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開密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指尖居然有點哆嗦。他做賊一樣進了屋子。
走去譚深的房間,一缸子的發財魚隔著玻璃向他遊過來。他走到魚缸旁邊,打開衣櫃,拉出抽屜。
心口怦怦地挑。
長長寬寬的抽屜裡,擺著好幾個敞口的小方盒。每個盒子裡都有紐扣。
每個盒子也都貼著人名縮寫的標籤。
心跳越發地快。
他刻意忽略cqm的盒子,找到lt那一個。
裡面躺著不隻兩顆紐扣。其中一顆就是慄棠今天那件衣服上丟掉的。
他的心重重一跳後,落定了下來。
是譚深先違背承諾,他沒有如他所說的,認真對待楚千淼、不背叛她。他又和慄棠搞在一起。
從譚深家出來,任炎驅車回公司。一路上他心裡千頭萬緒。
在地庫停車時,他接到秦謙宇打來的電話。秦謙宇告訴他,因為夏風永說他的壞話,楚千淼聽不得,用咖啡潑了夏風永。
他當時怕她吃虧,著急上樓,幾乎跑起來。對,他最後是跑進力通的。那行為對他來說,約等於是失態了。
後來他想,還有誰會向那傻姑娘一樣不顧一切地維護他嗎?沒有了。隻有她。
她自己遭受怎樣的侮辱都可以,卻受不得他沾染一點的輕瀆和髒語。
他想還有誰會讓他一聽到她陷入危機,他就會不顧一切的狂奔起來嗎?沒有了。也隻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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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有的堅持和原則,都在為她逐一破掉。他所有的冷靜和自持,全在被她無聲瓦解。他所有的清心寡欲,一遇到她就會失靈。
譚深沒有做到承諾,他背叛了楚千淼。
那他又何必再守著那可笑的約定?
他想到慄棠說的一句話:得爭取想要的眼前人,因為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再浪費。
他決定,不躲了,也再退讓了,直面他喜歡她的感情。
他想如果她能愛他夠深,他們之間叫譚深、叫外婆的鴻溝,總能被破掉吧?
他何必為了譚深一而再地推開她,他總要為自己活一回。
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像松掉一道綁在自己身上的無形枷鎖。
他想原來想開了,想通了,豁出去了,想去喜歡她接近她原來是這麼叫人雀躍期待的事。
雀躍期待又幸福。
在做了決定的第二天,任炎跟雷振梓進行了視頻通話。(83)
他對雷振梓說:“我現在要告訴你件事,你聽完不要太吃驚。”
他說:“你一直問我,為什麼對楚千淼明明喜歡卻躲得遠遠的。我現在告訴你,因為她的前男友,是譚深。”
雷振梓在電話那端震驚了足足一分鍾,而後他發出一聲:“我草!”
“我草!你等會,我要消化消化,捋一捋!”雷振梓消化了好一會才說,“我草說得通了,你為什麼壓抑自己感情,說得通了!”頓了頓,他問,“但你今天終於肯告訴我這層關系,是你已經做了什麼決定嗎?”
任炎對他點頭:“譚深沒有遵守承諾,他對楚千淼不專一。既然他不能像他說的那樣讓楚千淼幸福,我也不想再壓抑我自己,我不會再退讓了,我也不再在乎他和楚千淼曾經的關系。我隻在乎她的以後。”
聽過任炎的話,雷振梓的嘴巴始終保持著張大狀態。
良久之後,他捶著床說了聲“我草!你早該這樣了!”
“再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沒有什麼再瞞著你了。”任炎說,“你現在,能不能原諒我?”
楚千淼梳理著前前後後。
她之前就覺得任炎從慄棠到力通來上班的那一天開始,對她的態度忽然改變了。
之前他對她各種疏離躲避,之後他對她盡心盡力地招惹。
她一直有點奇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對她的態度有了這樣的轉折和改變。
原來是他透過慄棠那顆扣子,看到譚深不是她該託付的人。
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腸胃的空蕩蕩提醒她,傍晚已經來臨。
她坐在這裡,居然已經一整個下午。她腦子裡塞得滿滿的,都是他的講述,塞得連點思考的空隙都不給她留。
手機響起來,是谷妙語催她回家吃飯。
她說好的馬上回去的時候,從任炎眼中看到一絲失望。
他應該是想叫她一起吃晚飯的吧。
可是今晚不行,她腦子裡脹得滿滿當當,已經沒辦法反饋給他一個答案。
她現在能原諒他嗎?
她心疼他,他慘得跟顆小白菜似的。
但她也依然有點生氣,他把她讓給他表弟,確定他表弟不是所託良人後,他才站出來。
他把他自己當什麼?候補隊員?他又把她當什麼?一個沒有感情的客體?在把她讓出去的時候,有沒有問過她本人的意願?
她好氣。
她今天沒辦法宣布原諒他。
楚千淼從沙發站起來,對任炎說:“小稻谷叫我回家吃飯。”
任炎跟著她一起站起來。
外面大雨瓢潑,地面很深一層水。楚千淼穿著小羊皮高跟鞋,看著被雨打出漩渦的地面,兩隻腳哪一隻也踏不出去。
任炎叫她等一下,他跟咖啡廳前臺借了把傘,在大雨中走去旁邊不遠的小超市買了把傘回來。
任炎把借的傘還回去,走回到咖啡廳門口,對楚千淼說:“走吧。”
楚千淼看著他隻買了一把的傘,抬頭疑惑地問:“我們是兩個人,這就一把傘,你打?我打?”
任炎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
風夾著雨吹到楚千淼臉上身上。
任炎把傘塞給她。
她剛接過傘,下一秒眼前一轉。她腳已經離地。
定定神,她發現自己已經被任炎抱在懷裡。
她抬頭看他。他低頭對她說:“你打。”
她有點怔怔地把傘支開,撐在他們頭頂。他抱著她,抬腿,邁步,踏進被雨打出漩渦的積水中,一步步往前走。
她打著傘,靠在他胸口。
雨聲風聲都很大,雨滴澆在傘面上,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如此嘈雜的世界裡,她卻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簡直像打雷一樣。
她想他腳上那雙很貴的皮鞋一定報廢了。
她問他:“怎麼不買兩把傘,讓我下地走?”
他踩著他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回答她:“舍不得讓你蹚水。”
她想自己真是嘴欠,幹嘛給他這個讓他可以輕易犯規的機會。
他趟著滿街的水,把她一直抱到他的車上。
安頓好她,他才上車。
楚千淼綁好安全帶一扭頭間,看到任炎渾身上下都湿透了。尤其膝蓋以下,褲子湿得已經黏在腿上。
他把她送到她家樓下。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
但是下車前,任炎叫住了她。
他看著她,認真地,也有些忐忑地,對她說:“千淼,我和譚深做了那個約定,我推開你,是我錯了,你不用那麼快原諒我,你懲罰我吧。”
楚千淼看著任炎,眉梢輕輕地挑。她想知道他後面還跟著什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