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太守忙不迭滾了,既然衛澧這兒突不破,找不成好感,隻能從趙羲姮那兒下手。
是以趙羲姮還在吃早飯,外頭就已經等著了好幾口的家眷。
衣香鬢影,暗香浮動,兼之環佩叮當,一個個女眷將發髻梳的高聳入雲,趙羲姮下意識覺得自己這個主公夫人太素氣些了。
趙羲姮如此覺得,下面那些太守家眷自然也覺得,她們原本以為會見到個華貴非常的女子,畢竟天家公主,還是衛澧的妻子,怎麼著也不會比她們打扮的寒酸。
但縱然一身清減,趙羲姮端坐上首,容貌和氣度都遠在眾人之上,那一眉一眼瞧著盈盈嬌弱,卻不是個可欺的模樣。
簡單寒暄後,眾人依次落座,侍女挨個為她們奉了茶。
都不熟悉,但這些夫人各個遊走在交際場上,都是人精,自然有好的切入點。
“妾身是昌黎郡太守的妻子王氏,聽聞夫人懷有身孕,這是妾身早年孕育一雙兒女的時候,家母特意找人開的方子,有助順產,今日特地獻給夫人,還請夫人笑納。”一落座,便有人搶先道,捧上一隻匣子,表明身份。
禮不貴,但有用。
趙羲姮點頭致謝後收了,其餘人暗暗心焦,於是爭奇鬥豔地獻禮,生怕開口開的晚了,趙羲姮對其印象不深,場面一時熱鬧起來。
無論送的什麼,趙羲姮皆是淡淡的照單全收,不驚不喜,也不做什麼承諾,但總歸收了,讓那些夫人們略感心安。
夫妻一體,既然趙羲姮肯收她們的東西,那就是衛澧對她們的丈夫並沒有過於不滿。
趙羲姮抿著茶,心下暗嘆,上次被這麼爭先恐後的奉承,是什麼時候來著?
她都記不清了,那還是阿耶在的時候。
這些人不是自己來的,多半還帶著年輕的女兒,女孩們坐在夫人身後的繡凳上,年紀與趙羲姮都相仿,一個個嬌嫩鮮豔,規規矩矩的。
話說到一半,有些人將女兒從身後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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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正當鮮妍,妾身年老,恐與夫人說不上話,若是夫人不嫌棄,闲時可召我家小女兒來說話,好歹是個解悶的。”
她們說得真誠,趙羲姮便回了些場面話,“小娘子們與我年紀相仿,我見著也很喜歡,若是有空,來我這兒玩玩也好。”
她一半真心,一半敷衍。
趙羲姮自幼都沒什麼親近的朋友,在平州,陳若楠算一個,但同比起來實在太少,多交些同齡的小娘子做朋友倒是挺好的,關鍵一個個生得漂亮,很讓她喜歡。
但這些夫人見她都戰戰兢兢曲意逢迎,小娘子們有樣學樣,恐怕對她也親近不起來,跟她們交朋友,趙羲姮也沒太抱太大期望。
江東郡守匯總折子寫的不錯,趙羲姮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夫人。
颧骨高聳,一雙吊梢眼裡透著精明,卻並不正派,她看了幾眼,將目光收回,對江東郡守多了些遲疑。
人呼呼啦啦的來,呼呼啦啦的走,趙羲姮繃著身子,待半點兒聲響聽不見了,肩頭這才一垮,招呼小桃她們來,“快點快點給我揉揉腰。”
“累死了,迎來送往真不是人幹的事兒。”她懶懶散散倚回榻上,將鞋子踢掉,恨不得補眠。
她現在一想自己阿娘當年不僅要每月月初應付那些命婦,還要管理後宮,比自己還要累上好幾倍,不免有些心虛,當時她年紀小,不懂事還總給阿娘找麻煩,真是不應該。
夫人們回去,與自己的丈夫將消息一對,關起門來嘀嘀咕咕一陣。
昌黎郡太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我今日見主公脖子上有咬痕。”
他夫人王氏一驚,“我看他夫人肚子都有些起來了,倆人還那啥呢?”
