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方成淑打開,夏天慌忙抓起手上隨便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著,方成淑走進來,拎過她的書——
《孫子兵法》,還拿反了。
夏至深咧咧嘴,夏天更是被嚇得嘴角都哆嗦起來。
方成淑看看夏天,又回頭望了望自家老公,沉聲問:“你讓他們見面了?”
“怎...怎麼可能。”夏至深開始緊張起來:“我能幹那種事嗎?”
方成淑環掃了房間一圈,目光落到了夏天的小書包上,夏天先行一步搶過書包,沒讓方成淑碰到,但是書包裡的牛皮手帳本卻掉了出來,裡面夾著玉龍雪山門票和明信片,散落了一地。
完蛋了。
方成淑撿起那一沓散亂的紙片,看到了日期和上面的實名信息,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蒼白。
她氣得嘴角哆嗦,回頭將那一沓紙片扔夏至深胸膛:“這就是你說的她在家乖乖學習!你們兩個居然合伙騙我!”
夏至深也嚇壞了:“這個...這...”
他無奈看向夏天,目光裡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這種死亡物證她居然還留著,鬧哪樣啊!
“真的...我真的受夠了!”夏天緊緊抱著小書包,宛如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圈紅紅看向方成淑:“我受夠你了!”
她說完不等方成淑反應,轉身往門外走,夏至深想去拉她,可是沒能拉住,夏天已經衝出了房門。
“回來!”夏至深趕緊追出去:“這麼晚了,別亂跑。”
“又要去找那個臭小子嗎!”方成淑走出房間,站在樓道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道:“夏天,我今天就明白告訴你,那個小流氓這輩子你都不要想了,除非我死了,否則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夏天一邊用袖子擦眼淚,回頭氣鼓鼓看了方成淑一眼,用力扔掉了自己的小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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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盡可能做到最好讓你開心,爸爸說我應該理解你,你很辛苦,為我付出了很多,很少有家長能夠在每天辛苦工作以後,還有精力輔導孩子課業的每一道題。”夏天咬牙切齒沉聲說:“我理解你的辛苦,可是誰來理解我的辛苦,我努力做到你所期待的一切,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每天開心不開心,你在乎嗎!”
這一番話說完,夏天身體劇烈地顫慄著,當然,方成淑看上去臉色也不大好,但好歹比她冷靜很多。
“我不在乎你開不開心,夏天,你真的這樣想?”她搖著頭,失望地說:“如果上次我沒有阻止你和那個吉他手在一起,結果會怎樣,嗯?說說啊!”
夏天突然氣短,的確,周衍的事情她無話好說,如果不是方成淑女士硬拆散他們,她便看不清他的廬山真面目。
“可是任翔不一樣!”夏天手緊緊攥著裙角邊兒:“他不是那種人。”
說到任翔的人品,方成淑再度怒上心頭:“對,他不是那種人,不,他連人都算不上,就是個人渣。”
“我不準你這樣說他!”夏天突然怒聲道:“你根本不了解他,憑什麼妄下定論!”
“我不了解他。”方成淑冷淡說道:“還要怎麼樣了解,要不要我把他以前的女孩名單列出來給你好好看清楚!”
“他很後悔,已經改好了!”
“我看你真是豬油蒙了心,會被那種浪蕩子給迷得神魂顛倒。”方成淑不住地搖著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在他喜歡你,當然改過自新,可是難保將來愛情消磨殆盡的時候,他不會出去胡天胡地。”
“我相信他,他不會這樣,而且...”夏天看了看自家老爸,口不擇言氣呼呼說:“你們結婚這麼多年,愛情消磨殆盡了嗎,你這麼兇,一點都沒有女人味兒,就像個管理地獄的惡魔,面目可憎,那我爸有出去花天酒地嗎?”
方成淑話語突然頓住了,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在她女兒心目中,她這麼兇,一點女人味兒都沒有,還像惡魔...
