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到底戴著幹啥的,衛澧既然這麼說了,他們就得信。
他們一走,衛澧臉和耳朵都燒起來了,惱羞成怒的要將佛珠撕下來扔掉,這種東西簡直有損他的形象。
“佩戴三年可保全家平安。”老禿驢的話就跟扎根在他耳朵裡了似的。
衛澧隻將它再往袖子裡塞塞,反正他們也不敢笑話自己,戴就帶著唄。
新生的孩子都是要在各地登記上戶作為記錄的,作為編戶齊民,除卻皇室由宗正單獨記錄,自然衛澧新得的小女兒自然也不例外。
不鹹的司戶覺得衛澧的面子肯定是大的嘛,於是夾帶著賀禮還有當地的戶籍登上門。
“恭賀主公得千金!”
“嗯。”衛澧淡淡點頭,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
說實話,不鹹的戶籍他平常沒怎麼管,自然跟這司戶沒什麼交集,但既然上門來賀喜的,那肯定說的都是好話,好話他樂意聽,就把人放進來唄。
司戶寒暄完了,從發髻上拔下來毛筆舔湿,將戶籍攤開,“不知小娘子名諱是……”
第109章 名字
小花、嬌嬌、金鳳,諸如此類一串兒的名字在衛澧腦中飛速滑動。
……
……
……
毛筆上的墨漬又幹了,司戶下意識放在舌尖又舔了舔,“主公,名字……”
Advertisement
說話間,可見舌頭上一豎黑色墨跡若隱若現。
衛澧不耐煩瞪他一眼,他還不知道名字怎麼的?
名字,名字……
名字還沒起呢。
司戶懦懦往椅背上靠縮了一下。
衛澧目光從戶籍挪到桌上堆著的賀禮,又從賀禮挪到司戶身上,最後在毛筆上的停住,“你平常都用唾沫當水化墨的?”
“事急從權,事急從權。”司戶討饒致歉,神色略微尷尬,“平日裡鮮少如此……”
“你今天埋汰著我了,我嫌惡心,你過幾天再來吧。”衛澧掸了掸衣角,微挑起的眼角帶了幾分倨傲冷淡。
司戶一顆心上蹿下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急忙跪下道歉,“主公饒命,主公饒命。”
他狠狠一拍腦袋,這腦袋瓜子年紀大了就不好使,那衛澧的姑娘能跟別人家的一樣嗎?
那名兒得拿金粉銀粉兌了山泉水磨出來的墨汁寫,他個不長眼力見兒的老東西,咋就順手舔墨抬腕子就要寫呢?
要命了要命了。
衛澧食指抬了抬,“出去吧。”他總不能說自己還沒起好名字吧,那隻能往司戶身上找原因,讓他改日再來了。
不過他也是挺膈應司戶用唾沫蘸湿毛筆這種行為的。
司戶忙感恩戴德謝道,“謝主公,那臣改日再來。”
他今兒能撿條命回去,虧得衛澧仁慈了,司戶走後,腿腳發軟,用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水。
衛澧頭疼地揉了揉眼睛,上哪兒去取名字?
趙羲姮現在還沒醒。
他在椅子上坐了會兒,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醒來時候天已經黑了,睡得腰酸背痛。
侍女在外頭敲了敲門,說夫人叫他去吃飯。
飯桌安在火炕上,滿滿當當擺著飯菜,多是滋補物。
因趙羲姮說要自己喂奶,因此飯菜少油少鹽,對她好對孩子也好。
衛澧既然跟著趙羲姮吃,對他來說就淡了些,嬤嬤給他調了碟子蘸料。
用麻醬、腐乳、韭花醬、蔥碎芫荽沫調的,再加了海鮮熬出的濃汁,用來沾黃勺焖雞裡的雞肉、焖好的豬蹄都添滋味。
雖然燉的都軟爛香糯,但缺鹽少油的的確滋味不好,趙羲姮不大喜歡吃,喝了小半碗湯加小半個豬腳就放了筷子。
嬤嬤催她,“您再多吃點兒,既然要自己喂孩子,吃少了不好下奶。”
這年頭沒什麼富貴人家主母不喂孩子的講究,幼兒夭折概率本就大,孩子喝親娘的乳汁才能長得壯。
趙羲姮眼巴巴看著衛澧碗裡的蘸料汁,“那我能加點兒蘸料嗎?”
嬤嬤冷了臉,死活都不肯松口。
她是有經驗的老嬤嬤,坐月子期間婦人的飲食都一克一毫按照標準來的,多半點兒都不成。
衛澧挾了一大塊兒豬蹄,往蘸料碗裡一裹,燉的軟爛的豬蹄在筷子間顫顫巍巍的,帶著棕色的蘸料,頂著碎碎蔥花,可想而知在唇齒間是多軟糯彈牙。
“你去拿碟小米椒來。”衛澧指使嬤嬤,“味兒太素淨了。”
嬤嬤猶猶豫豫,怕她走後趙羲姮偷吃。
衛澧眼尾一挑,冷戾極了,“我親身女兒,我難道會不為她好?會不比你上心?”