“年輕人身體好,主公身邊又隻有一個夫人,有時候難免……”
“你說一個亡國公主,怎麼就能將主公栓的這麼牢呢?”昌黎郡太守咂摸咂摸。
王氏拍手道,“嚯,你是不知道那夫人生的多好看,我若是個男子,必定也偏寵她,況且小兩口剛成婚,三年之內都得膩歪著,說不讓納妾,那自然就不納妾了。”
兩人覺得此話有理,趁著趙羲姮還得寵,先巴結著吹吹耳邊風,等大周徹底亡了國,趙羲姮那時不新鮮了,容貌也不復現在盛麗了,又沒有強勢的娘家做依仗,還不知道日子要怎樣呢。
王氏心下暗嘆,但又暗罵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趙羲姮若此番一舉得男,就是主公的嫡長子,也是第一個孩子,即便將來新人頂上舊人,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也不會太差。
這夫妻兩個看得清楚,他們是不預備在趙羲姮盛寵的時候沒眼色往夫妻倆中間塞人的,要塞人吹枕頭風,怎麼也要避過這幾年,等衛澧主動納第一個妾,她們再送人去。
趙羲姮不過隨口敷衍的話,卻讓一些人當了真。
有的是真實誠,小姑娘憨憨厚厚的,她跟其說說話還不算厭煩;有的則是抱著不純的目的。
一次兩次逮著衛澧在的時候來叫巧合,三次四次必定就是刻意為之了。
趙羲姮將目光幽幽投向洗牌的衛澧,衛澧渾然不覺,他還在暴躁地埋怨,“趙羲姮你怎麼老叫我洗牌?”
兩個人今晚打了十七八次,全都是衛澧洗的。
“劉家小娘子來了。”
“今兒就他奶奶的我娘來了,趙羲姮你也得給我洗一次牌。”衛澧煩躁地把牌往桌子上一甩,回身吩咐人,“叫那個什麼劉家小娘子滾蛋!”
趙羲姮勾唇一笑,闲闲往後一倚,隨手抓了張牌,“人家可是年輕貌美的小娘子,還是太守的嫡幼女,來過好幾次了。”
衛澧一怔,聽趙羲姮說那小娘子來過好幾次了,忙問,“你喜歡她?qing長我讓人把她再叫回來?”
叫回來也不是不行,這樣正好就有人來給他們兩個洗牌了。
“不喜歡。”趙羲姮搖頭。
“那你提做什麼?別說太守家閨女了,她爹都不知道讓我罵幾回了,我還在意他閨女?”衛澧跟著她抓牌,“你不喜歡就別讓她來了,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趙羲姮心裡舒服點兒了,拿了隻櫻桃喂給他,“這次你先出牌。”
衛澧受寵若驚,甚至心裡有點兒慌,“你不會出千了吧……”
“呸!”趙羲姮小聲呸了一句,嫌棄滿滿,“老子行得端做得正。”
衛澧捏她的臉,“你怎麼回事兒,不讓我說髒話,你自己說?”
