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笑?很好笑嗎?都滾去掃地!”他眉眼間滿是煩躁,甩袖走了。
地上跪著的侍女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主公又發什麼瘋,分明這幾個月與夫人琴瑟和鳴,神仙眷侶,已經修身養性了啊?
四月拜謁述職,三月下旬的時候,各地太守就已經陸陸續續帶著家眷到來了,尤其是那些個年終匯總被打回去,又罰了俸的,他們惴惴不安,生怕來的晚了再惹衛澧發怒。
還有新收並的原幽州郡城的六位太守,也早早來到了,畢竟比起平州其他太守,他們算是外來戶,還沒摸準新主子的脾性,又與新主子沒半點兒情誼,謹慎小心討好是應該的。
人一多,難免吵吵嚷嚷的,尤其對衛澧這種討厭鬧騰的人來說,他這幾日脾氣都很暴躁。
吃過晚飯後,西院的熱鬧幾乎掀翻了鍋,傳到東院的時候細聽還能聽著點兒諸如蚊子嗡鳴般的聲響。
衛澧氣依舊沒消,踢了踢椅子,隨手指了個侍女,“他奶奶的,去!告訴西院,讓他們給爺老實點兒!別特麼出聲!一天天都要煩死了。再吵都滾出去!”
侍女戰戰兢兢走了。
趙羲姮將目光定在他腳邊兒的凳子上,然後目光又幽幽落回他的臉。
衛澧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凳子。
……
凳子是趙羲姮妝奁臺的凳子,現在被他踢倒了。
他連忙彎腰,將凳子扶起來,嘴裡甩鍋似的碎碎念,“啊,怎麼倒了,還好我給扶起來了。”
趙羲姮的臉色還沒好,他又輕咳兩聲,用袖子擦了擦凳子上壓根兒沒有的灰。
然後湊過去,跟趙羲姮轉移話題,“怎麼這麼亂糟糟的,他們有病吧?來了帶那麼多人,你不覺得吵嗎?把他們都趕出去吧,省得耽誤你養胎。”
“趕出去睡大街?”趙羲姮雖然也覺得他們帶的家眷實在太多了,但人家家人丁興旺,一家和樂還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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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大街就睡大街,反正又不是我睡。”衛澧解下腰帶,把外衣隨手一扔,動作利落瀟灑。
趙羲姮跟他說話了,那就是不介意他將凳子踢倒這件事了,他站在火炕上,一身雪白的裡衣,打開手臂,對著趙羲姮道,“來,抱一個。”
“不抱!”幼稚死了,多大的人了還親親抱抱,“你沒洗澡。”
衛澧下意識聞了聞自己身上,一點兒異味都沒有啊,然後又湊過去,“我身上不臭,你聞聞。”
“不要。”趙羲姮滾進被褥裡,蒙著臉不見他。
衛澧一邊往隔壁室內的溫泉裡去,一邊威脅趙羲姮,“趙羲姮,你好好給我等著點兒的,等我出來揍你,現在還敢嫌棄我了。”
趙羲姮蓬松柔軟的被子裡探出頭,“我就等著了,你能把我怎麼著?”
衛澧臉一沉,他是不能怎麼著,趙羲姮現在就是個小祖宗,他現在十分懷念之前那個每天軟糯糯的小姑娘了,他怎麼捏捏都不會反抗他。
他一咬牙,鑽進去洗漱。
沒多一會兒,他帶著滿身的水汽出來,站在炕下頭,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我洗完了,來抱抱。”
趙羲姮滿臉都寫著抗拒。
“抱!”衛澧執拗的朝她伸出手,“來,你過來我掂掂你多沉。”
這次不待趙羲姮拒絕,他長腿一跨,踩上來,攬著趙羲姮的腰和背把人帶下來。
趙羲姮嚇得護住肚子,驚呼一聲,待反應過來,低頭狠狠咬了他的脖子。
衛澧疼的悶哼一聲但始終不願意撒手,“你不給我抱打算給誰抱?”
自打歇晌起來那次,他有些沒分寸,鬧了她將近一個時辰,趙羲姮就好久都不讓他碰,捏捏小手指都不讓,更不要提抱抱了。
他沒別的心思,就是想抱一下。
輕輕照著她肉多的地方拍了一下,“你怎麼這麼兇?”
趙羲姮羞憤的臉都紅了,換了個地方又咬了一口。
但是剛才那口咬的牙都酸了,這次咬人更像是小貓舔舐人,痒痒的。
衛澧收起心猿意馬,單手摟著她,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發熱的耳垂。
“趙羲姮,你高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道。
身高一直是趙羲姮的執念,她以前想長到衛澧的下巴,但後來發現她長衛澧也長,這個願望有些難以實現,於是就改了,改成長到衛澧肩頭那兒就成。
“你是不是糊弄我的?”她松了口,雖是這麼說,但語氣中帶著些許期待。
“真的。”衛澧將她放下來,與自己貼著,用上次量身高的法子來給她比量了一番,的的確確是長高了,這次已經到衛澧的肩膀了。
趙羲姮驚喜地貼貼他,照著這樣長下去,說不定真的會到衛澧的下巴呢。
衛澧順勢摸摸她的腰,“怎麼高了也沒見沉?肚子裡還有孩子呢,腰怎麼也沒變?”
