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他們一起看向突然再次出現的外婆。
外婆手裡的水杯還沒有放下,杯子和她的手在一起重重顫抖。
她眼睛裡含著一層薄薄的淚。她放下杯子,有點不知所措地拿起紙巾,替譚深擦臉上的水滴。
“小深,你不能這麼和女孩子講話,你不能這麼和你哥講話!你們是兄弟,等我走了,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們兩個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你們應該互相照顧,你們不能互相傷害!”
外婆哽咽起來,整個幹瘦的身體都在顫抖。
這一晚楚千淼心裡難受極了。外婆原來一直沒有走開,她就站在門口。她難得清醒地,第一次目睹到兩兄弟相處的真實情形。他們相處的樣子顛覆了她心裡兄友弟恭的假象。楚千淼替外婆難過,她在這一瞬甚至祈禱,就讓這個老人糊塗下去吧,就讓她以為這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弟吧,別把這扎心的一晚記在她心裡面。
晚上任炎抱著楚千淼坐在搖椅上,楚千淼懷裡抱著喵喵。兩個人一隻貓,靜靜曬著窗外的月光。
楚千淼問任炎:“外婆會把今晚的事忘了吧?”
任炎安慰她:“會的。”
楚千淼摸著喵喵的肥腦袋:“但譚深一定不會忘了,他一定會更怨恨你。所以後面盒農和瀚海這場仗,一定不好打。”
她摸喵喵的頭,任炎摸她的頭。
“不怕。”他說,“我有你幫我。”
再到工作日時,任炎開始指導瀚海應對盒農的出擊。
很快瀚海家紡召開了董事會議,會上所有董事一致投反對票,不同意盒農股份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要求。
財經版面的新聞馬上跟進這通進展,記者們紛紛猜測:假如盒農股份依然堅持罷免瀚海家紡董事的議案,想為自己爭取董事席位,那麼下一步根據規定,在董事會不同意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情況下,他們接下來有權向監事會提議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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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記者們所猜測的,很快盒農股份就向瀚海家紡監事會又提出了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要求。
周瀚海再次召集大家召開會議。
會上大家討論盒農股份此舉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監事會一樣不會同意這項提議啊!”趙正寰在會上說,“所以他費這事兒幹嘛,是為了惡心我們嗎?”
楚千淼想告訴他,沒錯,按照譚深那操行,這還真是有可能他在故意惡心人。
任炎告訴周瀚海:“周總,我對這件事背後的操盤者還算比較了解,如果我沒猜錯,我想在監事會之後,我們和盒農的對峙會進入白熱化階段。所以在這之前,大家多養足精神吧。”
楚千淼覺得真是奇怪,從盒農第一次舉牌瀚海到現在,瀚海一直處於被動的下風,可她看著任炎運籌帷幄的樣子,總覺得瀚海說不準在哪一刻,就會被這個男人帶領著逆風翻盤。
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就是對他有這樣的信心。
很快,瀚海家紡又召開了監事會,毫無懸念地會上全體監事全票否決掉了盒農股份想要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要求。
媒體繼續猜測,盒農股份接下來的動向,他們會不會依然堅持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就在這期間,盒農股份完成了對瀚海家紡的再一次舉牌,盒農以及它的一致行動人合計持有瀚海家紡的股份已經達到21%,直逼周瀚海第一股東的地位。
媒體在這次舉牌的刺激下顯得異常興奮,一方面大家驚奇於盒農股份背後的鷹吉資本的強大財力,一方面他們好奇瀚海家紡會怎樣行動起來抵御盒農這個打到家門口的野蠻人。
一時間盒農舉牌瀚海的熱度在資本市場上變得風頭無兩。
譚深借著這風頭主動打電話給任炎,告訴任炎說:“怎麼樣,被臨時股東大會的事鬧得焦頭爛額吧?結果到現在才意識到,這是我們的緩兵之計!”他聲音裡充滿得意,“任炎,在你忙著否決臨時股東大會時,我啊,正帶著人在二級市場掃你們瀚海的股份呢!”
他最後陰惻惻地說:“任炎,我告訴過你的,我不會讓你好過!等盒農把瀚海吃下了,到時候我會讓你們瀚海家紡天翻地覆,我會讓你在瀚海家紡待不下去,就你像在力通時一樣,最後得灰溜溜地滾蛋!”
任炎聲音冷淡極了:“好,我等著你。”
楚千淼在一旁把這通電話從頭聽到位。她有點憂心忡忡,原來任炎是著了譚深的緩兵之計。
瀚海家紡那邊的股東和管理層已經像一鍋煮開的水,她真擔心周瀚海會不會把壓力和埋怨傾倒在任炎身上。
任炎像看透了她的關心,安撫她:“周總和我是絕對互相信任的。”
話雖這麼說,但楚千淼聽到周瀚海給任炎打電話時,心裡還是提著一口氣。
周瀚海聲音沉重,問任炎:“任總,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任炎鎮定如常,告訴周瀚海:“周總,是時候停牌了。”
第二天的交易日,瀚海家紡因為公司正在籌劃重組或增發等重大事項,申請停牌。
任炎叫上楚千淼,又讓楚千淼叫上唐捷和王駿,大家一起在瀚海家紡馬不停蹄地開會和商討下一步行動。
在會議上,瀚海家紡管理層有人發聲質疑任炎的優柔寡斷,如果公司早點停牌,就不會給盒農繼續增持瀚海股份的機會。這人話音一落,立刻有別的管理人附和發聲,說早前的兩次董事會監事會純屬浪費時間,給足了盒農股份在二級市場吸籌的時間。
楚千淼想她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
她轉去看周瀚海,想從他臉上看到一些情緒的端倪。但他面沉似水,除了心情沉重意外,什麼都看不出。
楚千淼決定替任炎說兩句:“各位領導,我相信任總的一切部署都是有他的原因的,請大家稍安勿躁,聽聽任總怎麼說,好嗎?”