“我哪兒說了?況且你剛才罵人的時候,我也沒攔著你。”趙羲姮把他的手一把拍開。
第90章 二更
劉家小娘子被衛澧好一頓羞辱,哭著跑的,她穿著粉白色的襦裙,妝容精致,梳著靈蛇髻,原本明媚的臉蛋一塌糊塗。
跑出去的時候遇見結伴而來謝小娘子王小娘子,皆是盛裝打扮,不像是來陪趙羲姮說話的,倒像是要去逛廟會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將軍,舍不得閨女去做小。
衛澧年輕俊美,風頭正盛,是能問鼎中原的前幾號人物,有人瞧不起側室妾室,有人卻覺得這是個能帶著全家翻身的好機會。
能見著衛澧送美人兒的時機寥寥無幾,能逮著趙羲姮有孕他們把人塞到衛澧身邊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甭管送多少美人兒,都不如送自家女兒顯得誠心誠意。
但凡有點兒心思的,呼呼啦啦都擁上來了。
年輕小娘子經不起鼓動,聽耶娘也吹噓,衛澧多好多好多好,看他一下子就多了些光環。尤其世人慕強,嫁給強者,總比嫁給碌碌無為的懦夫要好。
趙羲姮覺得人趨利避害無可指摘,但是以前對衛澧避之不及,現在人發達了,上趕著送人來,這事兒做得實在不好看。
她辛辛苦苦養的樹,現在有人想來摘桃,衛澧剛才若真敢讓那劉小娘子進來,趙羲姮當場就能撂臉子。
好在衛澧雖然狗,但狗也有狗的好處,狗的讓人安心。
趙羲姮又打了兩把,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將牌撂了,要去睡覺。
好比一碗面,你辛辛苦苦做好了,噴香撲鼻的,結果原先同你和這碗面都沒什麼關系的人湊上來了,跟你說,“面分我一半兒唄。”
眼神裡卻赤裸裸寫著,最好能全給我就好了,簡直氣得讓人摔筷子。
就算這碗面現在還是她的,半根都沒少,趙羲姮還是覺得不舒坦。
她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佔有欲卻很強。
嘴上不說,卻不樂意自己的東西被被人碰,或是別人碰過了的東西,再珍貴她也不稀罕。
衛澧現在就好比這碗面,有人覬覦他,趙羲姮覺得不舒服,恨不得將他打上標記,不準人覬覦。
衛澧將牌收拾了,“剛才說要玩兒的是你,現在不想玩兒的也是你,你一天天咋那麼難伺候呢?”
趙羲姮沒說話,就那麼盯著他,衛澧被看得汗毛倒立,忍不住抬高聲音,“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沒說錯,你就是難伺候。”
她徑直撲過去,壓在他身上。
衛澧心驚膽戰地將她接住,摟緊了她尚顯纖弱的身軀,“你幹什麼?不要命了?萬一摔了怎麼辦?”
“反正你肯定會接好我的。”趙羲姮順勢坐在他懷裡。
“你就是慣的。”衛澧使勁兒捏了捏她的臉頰,“下次我不在怎麼辦?”
“你肯定在的。”趙羲姮嘟著嘴小聲念叨,雙臂勾在他脖子上。
“我就不在,摔死你拉倒。”衛澧和她頂嘴。
“在嘛在嘛。”趙羲姮小性子上來,搖晃著他。
兩個人為這個吵架也不知道有什麼意思,反正年輕小夫妻很上頭就是了,吵架也吵的膩膩歪歪的。
趙羲姮還是不怎麼高興的表情,衛澧與她抵著額頭,捏她的臉頰,“怎麼還不高興?”
“我現在懷孕了,你想不想納妾?”趙羲姮問他,眼波含水,不像說笑。畢竟以前她方便的時候,兩個人算是夜夜笙歌,衛澧重欲,粘著她不撒手。
衛澧渾身一顫,趙羲姮果然是厭煩他了,不想同他相處,現如今拿著懷孕的由頭來試探他,讓他納妾,借此好遠離他,不與他相處。
他平日裡愚蠢又無知,還總是煩她,想必她早就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他推給別人,來圖個安寧。
“趙羲姮,你埋汰誰呢?即便是討厭我,把我趕出去睡我說你什麼了嗎?你現在拿這種事情來侮辱我?我說愛你,你就是這麼作踐我的?讓我娶小老婆?你拿我說話當放屁啊?”
他暴躁地斥道,聲調拔高,又急又厲,急於表明衷心,恨不得搖晃趙羲姮看看她心裡腦子裡到底沒有頭一點兒影子。
她沒回答,忽然湊上去,輕輕舔了一下他的喉結,然後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衛澧渾身一緊,熱血上湧,又愛又恨,恨不得掐死她,“你幹什麼?”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埋汰我這事兒咱倆沒完。”他噼裡啪啦的喋喋不休。
趙羲姮傾身,吻上他的唇,將他剩下的話全都堵回去了。
衛澧心中轟隆隆的巨響,這是趙羲姮第一次吻的唇,他呆怔著,什麼話都忘說了。
趙羲姮咬住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呵氣,“真棒!”
“你剛才要是敢點頭,我就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