“怎麼沒變的?”趙羲姮忙不迭辯駁,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這個月大了好多,不信你摸。”小家伙現在已經四個月多一點兒了,怎麼可能沒變化。
她急於解釋,忽略了衛澧嘴角那一抹陰謀得逞的笑。
“你都快一個月不讓我碰了,我上哪兒摸去?我哪知道長沒長大?”衛澧話這樣說著,手掌卻輕輕貼在了她的小腹上,上下摸了摸,小心翼翼從上衣下擺鑽進去,滾燙的掌心貼著她小腹的皮膚。
趙羲姮一縮,“痒。”
衛澧攬住她,與她額頭相抵,溫柔道,“我就摸一小會兒。”
“嗯,就一會兒。”趙羲姮做出了一點點讓步,畢竟小家伙也是他的。
“咚”
四周是寂靜的,這一聲是衛澧腦袋一根弦兒崩斷的聲音。
他腦海裡,現下不亞於山崩海嘯,巨浪滔天。
繼而嗡的一聲,神志全都喪失了,眼前白光陣陣,渾身顫抖起來,眼眶不自覺紅了。
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趙羲姮……”
衛澧聲音帶著哭腔,他不想這樣的,但他止不住。
趙羲姮也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撫上自己的小腹,“衛澧,動了。”
醫師說小家伙四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會胎動了,隻是不明顯,若是不仔細感受,很容易忽略。
這是第一次在動,小家伙很懂事,知道要讓爹爹娘娘都感受到。
衛澧與趙羲姮一直期盼著這個孩子降生,他們知道這個小寶貝正安安靜靜在趙羲姮肚子裡逐漸長大,但卻是第一次,他們真切感受到小家伙是個會活動,會鬧騰的生命。
這種感覺,讓即將成為父母的兩個人激動又心悸,幾乎喘不上氣來。
趙羲姮去看衛澧,卻發現他眼睛紅的像個兔子,睫毛都顫顫巍巍沾了淚珠,死死咬住下唇,好像一副強迫自己的不哭出來的樣子。
“你是不是高興得都要哭了。”趙羲姮牽牽他的手。
衛澧沒敢說話,他怕自己一松口就哭出來,隻能搖搖頭,倔強的將下巴抬高,表示自己才不會哭。
但真實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趙羲姮將臉埋在他胸口處,環抱住他的腰,“我不看你,就抱抱你。”
衛澧沒有親人,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這個小家伙是和他唯一一個血脈相連的人,她知道他激動,想哭就哭,她又不會嘲笑他。
衛澧這才將她回抱住,下巴搭在她的肩頭,松懈下來,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怕自己哭出聲,死死咬住拳頭。
他會好好努力的,趙羲姮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第89章 一更
兩人激動因為第一次胎動激動到了半夜,但孩子再也沒什麼動靜,像是打個招呼又睡著了。
趙羲姮也不能不睡覺硬挺著,逼著自己強行入睡,怕影響小家伙正常發育。
衛澧摟著她,一下一下摸著她的腹部,像是在摸什麼稀世珍寶,又像是個剛得了新鮮玩具的孩子。
趙羲姮睡夢中覺得痒,迷迷糊糊地提醒他:“別摸了,我要睡覺。”
衛澧親親她的嘴角,果然收了手沒再繼續動作。
第二日清早,她一睜眼就瞧見衛澧撐著頭,見她醒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的臉比往日更蒼白些,但眸子黑亮的嚇人。
趙羲姮不自覺揪了揪被角:“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放屁,老子是那麼經不住事兒的人……”他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趙羲姮的手正掐在他的腰上,慢慢收緊。
“把髒話給我收回去。”趙羲姮兇巴巴地抬頭看他,“別教壞了孩子。”
衛澧默默閉上嘴,想起小家伙有胎動了,說不定能聽見他講話,他這樣說話是對孩子影響不好。
“那我再摸摸他。”衛澧跟趙羲姮打商量,“我再摸摸就去練字看書。”
趙羲姮小氣吧啦地躺平,“就許摸一下下。”
衛澧摸了一會兒後,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地去書房了,半點兒看不出是個一夜沒睡的人。
那些太守的家眷一來就派人來打探趙羲姮的作息,預備尋個時間拜見她。
趙羲姮放了口風,這幾日都有空,讓她們隨時都可以來。
衛澧兇名在外,連帶著趙羲姮都讓人戰戰兢兢,小意奉承,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
這倒是和衛澧之前和她結缡時候口是心非的想法一樣。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的名聲什麼樣兒,連帶著趙羲姮的名聲什麼樣兒。
別人對他什麼態度,也就對趙羲姮什麼態度。
但趙羲姮卻沒被他帶著人人喊打。
衛澧從正院到書房的一路,都能瞧見大大小小的生面孔同他請安,他心下了然,這些估摸著就是已經住在西院的太守們,沿路蹲他呢。
他一大早心情好,見著第一個的時候,尚且沒什麼感覺,但兩個三個四個,走到一半兒就耗盡了他的耐心,這些或年輕或年老的東西,打過招呼之後總試圖逮著他多說幾句話。
衛澧不勝煩躁,直接指著人罵,“滾回西院去,誰準你們在東院瞎溜達的?沒事兒別讓我再看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