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琛無奈,隻好追上去對原修道:“你帶他上車,我去拿!”
大風耳畔呼嘯著,風卷砂石,雨點傾盆而下。
原修拽住狂奔的陸蔓蔓的衣袖:“我去拿,你和寇叔上車。”
“不,你們上車等我。”
“陸蔓蔓,聽話!”
“原修,你得聽我話!”
然而在原修和陸蔓蔓糾纏之際,寇琛卻已經率先朝著前方空地的小木屋跑了過去,鑰匙在陸蔓蔓手上,他索性三兩腳便粗暴地踹開了屋門。
龍卷風已經近在咫尺,原修當機立斷,扛起陸蔓蔓直接扔進了吉普車,關了車門回來快速啟動引擎。
陸蔓蔓被他反鎖在車中,傾盆大雨順著車窗玻璃哗啦啦地落下來,寇琛還沒有從屋裡出來。
原修坐在駕駛座上,焦急地盯著小木屋。
而背後,聲勢浩大的龍卷風勢如破竹,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來,沿途間有老樹被拔地而起,卷入風暴中心。
轉眼間已經旋到了小屋背後,這時候屋門打開,寇琛扛著半身高的木箱子衝出來。孤獨的身影奔跑於天地間,背後,龍卷風宛如巨獸,呼嘯著朝他襲來。
陸蔓蔓的心被猛然揪緊,她拼命拉扯車門,急切喊道:“開門!原修,開門放我出去!得去幫幫他!”
原修的手緊握著方向盤,神情凝重焦灼,任由陸蔓蔓哭鬧,他沒有打開車門。
然而就在這時,天上不知哪裡飛來的木桶,直直撞在寇琛的腰間,他整個人都被打飛了出去,彩彈箱子也滾出了很遠。
陸蔓蔓突然驚聲尖叫:
Advertisement
“爸!”
原修聽到那一句聲嘶力竭的“爸”,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此刻已經來不及多想,他拉開車門跑了出去,迎著狂風奔到寇琛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帶著他朝吉普車跑來。
狂風幾乎要把兩個男人給卷得東倒西歪,原修支撐著寇琛,盡可能讓自己保持住平衡。
“箱子...”
寇琛固執地要帶上箱子,原修隻能先放下他,跑過去扛起木箱,然後和寇琛一塊兒上了吉普車。
一腳油門踩下去,吉普車呼嘯而走,飛速逃離龍卷風的風暴中心。
驟雨密集地拍打著吉普車的車頂,哗啦呼啦,傾盆的雨水順著車窗蔓延而下。
坐在後位的寇琛回頭看了看,小木屋已經被龍卷風給整個吞噬了。他驚魂甫定地撫了撫胸口,自顧自喃了聲:“靠,好險。”
“寇琛叔叔有沒有受傷。”原修透過後視鏡看向他。
寇琛摸了摸自己的腰:“好像有點閃著了,唉,年齡大了,要是換年輕的時候,摔一跤算什麼,當年老子還被人拿刀捅過呢。”
或許是因為劫後餘生,他的話也格外多了起來。
“以前隻在的電視裡面看到過的龍卷風,沒想到今天還能親眼看到,還差點被卷走,媽的,回去講都沒人信。”
“是啊。”原修邊開車邊有一搭沒一搭回應著他。
身邊的陸蔓蔓一直沉默著,他偏頭看她,卻發現丫頭一直在掉眼淚,淚花順著眼角一顆一顆滾出來,可是她死死咬著下唇,壓抑著自己,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自責,愧疚,擔憂...所有的情緒吞噬了她。
剛剛那一聲“爸”,是原修始料未及,而寇琛卻根本沒有機會聽到。
他深長地嘆了聲,調整了後視鏡的角度,沒讓寇琛注意到淚流滿面的陸蔓蔓。
然後他伸手摸向陸蔓蔓的頭,輕拍,以作安慰。
第123章 此情可待
那天晚上, 所有人在喬納森先生牧場的地下室裡湊合著睡了一夜。次日飓風過後,牧場狼藉一片,有小樹苗已經被連根拔起,東倒西歪, 不少木制的桌椅板凳也被卷走了。
不過好在沒有人受傷, 牧場的牲畜也全部安全。陸蔓蔓和原修幫著牧場的員工們收拾了殘局, 並且重新加固房屋。
原修這家伙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馬棚裡,撩起袖子倒馬草,拿水管衝洗地面, 絲毫不嫌髒累。
很難想象啊,富貴人家溫厚水土裡養出來的大少爺, 拿起掃帚幹起粗重活來,竟然沒有半句怨言。
陸蔓蔓正要誇獎誇獎他,不過話還沒出口,原修將掃帚一擱, 左右活動了頸部筋骨,抱怨地罵了聲:“堂堂原氏集團唯一指定繼承人,最近這兩年也不知道衝撞了誰,水星逆行,手上幹的都是什麼事啊。”
陸蔓蔓:......
