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柯明軍告訴大家,錢四季去世的妻子高麗雅到底有多好。
因為身體原因,高麗雅不能懷孕,為了想讓錢四季有個孩子留個後,她不惜主動要求離婚。錢四季說什麼都不同意,但高麗雅非常堅持,最終錢四季拗不過她,到底離了婚。而離婚之後沒三年,高麗雅就生病去世了。柯明軍說,就在高麗雅生病期間,她都還在幫錢四季物色著妻子人選,希望自己走後能有人替她把錢四季的飲食起居照顧妥當,讓她走也走得安心。但錢四季除了她誰都不要。
後來高麗雅去世了,錢四季每每談起亡妻,都忍不住要淚湿襟衫。
楚千淼聽到這裡鼻頭莫名跟著發酸。她想錢四季也是個痴情人了。
傷感的話題告一段落,錢四季招呼大家一起喝杯酒。以往楚千淼都是拿可樂或者果汁舉杯往前湊,但今天她端起了白酒杯。
她端酒不為別的,隻為錢四季和高麗雅的夫妻情深所感動。她想自己沒有什麼可歌可泣的愛情,但能在別人的愛情裡感動一把,也是值得喝杯酒助助興的。
但隨後她就發現喝酒這個東西真的不能主動起頭。她這杯白酒主動一喝,後面的一杯杯白酒就蜂擁過來。配著白酒杯的還有一句句不容拒絕的勸酒辭:
“楚經理一看就能喝,來,我敬你這一杯!”
“楚經理喝了董事長和柯助理的酒,我們其他高管的你就不喝了?這可不對喲!”
“楚經理,接下來一段日子大家要為力涯制造上市共同奮鬥了,來,為我們後續工作的順利展開,幹一杯!”
……
楚千淼真想把自己的嘴剁了,叫她剛才嘴欠喝白酒。
最後這些敬酒有三分之一她死活推不出去,落進了她的肚子裡。剩下三分之二被任炎不著痕跡地給擋過去了。
她揉了揉胃,那裡火燒火燎的。她暗暗想,等回了北京她就給任炎做面錦旗去,用以贊頌這位神仙領導的高尚情操。
好不容易散了席,錢四季安排了兩臺車送項目組成員們去另外的酒店辦理入住。
一臺車先到,秦謙宇、崔西傑先上了車,劉立峰看著楚千淼滿臉泛著桃花紅的樣兒,連忙跟在秦謙宇身後也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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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謙宇問他:“你不就愛和任總坐一輛車嗎,不等等下一輛?”
劉立峰一臉的嫌棄:“我怕那個女醉鬼借酒裝瘋又要往我身上嘔!”
秦謙宇哈哈地笑起來,三個人在他的笑聲中先被載去酒店。
任炎一邊等第二輛車一邊和錢四季寒暄。助理柯明軍接了個電話,而後告訴錢四季,說約好的客戶已經到公司了。
任炎趕緊讓錢四季先去忙,他和錢四季約定明天一早他和他的員工們正式進場展開工作。錢四季連聲說著抱歉失陪,上了他的邁巴赫直奔公司。
隻剩下任炎和楚千淼兩個人。他們一前一後站在街旁,等著那不知道已經行駛到了哪裡的第二輛車。
任炎不動聲色地回頭打量了一眼楚千淼。
她喝了酒之後,往常白皙的面龐上浮起了淡淡的粉,桃花瓣一樣的顏色。眼睛像被水洗過似的,晶亮的,卻也帶著淡淡一絲無焦的迷離。
他挪開眼神,用後背去對著她。他不敢再多去瞧第二眼。那樣面若桃花的姑娘,誰瞧多了,都得把她瞧進心裡去。
忽然他聽到她吸了下鼻子。於是他又不由自主地轉頭過去問了句:“感冒了?”
等車時楚千淼兀自被錢四季和高麗雅的愛情故事感動著。由著他們她聯想到自己,不由就有點悲春傷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著個一人心,和他把日子過成個白首不相離。
抬眼看看任炎的背影。他挺拔地站在她眼前。她忽然就覺得完犢子了,這一位把她動心的起點墊得太高,她八成是得不著那個一心人過不成不相離的日子了。
她抽了下鼻子,那是被錢四季和高麗雅感動時,存在鼻子裡的存貨。
但任炎卻忽然一回頭,問她:“感冒了?”
她怔了怔,趕緊回答:“沒感冒。”
她看到任炎撇了撇一邊嘴角,似笑非笑的。
忽然他戲謔地問:“哭了?被感動的?”