面目可憎。
夏至深見妻子突然愣住,像是被打到了三寸,他連忙斥道:“丫頭,有話好說別誤傷啊,我和你媽是患難與共的交情,什麼惡魔,你媽媽那都是關心你。”
夏天看著方成淑突然失落的模樣,她嘴唇微微動了動,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下去,終於還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房門。
當天晚上,方成淑拿著一本書靠在床頭,悶悶不樂。夏至深走過來輕輕抱了抱妻子:“別想太多了,睡吧。”
“老公,我真的那麼面目可憎,連女兒都覺得我像個惡魔?”方成淑聲音啞啞的,在老公面前她終究要溫柔許多。
“想什麼呢,你怎麼可能是惡魔,你可是我們家的王後。”夏至深心疼地吻了吻自家老婆的額頭:“別胡思亂想了,女兒現在還小,等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會為今天的話感到抱歉。”
“我不需要她感到抱歉還是怎樣,我隻希望她能在正確的路上走下去,將來不要後悔。”
“什麼是正確,什麼又是不正確?”夏至深握著妻子的手,柔聲說道:“她自己做出的選擇,那就是她自己的人生。”
方成淑的手緊了緊:“可是我們不能永遠陪伴她,我隻是害怕,將來我們不在這個世界上,我怕她過得不幸福,我怕她後悔當初的選擇,如果是這樣,我寧願現在她恨我多一些。”
夏至深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嘆息一聲:“我們可以給出來自成年人的參考意見,但是我們無法代替她過完自己的人生。”
方成淑沉默著,沒再多說什麼。
次日,助理走進辦公室告訴方成淑,樓下有個小伙子想見他,好像特別著急。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誰,方成淑心裡一陣煩悶,冷冷睨了助理一眼,生硬說道:“人想見就見,不需要預約的嗎,別人沒規矩你也跟著沒規矩起來,不想幹了?”
助理沒料到自家老總會生這麼大的氣,樓下小伙子自稱是方成淑的女兒的男朋友,她才這樣冒昧地上來詢問老板,沒想到被劈頭蓋臉一陣罵,助理訕訕地退出了辦公室,下樓以後便讓任翔趕緊離開。
“方總現在很忙,你快走吧。”
任翔不依不饒道:“我是真的有事情要找她,能不能麻煩您...”
助理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這小伙子怎麼回事兒啊,我已經破例幫你上去問了,結果被方總一頓訓斥還差點丟了工作,你還要我怎麼樣?”
任翔不好強人所難,隻能在大廳裡耐心等待著。
黃昏時分,總算等到方成淑女士從電梯裡走出來,任翔趕緊迎上去:“方阿姨,您好,我是...”
“走開。”方成淑目不斜視,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方阿姨,我想跟您聊聊。”
“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聊的。”方成淑生硬地說:“如果你再纏著我,我就報警了。”
任翔也是一股腦鐵了心,一定要想丈母娘表明心跡,為了媳婦,他尊嚴都不要了,還要臉皮嗎。
再方成淑坐進車裡之後,他一把拉住了車門:“方阿姨,您聽我說,我知道自己過去犯過很多難以彌補的過錯,而我口頭上說改過自新了您肯定不會相信,我不知道做什麼可以讓您相信我的誠意,隻要您說,我一定去做,我現在厚著臉皮求您給我一次機會,您一定看不起我,我任翔這輩子也沒有這樣懇求過別人,但是我對夏天是真心的,阿姨我希望您能給我一次機會,無論您要我做什麼...”
任翔幾乎是一口氣沒停地說著這番話,而方成淑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絮語:“好啊。”
她冷冷看著他,目光宛如人世間最鋒利的刃:“讓你給我相信你是真的改過自新,沒問題,拿掉讓你犯罪的東西,我就相信你將來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她說完重重扣上了前車門,踩下油門憤然離去,留任翔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停車場,孤零零。
第127章 番外(三)
那一晚方成淑輾轉難眠, 說要讓任翔割掉犯罪的東西,當然都隻是一時衝動的氣話,而且她絕對不相信那小子會那樣做。
怎麼可能,他又不是傻子...
然而她卻始終無法入睡, 心裡頭七上八下, 不得安寧。
雖然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會頭腦發熱真做那種事, 可是...萬一呢。
她可不敢冒這個險,一句氣話,是要毀了人家一輩子啊。
方成淑開始懊悔,為什麼要衝動說那樣的話, 萬一他真的做出什麼傻事,後果不堪設想!
她越想越覺得害怕, 終於推了推身邊熟睡的丈夫:“你有沒有那臭小子的聯系方式,知道他住哪兒嗎?”
丈夫迷迷糊糊醒過來,咕哝著問:“怎...怎麼了。”
方成淑已經來不及多解釋,趕緊披著衣服跑到夏天門邊, 使勁兒敲門。
夏天壓根沒有睡著,打開房門,見方成淑這般心急的模樣,有些訝異,沒好氣地問:“你又想幹什麼?”
“你給那臭小子打電話。”方成淑將沒收的手機塞到夏天的手裡, 急切催促:“快點!”
夏天看了看牆上的時間:“現在?”
“現在,馬上!”
看著母親迫切的神情,夏天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 她顫抖的手幾乎快要握不住手機了,撥出任翔的號碼,可是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那邊並沒有人接聽。
夏天急得眼睛都紅了,她深呼吸,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又給顧折風去了電話。
沒多久,電話被顧折風迷迷糊糊接聽了:“小夏天,我嚴肅警告你,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是你打擾我睡覺,就有從我的好朋友筆記本裡下降一個名次的風險!”
“折...折風。”夏天的聲音顫慄著,抖個沒完都不像她自己了。
顧折風發覺不對勁,從床上翻身而起,沉聲問道:“怎麼了?”