果然一切都是錯覺。
她走過去跳起來拍了拍原修的後腦勺, 使喚道:“幫我把小矮馬洗幹淨。”
原修順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問:“有沒有獎勵。”
“要什麼獎勵。”
“譬如...”
他的手撫上了她鼓鼓的小山丘,畫著圈, 下壓。
然後陸蔓蔓的膝蓋頂在了不可言說的位置,原修的手立刻彈簧般抽離:“我去洗馬了。”
陸蔓蔓笑了笑,將小矮馬牽出馬棚,來到草地邊。
此刻陽光明媚,晴空無比湛藍。
小矮馬的馬蹄扣著地面,咔噠咔噠,陸蔓蔓將青青嫩草遞到小馬的嘴邊。
陽光投射在她白皙柔嫩的臉頰上,原修凝望著她,恍然發現他的姑娘變得溫柔了,應該是從女孩,漸漸變成了女人。
也可能是今天陽光太好,產生了幻覺。
他拿了水管出來,哗啦啦的水流衝淋馬身,使了個壞,將水流噴灑在陸蔓蔓身上。
陸蔓蔓尖叫一聲,回頭迎上原修微笑的眼神。
哼,她懶得和這臭小孩計較。
終於在原修第三次“不小心”把水流射在她身上的時候,陸蔓蔓忍無可忍衝過去將原修撲倒在草地上,倆人順著山坡滾了好幾圈,她拍拍他的臉蛋,喘息著說:“臭小孩找死嗎。”
“叫我什麼。”
“臭小孩!”
原修順勢橫坐在她身上,很不客氣地拍了拍她的臉蛋:“叫聲老公來聽聽。”
“哼。”陸蔓蔓將他推開,隨手撿起一根枯草叼在嘴裡,朝著山坡走了過去。
“哎。”原修喚住她:“寇叔叔說他明天的飛機,得回去了。”
陸蔓蔓的腳步突然頓住,她背對著他,看不見神情,但原修猜測,聽到這個消息,她心情應該不會太好。
緩了良久,陸蔓蔓才側頭望向他,淡淡道:“這就走了麼。”
原修起身拍了拍褲腳的碎草,追上去:“蔓蔓...”
“這幾天你總是欲言又止,應該是很好奇飓風那天的事。”
危險發生千鈞一發之際,那一聲脫口而出的“爸”。
原修陪著她,漫步在陽光溫暖的翠綠青草坡地上,陸蔓蔓向原修緩緩講述道:“我記得有跟你講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和他發生了不愉快的衝突,皮皮還追著他跑了半山。那天晚上我去給他包扎手腕傷口,他真當我傻麼,會看不出來荊棘刺傷和摔倒的時候劃破的傷口是不一樣的。”
她可是野外真人競技圈的第一人,這麼多年受過大傷小傷無數,當然不可能分辨不出來,摔倒時磋破傷口和故意弄出來的傷口的區別。
“後來他告訴我,他是過來找女兒的,還說什麼失散多年,想要帶她回家,又怕她不喜歡自己。”
陸蔓蔓悶聲道:“我又不是傻子,壞脾氣的怪大叔從北海道追到田納西,說找什麼女兒又不好好去找,每天圍在我身邊打轉,給我拎水桶送午飯還幫我牽馬,如果不是想泡我,那就是來找我的咯...”
原修看著她如此這般平靜地講述,心說這丫頭細膩的心思...還真別小看了她。
“後來我就詐季寧啊,說我什麼都知道了,嘿,那傻逼...他叫我小小姐,還翻出一沓文件給我看,包括移民局的證明,後來知道真相他眼淚掉下來啊,不過我答應他不會告訴寇琛。”
原修咧咧嘴...這真是w式簡單粗暴流氓風格。
“所以...是都知道了嗎。”
“雖然沒有做血緣鑑定,但是那個怪大叔...”陸蔓蔓也不知道怎麼說:“這幾天他對我很好啊,還說回去以後要給我寄好多漂亮的裙子什麼的,可能他覺得,女孩子就喜歡裙子包包什麼的,真蠢,可是我夢裡的老爸也是這樣蠢的啊。”
她吸吸氣,緩了緩心情:“不然的話,怎麼會把媽媽弄丟呢。”
原修攬著她肩膀的手撫到她的側臉,扯了扯她的耳垂:“想知道過去的事情嗎。”
陸蔓蔓死命搖頭:“不想,一點都不想。”
害怕知道以後會難過,也害怕會動搖自己的決心,總之,就不想知道。
“路易斯他們...”