那位管理層埋怨的情緒依然很重,不大痛快地說:“那任總就快說說吧,別再耽擱了,要是再耽擱耽擱,瀚海真的易了主,別說我們,連周總都得失業了!”
楚千淼覺得這種時候講這種喪氣話最有損軍心,簡直等同挑撥離間。
她抬頭瞄瞄周瀚海,周瀚海及時發了聲:“誰再唱衰,誰就出去,瀚海家紡不需要這樣沒士氣的管理人員!”會議室裡一下變得落針可聞,周瀚海轉頭對任炎說,“任總,你開始說吧!”
他的話擲地有聲,楚千淼心裡長舒一口氣。周瀚海對任炎還是信任的,這就好!
任炎點點頭,目光調向楚千淼:“現在盒農方持股為21%,如果再讓他們增持下去,股份就會超過周總,到時候就會撼動軍心,所以我們選在這時停牌。而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做一次定向增發,由周總您來認購一部分股份,增加自己的持股比例,同時也稀釋掉盒農的持股比例。增發的事情,就有勞券商方面的楚總、會計師方面的唐總和王律師幫忙了,一定要盡量地快!”
楚千淼果決地應了一聲:“沒問題。”
趙正寰對任炎發出提問:“任總,為什麼我們不早一點停牌定增,早點稀釋掉盒農的持股比例?”
他顯然問出了其他覺得任炎優柔寡斷貽誤時機的管理層們心中的疑問。
任炎眼神從楚千淼臉上劃過。
眼神交匯中,楚千淼立刻心領神會到他是為什麼這樣做!
她替任炎回答:“因為就算之前停牌稀釋盒農的股份,那時候盒農背後的鷹吉資本,資金充足,它為盒農籌集的首批舉牌資金離到期日也還有很大富餘,所以就算我們定增完,盒農照樣能繼續大舉增持。”
她頓了下,繼續說:“但現在不一樣,舉牌到現在這個階段,鷹吉資本的資金應該趨於緊張了,為盒農提供的首批舉牌資金也陸續到了兌付的日子,也就是說,到了現在,鷹吉資本既需要想辦法兌付前面的資金,又需要募集新的資金,壓力變得很大,如果在這個時候我們定增稀釋它的股份,它未必還有實力繼續增持下去。”
她的話說完,會議室裡的人恍然大悟。
他們陸續改了口風:“還是任總深謀遠慮!”
一旁唐捷突然出聲:“任總,您剛剛說完定增的提議,我算了下,目前盒農方持股21%,股東大會批準增發的決議需要出席會議三分之二以上股東同意才行,這也就是說,我們這邊的股份起碼要達到42%才行,但目前看,周總、趙總和管理層合計持股是40%,還差2%。所以我們增發的提案,很可能會通不過!”
會議室裡因為這種突發的可能性暴出一片哗然聲。
這回連周瀚海也坐不住了,他轉頭問任炎:“任總,這件事我們怎麼解決?”
楚千淼提著口氣看著任炎。
任炎對周瀚海說:“周總,我想讓我的兩個朋友進來一下。”
周瀚海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頭。
任炎打了個電話,說了聲:“你們進來吧。”
下一秒楚千淼看到雷振梓和邵遠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來。
她微微一愣,但電光火石間已經明白得七七八八。
雷振梓和邵遠都在投資公司工作,資金充足,也方便在二級市場進行運作,所以任炎找他們,一定是因為——
“各位,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也是瀚海的新股東,”任炎對會議室裡的人說,“之前在盒農提出召開臨時股東大會要求的時候,不光他們趁著緩兵之計在二級市場吃進瀚海的股票,我也找了我的兩個朋友私下吃進瀚海的股票,現在他們每人持有瀚海家紡的股份都是3%。所以現在,我們持股比例總計達到46%,增發議案,會在股東大會上通過的。”
楚千淼看著任炎,心髒在胸口前劇烈地跳。
她想這世上怎麼能有這麼算無遺策的男人?每一步他都想到了,每一處細節在他的計劃中都遺漏不掉。
她聽到之前那兩個向他發難的管理層在對他道歉:“對不住了任總,我們目光短,錯怪了您!原來您是用盒農的緩兵之計對他們也緩兵之計了一下!”
楚千淼按捺著心裡的熱烈想,她的男人可真是個會發光的男人。那麼接下來,輪到她為他增光了。
第145章 大結局の上
一邊緊鑼密鼓地準備定增, 楚千淼一邊把盒農舉牌收購瀚海的過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又重新串了一遍。
她想象假如她是任炎,等瀚海定增完成以後,盒農持股比例被稀釋掉, 她會讓接下來的形勢怎樣去發展?到時她又該怎樣去應對將會出現的新情況?
她前思後想了一遍,覺得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可能是出於想要繼續增持資金需求量會進一步擴大的原因, 盒農股份就此停住, 不再舉牌。
另一種可能是鷹吉資本將不惜一切成本繼續助力盒農增持瀚海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