楚千淼沒說話也沒動作,基本等於沒回應。
任炎當她是默認,於是微微一皺眉,他聲音裡的戲謔不見了:“這就被感動了?做項目的時候,實在不適合像你這麼感性。”
任炎聲音不大,但卻說出了擲地有聲地效果。
楚千淼沒有辯駁。
像他那麼理智的人,能指望他對有情人至死不渝的那份感情動容嗎?不能的。
所以她對他笑一笑,說:“我沒哭,也沒感動,剛才是有根毛毛往我鼻子裡飛。”
任炎飛快審視她一眼,而後惜字如金地說:“理智一點。”
楚千淼點點頭:“嗯。”
嗯,知道了,像你那樣,理智、冷靜、甚或是冷漠的。那樣才會更好過吧。
第二天,楚千淼和其他人在任炎的帶領下正式進駐力涯制造。
除了他們券商方面,律師、會計師、評估師也都陸續進場。各個機構各司其職,全都緊張有序地忙碌起來。
在盡調力涯制造的歷史沿革和股權變動情況時,楚千淼發現了一個比較奇特的現象。
在力涯制造成立之初,公司的法人和控股股東都是一個叫錢奮鬥的人,而不是錢四季。直到三年前,公司的法人和控股股東才由錢奮鬥變成了錢四季。
楚千淼回憶了一下之前吃見面飯時,錢四季的說法。他說公司是他一手創立的。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法人和控股股東怎麼不是他自己?
她把問題向任炎反饋,任炎挑了挑眉,說了句:“很可能是代持。”
楚千淼“咦”了一聲:“這可有點新鮮了!”
企業代持股權現象並不少見,但一般代持的股份都不會太多。像這樣代持控股股東的股份,還真是挺少見的。
任炎瞥她一眼:“別跟著唱咿爾呀了,有這功夫去跟錢四季核實一下情況。”
楚千淼摸著鼻尖說了聲得嘞。
但她是約不到錢四季的檔期的,她又不是任炎,人家董事長再和藹可親也不可能對她一個高級經理事必躬親。最後還是任炎出馬,約到了錢四季。
任炎帶著她一起去了錢四季的辦公室。錢四季和任炎聊著天,讓助理柯明軍回答楚千淼的問題。
柯明軍和風細雨地告訴楚千淼:“哦,這個事是這樣子的,錢奮鬥是我們錢總的堂叔,力涯制造剛成立的時候,我們錢總不太方便持股,就叫他堂叔幫著代持了。”
楚千淼想,嘿,還真是代持。
她問柯明軍:“那錢總當時為什麼不方便直接持股啊?”
柯明軍看看她,問了聲:“這也要刨根問底呀?”
楚千淼怔了怔,她飛快瞥了眼任炎和錢四季那邊。
錢四季好像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他還在拉著任炎說話。
楚千淼想了想,些微提高了點聲音,笑著對柯明軍說:“柯助,您可能有點誤會,關於代持這個問題,我不是出於滿足我自己好奇心才要刨根問底,其實是擬上市公司如果存在過代持現象,那麼監管機構就會比較關注這方面的問題。尤其錢奮鬥先生是代持了控股股東的股份,這個比較少見,所以我們得盡調得詳細徹底一點才行。”
柯明軍扶了扶金絲邊的眼睛,說了聲:“這樣啊。”
楚千淼以為自己說服了他。結果柯明軍下一秒緊接著問:“這個有什麼具體的法律依據嗎?”
楚千淼隱隱覺得,柯明軍還挺難纏的。
她聽到任炎和錢四季那邊的交談停了下來。她想八成是錢四季把注意力投放到他們這邊了。
還好她是學法出身,法規熟得很,張嘴就能說。她是告訴柯明軍也是告訴錢四季:“當然有,根據《首次公開發行股票並上市管理辦法》以及《首次公開發行股票並在創業板上市管理辦法》的規定,要求擬上市公司的股權清晰,控股股東所持有的股份不能存在權屬糾紛。這就要求一定得還原出真實的持股關系。”
柯明軍推推眼鏡,沒說話,轉頭去看了錢四季一眼。
錢四季微笑沉吟。
任炎適時出了聲:“錢總,小楚說的沒錯,代持問題一直是上市過程中監管機構比較關注的問題,監管機構尤其會把審核重點放在股權代持形成的真實原因和它的合理性上,以及上市前代持關系有沒有解除、解除代持的過程是不是真實合法有效、是不是存在潛在糾紛。”
楚千淼發現任炎說話莫名有股威信力。同樣一番話如果是她來說,錢四季可能會聽得不以為然,但這番話由任炎來說,錢四季卻頻頻點頭,還告訴柯明軍:“聽任總的,任總最有經驗。以後他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遮遮掩掩。”
她想氣場這個東西,還真不是人人都有的,她還得好好修煉才行。
柯明軍迎著錢四季的話,趕緊回一聲“好的董事長”。
錢四季又轉頭笑著對任炎說:“我知道,上市就是得把一切都攤開來給大家看,讓大家看到我沒問題,我的企業很棒,他們才會買力涯的股票,才能讓力涯市值攀升!”
錢四季交代柯明軍,後續的工作,要做到對楚千淼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錢四季的辦公室裡出來,在回盡調辦公室的路上,任炎問楚千淼:“對剛才那二位有什麼感想。”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說:“看上去,錢四季比較大氣識大體,他的助理遮遮掩掩有點小家子氣。但越是這樣越說明問題,因為真正遮遮掩掩的是錢四季,柯明軍隻不過是聽他命令行事吧。”
任炎頓了下腳步,看向楚千淼。
楚千淼也跟著頓住,扭頭去問任炎:“怎麼了任總,我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