陸蔓蔓連忙說:“他們現在不知情,我也不會告訴他們,永遠不會說。”
原修知道,陸蔓蔓之所以將這件事深埋於心,就是害怕兩位養父知道,不是不喜歡寇琛。
她不想讓自己身邊的兩位至親難過,一點都不想,她要永遠陪伴在他們身邊。
這層窗戶紙,就最好不要戳破,永遠...
***
那天晚上,陸蔓蔓獨自一人去了紅房子。房間裡季寧和寇琛正在收拾行李,見陸蔓蔓過來,季寧非常懂眼色地說自己回房拿東西,離開了。
陸蔓蔓望向寇琛的銀色RIMOWA行李箱,悶聲咕哝:“真是可惜啊,過兩天color fight呢。”
寇琛穿著一件居家的神色V領polo,不解地問她:“那是什麼?”
陸蔓蔓伸手比槍,瞄準他:“biubiu~大逃殺知道嗎?”
寇琛茫然地搖了搖頭:“什麼大逃殺?”
陸蔓蔓坐到沙發邊,替他將胡亂塞進行李箱的襯衣拿出來,重新規規整整地疊好,柔聲說:“真是老頭子,我們之間隔著比深淵還深的代溝。”
寇琛想了想,也坐到陸蔓蔓身邊,折疊著衣物:“那...你和你的兩位父親,有深淵一樣的代溝嗎?”
“當然沒有。”陸蔓蔓理所應當地說:“他們是我的爸爸,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麼都會告訴他們。”
唔,上次差點把第一次的事情都告訴老爸,硬讓原修給按著不準說。
“是嗎,你和他們還是朋友。”寇琛很是不解:“怎麼做到的?”
“我在中國呆過一段時間。”陸蔓蔓手裡端著小奶杯,熱乎乎烤著手,緩緩說道:“我的朋友們,她們和父母之間好像總是有很深的隔閡,什麼事都不願意告訴父母,當然啦,因為父母知道了一定會指責她們,就像我最好的朋友夏天,她就不敢把自己談戀愛的事情告訴媽媽,因為媽媽一定會拆散她和狗翔,她媽媽要她出國念書,不能分心啦。”
“如果這件事換成是艾力克斯和路易斯,會怎麼處理?”寇琛好奇問她:“當學業和戀情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們會讓你有所取舍嗎?”
“唔...”陸蔓蔓想了想:“路易斯的話,他可能會給我講很多道理,試圖說服我,當然艾力克斯也會勸我啦,如果他們覺得那個男孩不合適我或者根本就是壞男孩,不過最終怎麼取舍,一定是要尊重我的意願。就像我前男友喬星野的事情,一開始路易斯就警告過我,那男孩沒能通過他的專業風險評估,可能會半路脫軌,我還是沒有聽他的話,後來我就嘗到苦頭啦。”
寇琛笑了笑:“你看,小孩兒還是得聽父母的話才行,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懂不懂?”
陸蔓蔓望向寇琛:“可是如果一開始就能預見不好的結果而放棄,那麼後面的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啊,我不會遇到原修,不會來中國,甚至很可能走上另一種人生,而另一種人生誰能保證比現在的人生,更幸福呢。”
“這...”
寇琛居然無言以對,是啊,如果一開始就能預見將來,當年的他,還會選擇離開嗎,遺憾還會發生嗎?
寇琛真的不知道。
陸蔓蔓拍了拍寇琛的背:“所以呀大叔,很多事情還是要自己去經歷去體驗啊,我老爹們還是很民主的,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這樣我才能和他們當好朋友啊。”
寇琛若有所思,隨即又搖了搖頭:“我有個兒子,比你小幾歲,特別叛逆不聽話,到處給我惹事生非,很難管,比我年輕的時候更桀骜不遜,像你說的...和他當朋友,恐怕永遠不可能做到。”
陸蔓蔓突然好奇:“我還有...不是,你還有兒子啊。”
“我像是沒有孩子的空巢老人嗎?”寇琛帶了點調皮的調子反問她:“覺得我這麼慘啊。”
“呃,不是,就是有點...”陸蔓蔓不知道怎麼說,她可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弟弟。
真是神奇。
“寇先生什麼時候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