“任翔他...他在哪裡?”
“狗翔在房間裡睡覺啊。”
“我打不通他的電話,能不能麻煩你去他房間看看。”
顧折風已經在給自己穿衣服了:“好,我馬上就去。”
他沒有掛電話,來到任翔房間敲了敲門:“狗翔,我知道你沒睡,開門有驚喜!”
敲了好半天,房間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顧折風有些著急了,用力拍著門板:“任翔,快開門!”
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開門,可是門把手卻是從裡面反鎖過的,說明房間裡一定有人。
“任翔,開門!”
李銀赫和阿橫也被動靜引出房間,不解地問:“發生什麼事?”
“狗翔不曉得在屋裡幹什麼,電話不接,也不開門。”
幾人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李銀赫立刻拉走了顧折風:“讓開。”
他說完直接用身體開始撞門,這男人一身鋼筋鐵骨的肌肉,賣了命撞擊著木門,沒多久門把手便被他撞得搖搖欲墜,連著十幾下,終於把房間門撞開了。
眾人衝進房間,房間沒有看到任翔的身影,但是衛生間裡卻隱隱約約有動靜,顧折風跑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整浴缸的殷紅的鮮血,嚇得他神魂離體。
任翔赤著上身奄奄一息趴在浴缸邊上,左手放進了池水中,地上滴滴答答的鮮血中,赫然有一節黑乎乎的小拇指,血肉模糊!
程遇嚇得驚聲尖叫,電話那頭的夏天聽到這一聲尖叫以及眾人呼喚任翔忙成一團的聲音,跟著也尖叫了起來。
方成淑整個人已經癱軟在了丈夫懷裡,差點暈厥過去。
那一晚鬧得雞飛狗跳,任翔被眾人火速送往醫院進行續肢手術,經過一夜的搶救,醫生走出病房告訴眾人,手指已經接續了上去,幸虧送醫及時,如果再晚半個小時,可能左手的那節小拇指就真的保不住了。
夏天抱著膝蓋蹲在醫院角落,臉色慘白慘白的,也不哭,就瑟瑟發抖地蜷縮著。
夏至深想過去扶她起來,可是小丫頭固執至極,根本不讓他靠近自己,方成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抱著頭渾身瑟瑟發抖,雖然醫生說沒有大礙,可是她依舊後怕不已。
任翔的父母已經趕到了醫院,父親任峰高大筆挺,是威嚴的軍人模樣。而他的母親生得美豔,絲毫不像年近五十的婦人,她坐在椅子邊,靠著丈夫的肩膀哭哭啼啼,嘴裡喃喃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又責怪丈夫平時對兒子太過苛刻,如果兒子出了什麼意外,她一定不會原諒他。
任峰安慰妻子:“醫生都說沒事,手指也接上去了,你就不要哭了。”
“怎麼能沒事!都急救了怎麼會沒事!翔崽啊,你可千萬挺住啊,不要讓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
婦人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酸。
任峰也隻好無奈地拍著妻子的肩膀:“別哭了,什麼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嫌晦氣?”
方成淑心裡一陣陣絞痛。
誰不是父母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碎了的寶貝啊,設身處地想,如果是自家女兒...不敢想。
現在沒有人追究事情發生的緣由,可是方成淑卻滿心煎熬著,抬頭便迎上了夏天恨毒的目光,她如坐針毡,隻能起身離開,去小花園裡透氣。
任翔是在晚上清醒過來,本能地動了動手指,麻痺的藥效過去以後,他感到一陣陣鑽心刺骨的疼痛,痛得他額頭都冒汗了。
不過一睜眼就看見夏天那張滿心擔憂的臉龐,任翔還是強打起精神對她道:“乖乖,我沒事啊,一點都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夏天調子裡帶了哭腔,眼周紅紅的,攥著他另一隻手:“肯定疼死了。”
十指連心啊,斷了一根指頭,能不疼麼。
任翔無奈地笑笑,伸手摸她的額頭:“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一說這話,夏天跟著就要抹眼淚:“我媽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任翔看著屋子裡一大群人,原修,顧折風,李銀赫,阿橫還有自己的父母親友,他立刻按了按夏天的掌心肉,示意她別提這茬。
“我真就是一不小心...”任翔勉強地笑著:“我一邊泡熱水澡一邊切蘋果來著,結果手滑了...”
“翔崽你真是要嚇死媽媽啊。”母親坐到他身邊,拿起蘋果給他削,嗔怪埋怨:“你還是小孩子嗎,削蘋果居然能把手指頭給削掉,真是一點也不讓人放心。”
當然在場的人,除了被蒙在鼓裡的母親以外,沒有人相信任翔真的隻是因為削蘋果手滑弄斷了自己的左手小指頭,就連父親任峰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