嬤嬤一尋思也是,再三叮囑,“主公千萬看好夫人,多半點兒的鹽都不能沾。”
這嬤嬤是專管趙羲姮飲食的,與上次負責照看孩子的嬤嬤不是一個。
她但凡知道衛澧說過自己孩子醜,就不能走得這麼痛快了。
珍珠簾子被撩起的脆響在耳邊。
衛澧飛快將自己碗裡蘸了料汁的豬蹄夾起來,伸到趙羲姮面前,“快吃。”另一手端著蘸料碗,防止它掉了。
豬蹄鮮糯,沾著的料汁晶瑩剔透,一滴一滴緩慢往碗裡掉。
趙羲姮咽咽口水,看了眼門口。
沒人。
“這不好吧,她說不能吃鹹的,奶不好。”她還是猶豫。
“那不是還有奶娘嗎?餓不著。”
衛澧勸來勸去,腳步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了。
趙羲姮來不及多想,啊嗚一口咬下他筷子上的肉,頭一次知道鹹味兒是多重要。
“又不是讓你抱著鹽罐子蘸鹹菜吃,醫師說要是不喂奶的話多少吃點兒鹹的沒事兒。”衛澧小聲道。
看在這些老婆子辦事兒細心,出發點是好的份兒上,衛澧沒打算跟他們吵架也沒打算趕他們走,隻將人暫且遣出去了。
這些老太婆忒的死板,辦事兒都是照書的。
嬤嬤端著小米椒碎進來,趙羲姮的豬蹄還沒咽下去,連忙喝了口湯,裝作自己很聽話。
“今日司戶來了,要給女兒上戶籍,咱倆該想個名字給她了。”飯後兩人闲談,衛澧道。
趙羲姮恍然,是啊,她們好像還沒給孩子起名。
“那你想叫什麼?”她問。
……
“……小花?”衛澧小心翼翼排出一個名字。
趙羲姮怒道,“小花是什麼正經名字?聽起來小家子氣死了,怎麼也要叫大花!聽起來多霸氣!”叫什麼衛小花?聽起來和個丫鬟似的。
“你說得有理。”衛澧表示贊同,是他格局小了,要取就要往大了取。
“但是叫大花是不是有點土了?”趙羲姮皺眉。
衛澧連忙數算自己腦袋裡的名字,為趙羲姮提供靈感,“金鳳?嬌嬌?牡丹?”
“我女兒將來,要雍容華貴,儀態萬千,成為全天下最漂亮、最幸福、最有錢的小娘子,重要的是一生平安,順順利利。”
衛澧點頭,對趙羲姮的暢想表示贊同,於是取了筆墨來,“那你說,我寫,起幾個,然後慢慢挑選。”
“雍容、風儀、富樂、安康、你那個牡丹嬌嬌什麼的也算進去。”
攏共六個名字,攤開在兩人面前,供挑選。
小桃臉上表情木然,聽著夫妻兩個熱火朝天地討論。
誰也不知道,她這小桃的名字是趙羲姮親自取的。
別人家公主的侍女都叫什麼“琅嬛”、“錦繡”、“瑤光”,她叫小桃。
原先和她一起共事的姐妹叫小寶,前幾年出宮嫁人了,對,都是她家殿下幹的。
殿下的貓叫狗蛋兒,就這種起名水平,和衛澧半斤八兩,難道真有人指望著她能給小娘子起個什麼正經名字嗎?
趙羲姮與衛澧對著這六個名字,實在選不出了。
“你去找幾個竹籤,在上頭刻上這六個名字,在將我阿耶阿娘的牌位請來,讓他們幫忙抉擇吧。”趙羲姮推推衛澧。
衛澧覺得這個主意實在不錯,連忙將自己老丈人和丈母娘的牌位恭恭敬敬搬來,然後把六個名字放進籤筒。
趙羲姮對著牌位一陣碎碎念,“阿耶阿娘,你們有外孫女了,今天女兒女婿給你們外孫女取名字,搖到哪個算哪個,求你們天上保佑,給女兒一個好名字!”
她捧著籤筒,在額前鄭重貼了帖,然後睜開眼睛,上下搖晃。
屋子裡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籤筒,氣氛越來越凝重,越來越凝重,越來越凝重,衛澧連呼吸都停滯了,手指緊緊攥著衣擺。
上下擺動的竹籤跟成了精似的,參差冒出,卻愣是沒有一個掉出來,趙羲姮手都酸了,最後隻能神色復雜地把籤筒放下。
衛澧氣兒都卸了,肩膀塌下來,深深吸口氣,挽起袖子,“你勁兒小,換我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