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攢,正好你攢力氣的時候我跟你說點兒話。”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
“鎮北王府?”
“嗯,對了。”衛澧點頭,又問,“那你知道這府上的人都去哪兒了嗎?”
趙羲姮心裡一咯噔,有種不好的猜測。
衛澧自問自答,“都死了。”他踢了踢地面的雪,將埋到趙羲姮小腿肚的雪踢開,露出一小塊兒地面。
雲從月面前劃開,清輝重新籠罩,一片雪在夜中白的晃眼。
而衛澧踢開的那一小塊兒地面正結著冰,是猩紅色的冰。
“看見了嗎?這座府中,地面上處處都是這樣的,這是人的血,現在冬天被凍結實了,要等明年夏天下幾場雨才能衝刷掉。因為平州沒有春秋,隻有冬夏,所以這些痕跡消退的的也格外慢。”衛澧拍拍趙羲姮的臉。
趙羲姮嗓子發幹,這得死多少人,才能隨便清出一小塊兒地方都是血冰。
“這也沒辦法,那個鎮北王也太能生了,光兒子就四十多個,加上他兒子的妻妾親眷,嘖……”
他剩下的話沒說,趙羲姮已經懂了。
趙羲姮越看這座宅子,覺越覺得陰森,尤其腳下踩的,都是人的鮮血。
“力氣攢好了沒?走啊。”衛澧推了推她。
趙羲姮一個沒站穩,險些跪趴在地上,還是衛澧拉住了她。
她就算心理再強大,被放在這麼陰森的大宅子裡,也難免感到害怕。
“嗤”衛澧笑了一聲,“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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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羲姮現在腿還有點兒軟,尤其衛澧腿長,走得太快,雪又深,她壓根兒跟不上。
她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你看你現在在衛澧這兒,不就是個嬌弱的形象嗎?這種可怕的環境,你不哭兩嗓子像話嗎?
別要面子了,哭吧,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主公。”她跟著衛澧久了,眼淚說掉就能掉,絲毫不用醞釀。
衛澧倒退著回來,“幹嘛?”
“主公我害怕。”趙羲姮眼淚掉成珍珠,眼睫上也沾著水珠,嘟著嘴,手指揪住了衛澧的袖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這樣嬌軟的模樣,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憐惜的欲望。
她臉頰白嫩,看起來很好捏,衛澧上手掐了一把,她臉一下子紅了一片。
“主公,我腿軟走不動了,主公別丟下我。”嬌滴滴的小美人跟你撒嬌,你再不點頭就有點兒不識抬舉了。
“沒丟下你,這不都到家了嗎,你要是跟不上來就隨便找個屋住一晚。”他隨手推開一扇門,“你看,都是空的。”
說著走出了好幾步遠。
趙羲姮牽著裙子,抹了把眼淚跑起來,深一腳淺一腳跟在他後邊兒,這些荒涼的屋子,她一個也不想住。
衛澧走得太快了,幾乎要將趙羲姮甩在後面。
趙羲姮一咬牙,心想你是給臉不要。
你再不等我,我就……我就……
她直接撲過去,手臂圈住衛澧的胳膊,“主公,嗚嗚嗚,我好害怕。”
你再不等我,我就跪下來求你,你不要不識抬舉。
衛澧身上忽然掛著件軟綿綿的小東西,他臉垮下來,“趙羲姮,你真不矜持。”
趙羲姮又重復了哭了兩遍自己害怕。
衛澧沒說話,手臂卻突然橫在趙羲姮腰間,把人整個提起來了,趙羲姮一驚,連忙掛在他脖子上。
王府分為內院和外院,內院外院中又分為上院和下院。
衛澧並沒帶她去內院,反倒是帶她去了外院的下院。
下院一般都是男性奴僕的住所,趙羲姮以為他在刻意折辱自己。
兩個人停在一件屋子前,衛澧露出蒼白手腕上的一截紅繩,繩子上掛著鑰匙,他將門打開。
趙羲姮看得直皺眉,屋子裡是藏了什麼寶貝?衛澧還得隨身帶著鑰匙 ?
冷,房間裡真冷。
衛澧順手點了蠟,趙羲姮才看清房間到底是什麼樣兒的。
屋子不大也不豪華,甚至連簡陋都稱不上,隻勉勉強強能住人。
屋子裡堆著半新不舊的家具,雖然簡陋,但十分幹淨整潔。
她看著衛澧輕車熟路地坐在胡床上,忽然問他,“這是你的住所?當初鎮北王給你安排的?”
