃了晃籤筒,“那咱們今晚再想想,明天再問問他們。”
小桃嘴一抿,確定是天家和娘娘睡著了,而不是他們嫌這些名字土,所以一個都沒看中?
天家名諱趙星列,聽著多好聽,有種天地星宇的大氣;殿下叫羲姮,羲和姮娥,天神仙子,到了小娘子這兒,就叫什麼大花雍容的,也太土氣了。
牌位又被恭恭敬敬送回去。
衛澧在趙羲姮床邊加了一張榻,榻邊兒就是小娘子的搖床。
縱然有嬤嬤和侍女們,兩個人還是願意一點一點學著怎麼照顧孩子。
趙羲姮嘆口氣,看著微弱燭光下睡得依舊香甜的女兒,腦袋裡想著的全是她的名字。
連著幾天,無論怎麼在牌位前搖籤,愣是一點兒結果沒有,趙羲姮也對這幾個名字起了質疑的之心,橫看豎看都覺得不好了。
司戶來來回回好幾趟,都被衛澧拿各種理由打發了,足足半個月,小家伙戶籍一直沒上成。
原本紅彤彤的小家伙卻一天一個樣兒,逐漸變得白白嫩嫩,衛澧看著她的變化,覺得神奇,原來小孩兒真會逐漸長開啊。
不過她眼睛黑的有些過分了吧?
不太像趙羲姮……
他心裡隱隱有了點兒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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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喜氣洋洋帶人捧著幾盆花進來,石榴花和栀子花各三盆,看樣子是精心培育的,九月份竟都開著花呢。
“謝郎君聽聞您生了小娘子,快馬加鞭送來的賀禮。”
趙羲姮喜歡栀子花,謝青鬱自是知道,所以特意送的,石榴花含義子孫滿堂,也有恭喜的意思。
“端過來我看看。”這時候能看見還開著的石榴花和栀子花實在難得,趙羲姮來了精神。
花繞過小女兒床邊的時候,她忽然攥著拳頭,對著一溜的花轉了轉眼睛,然後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
眾人皆是驚喜萬分,“小娘子會發聲了,是喜歡花呢?”
趙羲姮將栀子和石榴各採了一朵,興致勃勃招手,“把她抱來認認。”
才十幾天的小孩,並不能看清東西,自是哪個鮮豔就喜歡哪個。
她衝著火紅的石榴花盯了好久,大人自然就覺得她更喜歡石榴花一些。
趙羲姮靈光一閃。
第110章 名字寫錯了诶
這名兒可是她自己喜歡的。
石榴?
衛石榴?
是不是稍微土了點兒,跟個伺候人的小丫鬟似的?
趙羲姮拿花逗了逗她,小家伙又困了,張了張嘴,歪過頭去又睡了。
她才出生不久,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是長開了玉雪可愛,實在沒什麼意思。
安石榴、金罂、金龐、塗林、天漿、若榴、丹若、山力葉、珠實,都是石榴花的別稱,趙羲姮將其中兩個字的挑出來,讓衛澧做了籤子,再請牌位來搖。
攏共七個,她是很喜歡“丹若”這兩個字的,聽起來靈秀,像個嬌俏的小姑娘。
這次極為順利,七隻籤裡,叮當落下一隻。
衛澧撿起來,翻給她看,“不是丹若,是塗林。”
他又道,“你要是稀罕丹若那個名字,咱們就叫丹若。”
“別別別。”趙羲姮把住他的手,念叨了一陣,衛塗林,倒是比丹若更經念叨,天然一種毓秀落拓之感。
“塗林也很好。”
衛澧是聽不出什麼好不好的,他心裡想著,這名兒還不如叫石榴好聽。
石榴聽起來就喜慶,像個臉蛋紅紅的小姑娘。就算叫不成石榴,叫丹若也熱鬧,塗林雖然也是石榴的意思,但字裡行間都冷清。
趙羲姮略有可惜地看著手裡的兩朵花,“她喜歡石榴不喜歡栀子呢。”
她嘆口氣,“要是她喜歡栀子花的話,叫栀栀也可愛的。”
“那就叫栀栀!”衛澧很隨意,趙羲姮喜歡什麼就叫什麼。
“栀栀?”