“有意見?”衛澧又點了幾支蠟燭,房子徹底亮堂起來。
“不敢。”
趙羲姮皺眉,心道衛澧不是鎮北王的義子嗎?就安排住在這種地方?從住所上看,這不像是對待愛重的義子,像是隨手打發個下人奴僕。
不過衛澧也是很奇怪,不是已經奪得整個平州了嗎?做什麼還要委屈巴巴擠在這間小屋子裡?就這小破房子,他看起來還挺寶貝。
“那我今晚住哪兒……呀?”趙羲姮覺得直接這麼問實在太生硬,所以後面弱弱加了個呀,顯得軟一點。
衛澧才將頭抬起來,似笑非笑看著她。
“你就隨便找間房間住呀。”
小娘子這麼說話顯得可愛,他一個大男人這麼說話就不對勁兒了。
趙羲姮撇撇嘴,衛澧那個“呀”字嘲諷意味都快溢破天際了。
“我害怕呀。”
“關我什麼事呀,找你那個侍女陪你去呀。”
兩個人呀來呀去。
“別的房間已經兩個月沒收拾了,趙羲姮,你自己把你那個侍女放走的。”衛澧沉沉看著她。“這兒沒人伺候你,沒人給你燒水燒爐子,也沒人給你收拾房間……”
“不讓她走能怎麼著?心都不在我這兒了,隻留下個身體有什麼用?”
趙羲姮陡然想起自己跟衛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那副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麼過。
冷,沒人給她燒爐子,她自己也不會;餓,沒人給她做飯,她自己也不會做飯。
衛澧他媳婦呢?
衛澧他姬妾呢?
衛澧他僕人呢?
她難不成就要在這間小破屋裡跟衛澧大眼瞪小眼?這條件還不如在郡守府呢!
別人奪權都是為了權勢美人,享受生活,衛澧奪權還苦哈哈的,他到底是為了啥?
“主公。”她湊過去,“主公你不是問我想要什麼樣兒的住處來著嗎?我沒那麼多要求了,我就想要個暖和點兒的,不滲人點兒的。”
趙羲姮用殷切目光看著他。
“那你看我現在是能給你變出來個咋地?”衛澧譏諷她。
房頂的瓦忽然被踩的哗啦啦作響,上頭掉下來幾個蒙面黑衣人,各個手持利劍。
衛澧頭也不抬眼也不睜,明擺著沒把幾人放在眼裡。
趙羲姮連忙竄到衛澧身後躲好。
第22章
這次前來刺殺的顯然十分訓練有素,話不多說便提刀衝著衛澧與趙羲姮來。
衛澧順勢將她護在身後。
天地可鑑,衛澧對刺客的淡漠是有底氣的,就例如他現在一刀抹了兩人的脖子,然後看了眼漏風的屋頂,月明星稀,寒風瑟瑟,於是又將人拖出去,把屍首砍成了好幾截。
屋子裡滿是鮮血,又上下漏風,眼見著這間房子也沒法兒住人了。
趙羲姮像個小尾巴一樣牽著他的衣角跟在身後。
衛澧看她一眼,就著雪水洗了把手,低著頭,把嘴角不自覺勾起的笑壓下去,沒說話。
“主公你是不是太冷了。”趙羲姮諂媚地圍上去,把手貼在他耳朵上,“給你暖暖。”
衛澧那厚臉皮,冷天趕路臉色都不變,現在耳朵都凍紅了。
“滾開。”
衛澧耳朵又紅了幾度。
趙羲姮搓搓手,衛澧這耳朵,怎麼越捂還越紅了?
她知道衛澧能打,但沒想到他那麼能打,解決兩個人甚至隻用一招。
雖然衛澧仇人多,但他殺傷力大啊!跟他在一起安全!
照衛澧這種拉仇恨的程度來說,她甚至有些怕半夜冒出殺手來把她殺了,畢竟殺人尋仇就得殺全家,雖然她不是衛澧的家人,但宅子裡活人就他倆,那些刺客可不會仔細思考她到底跟衛澧什麼是什麼關系。
宅子空蕩蕩又陰森,好歹剛才衛澧剛才沒把她扔出去當靶子。
衛澧洗幹淨了手上的血,問她,“害怕嗎?”
趙羲姮搖搖頭。
衛澧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發紅的鼻尖,那樣嬌怯的模樣,抹了一把她的眼睛,“別哭了,瞧你那點兒出息,我在呢,能讓你有事兒?”
趙羲姮讓他一把撸的毛楞了,哭?哭什麼哭?她那是凍得眼淚要出來了。
但是也行,他樂意這樣覺得就這樣覺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