“嗯,栀栀。”
“這麼可愛,就當小名叫著吧,栀栀,栀栀。”
兩個人念了幾遍,都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名字讀起來真可愛。
司戶來的第六趟,他身上揣著罐兒金粉,一根墨,一方砚臺,半盞清泉水,上好的狼毫筆,戶籍冊,萬事齊全,總算是請到了衛澧他閨女的名諱。
他初初聽聞時一驚,被衛澧眼鋒一掃,不敢再有置喙,連忙低頭記下。
衛澧瞥了一眼,字跡算是工整,三個字沾著金粉寫的,因此流金溢彩,分外奪目,這才肯將他放走。
小兒降生後,要舉辦“三朝”、“滿月”、“百日”、“抓周”。
三朝就是第三天接受各方的祝賀,關於栀栀三朝的賀禮已經陸陸續續收了,在庫房登記造冊,算是將來給她的私房。
滿月時候也要擺酒慶賀,趙羲姮坐雙月子,衛澧不讓她出去。
外頭人多髒汙的,也不將栀栀抱出去,他隻在外頭喝幾杯酒,收了禮就算,畢竟有了女兒,不比往日,要多攢家底。
衛澧在給女兒攢家底,手下官員將領愁著到時候的百日宴與抓周宴要怎麼做,才能送上可衛澧心的禮物。
司戶將栀栀新做好的照身帖給衛澧,上頭寫著生辰籍貫,父母親族。
並著一隻核桃大,純金的印章,是給栀栀做滿月禮的,在一堆滿月禮中,唯獨這小印章做得最精巧出挑。
衛澧宴散了後,揣著照身帖與裝印章的盒子給趙羲姮看。
印章做的是個圓滾滾石榴的樣子,整個金子鑄成的成熟石榴從一側裂開,露出幾粒紅瑪瑙鑲嵌的石榴籽,在燭火下燦燦生輝,很是漂亮,極適合小女孩把玩。
石榴底部削平,用篆書陰文刻著四個字,“趙塗林印”
趙羲姮一驚,對著燭火細細看,“趙”和“衛”她還是分得清的,她叫道,“司戶粗心,名字給刻錯了。”
衛澧沒出聲,她下意識抬頭去看,就見著他耳朵紅紅的,舉著燈,坐在一邊兒。
趙羲姮覺得不對勁兒,又拿起女兒的照身帖,上頭寫著的竟也是“趙塗林”三個字。
她再將驚詫的目光落回衛澧身上的時候,衛澧已經把燭臺放回去了,手下意識揉著自己衣擺。
“趙塗林?”趙羲姮把照身帖舉起來,指著那三個字,反問衛澧。
“趙塗林就趙塗林唄,你大晚上瞎叫喚什麼?”趙羲姮看他臉更紅了幾分,衛澧不自在站起來,像隻憋了尿的老狗,在屋子裡踱步轉圈兒。
“趙塗林诶,不是衛塗林。”趙羲姮又重復一遍,“女兒沒跟你姓,你是要女兒跟我姓嗎?”
“跟你姓就跟你姓唄?反正她是你生的,姓趙還是國姓呢,我又沒委屈她。你不愛讓她跟你姓拉倒,那跟我姓。”衛澧將照身帖一把奪過來,“跟我姓昂跟我姓。”他別別扭扭轉過臉,不敢看她。
他都讓栀栀跟趙羲姮姓了,這種時候,換正常人就該說些柔情話,拉進夫妻倆的感情,但死鴨子的嘴都沒他嘴硬。
趙羲姮心頭一動,挺起身子,在床上跪坐著,衝他招招手,“來!”
“什麼?”
“好東西,你來!”
衛澧奇奇怪怪,她怎麼不繼續問姓名的事兒了?
但不問也行,問了他也不知道怎麼說。
他的姓氏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他爹娘都不知道,哪兒知道自己姓什麼?
不過是流浪時候有人隨意給他起的名姓,旁人家要子女隨父親姓,承繼香火,栀栀跟著他姓,承襲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香火,還不如跟著趙羲姮姓,續他老丈人家的宗廟。
反正拜天地的時候拜的也是她父母的牌位,便是他丈人丈母娘不認他是趙家人,他強買強賣還不行嗎?
衛澧一步一步挪過去,站在床邊兒,“什麼?”
趙羲姮飛快勾住他的脖子,猛地啃上他的嘴。
速度快了,力道大了,衛澧一下子被她撞的牙齦生疼,嘴唇流血,身子也忍不住往後踉跄了兩步。
見此情景,趙羲姮略有些尷尬,傻笑了一下,松開衛澧的脖子打算就這麼算了。
衛澧察覺到她要往後退,連忙掐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帶,輕輕含著她的唇瓣輾轉起來。
難得主動送上來的,不就是出點兒血嗎?這小小的困難有什麼可畏懼的?
天雷勾地火,幹柴遇烈火,趙羲姮月子已經坐了一個多月,按理說是可以的……
尤其自她有孕後,兩個人已經許久不曾親近。
氣氛逐漸燥熱,兩個人親著親著不知道就怎麼一並倒在了床上,一切異常的順理成章。
衛澧突然摁住她的手,動作停下來,將臉埋在她頸窩處平復粗重的呼吸。
他身體滾燙,胸膛起伏的異常劇烈,肌肉也緊繃起來,眼尾和眼眶都是紅的。
不能繼續下去了,趙羲姮兩個月的月子還沒坐滿。
而且,萬一又懷上怎麼辦?
趙羲姮麻木了,這麼好的氣氛,他就剎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