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炎假裝是格嵐爾銷售主管的助手給格嵐爾的客戶打了個電話。他用他極擅長的套話技巧,套出了對方的話,任炎問對方後續返幾個點?對方說,還是老樣子,老哥放心,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短短的交流已經暴露了格嵐爾與分銷客戶之間的收賄受賄行為。雖然這些是行業不成文的潛規則,很多公司私下都會這麼做,但真的形成證據,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任炎收好錄音筆,對彭乙申說:“彭總,說回到瀚海家紡上市的問題。其實瀚海不上市的話,對您才是不好的,從您的角度,您應該助我們上市才對。”
彭乙申笑眯眯“哦?”了一聲:“我挺想聽任總仔細說一說。”
任炎回以公式化的禮貌微笑:“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既然瀚海不上市,那就豁的出去和您格嵐爾一鬥,憑著我們在瀚海內部揪出的商業間諜,憑著我和佟記者的通話錄音,憑著專利技術形成時間的司法鑑定結果,憑著格嵐爾與客戶之間那些貓膩,大家真鬥起來,互相起訴,不妨可以鬥個你死我活。這些爭鬥和訴訟花些時間都能有結果,而最後結果毫無疑問,是有利於瀚海的,而一切違規操作最終指向的,也都將是格嵐爾和您,您說對嗎?”
彭乙申但笑不語,不置可否。
任炎覺得差不多了。他對楚千淼打眼色。
楚千淼接收到他的信號,立刻心領神會。
他把黑臉唱完了,現在該輪到她唱白臉打配合了。
“彭總,”楚千淼巧笑倩兮,吸引了彭乙申的注意力,“其實一旦瀚海決定不上市了,和您打擂臺訴訟打底,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您和格嵐爾聲譽受損,並需要對相應行為作出賠償。而瀚海休養生息幾年之後還可以再拼上市。”
“但話說回來,”楚千淼把彩虹屁功能轉換為暢想美好未來模式,“假如這次格嵐爾撤訴,和瀚海化幹戈為玉帛,助瀚海上市一臂之力,對格嵐爾的發展其實是大有助益的。因為瀚海上市後會穩坐行業第一把交椅,到時您就可以以第二把交椅自居。”
楚千淼停了下,話鋒一轉,問彭乙申:“彭總聽過蒙牛和伊利的淵源吧?蒙牛的老板牛根生當初是從伊利出來的,他離開伊利以後創建了自己的牛奶品牌,當時伊利在乳制品行業是一家獨大的,牛根生為了做大蒙牛他很會借力,在蒙牛的產品上印上了‘為民族工業爭氣,向伊利學習’的口號,此外他更機智的是,在廣告牌上的廣告語中也寫上了‘做內蒙古第二品牌’。在當時誰也不知道究竟哪家是第二大乳業公司的情況下,他的綁定第一就在人們潛移默化中投下了他是第二的印象。
“現在瀚海和格嵐爾也是一樣的情況,假如瀚海上市,穩坐了行業第一把交椅,那不管究竟哪家家紡是第二,隻要格嵐爾綁定了瀚海,格嵐爾在人們印象中,它就是第二。一類產品中,老百姓能記住的品牌無非前兩名,穩住行業第一第二的印象這就夠了,以後格嵐爾和瀚海就能強強聯手,共同起飛,一起去擠壓其他家紡的市場。這不比我們兩大巨頭互相鬥讓其他小家紡坐收漁利好的多嗎?”
楚千淼一番話說完,不隻換來彭乙申的連連點頭,她瞥向任炎時,看到連任炎也對她含笑頷首。
好像她的表現超出他的預期了,令他欣慰和滿意。
接下來她和任炎兩個人,一個黑臉一個白臉,一硬一軟,一唱一和,一個重話敲打,一個軟語相捧。他們軟硬兼施地,竟是合作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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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們說服了彭乙申,讓他當場做下決定。
“得了,周總,明天咱們籤個戰略合作協議,你是行業第一,我不管我就是綁定了第一的行業第二,以後我們強強聯手做大做強!我明天就叫人去法院撤訴!”
談判最終完美落幕,互相告別時周瀚海和彭乙申彼此戀戀不舍,像多年摯交老友那樣,掏心掏肺地向對方說再會。
送走彭乙申之後,任炎逮著個機會問楚千淼:“你從哪裡知道的蒙牛伊利的故事的?是真的嗎?”
楚千淼眨巴著眼睛,樣子乖極了的說:“是真的啊!我昨天查格嵐爾的行業地位,想知道它是不是行業第二,結果格嵐爾的地位我沒查出來,倒是關聯出了蒙牛伊利的事情,我就順便看了下,這不今天就用上了!”
她說著話時,樣子實在有點乖,任炎不知怎麼一時失了控般,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頭頂,嘴角一抬,說了聲:“做得好。”
楚千淼開心得一下就彎了眼。
第二天,幾件事依次發生。
格嵐爾對瀚海家紡撤訴。
格嵐爾對媒體發布消息說,此前對瀚海家紡起訴專利侵權,這其實是一個烏龍事件。現在兩家企業已經解除誤會,變成了友好合作的伙伴企業。
至此,瀚海家紡的上市危機終於得以徹底解決。
經此一役,楚千淼再次感受到了商場中的事事無常變化莫測——或許今日彼此還是恨不得殺掉對方的仇敵,但經過一個日落日升,到了第二天,大家又變成了握手言和歡談笑語的合作伙伴。
她覺得自己的心境經過這番錘煉,又成長和成熟了許多。
任炎在事後不忘對她耳提面命了一下,告訴她說:“商場上一個人的面孔有很多,所以這是帶著面具玩錢的地方,還是少玩點人情味好。一個不當心,小心被人涮得連渣滓都不剩。”他始終怕她的人情味會反噬她。
但她在心底的某個小角落,依然堅守著一絲人情味。
畢竟當誰都沒有人情味了,掙再多錢又怎麼能體會到滿足感和快樂呢?畢竟當人的信仰變成了隻有錢以後,貪欲那個窟窿就再也填不滿了。
但她沒有和任炎過多辯解什麼。時間會給所有爭執一份完美答案。所以一切都不必刻意去說。
事情徹底解決後,瀚海家紡終於得以順利上市。經過這樣一番緊急叫停的插曲,瀚海家紡的上市顯得尤為不易,尤為值得大肆慶祝一番。
一行人再次趕赴深圳,這回終於順利地完成了瀚海家紡的敲鍾儀式。
儀式完成那一瞬,楚千淼不知道自己是種什麼樣的心情。這是她第一次從頭到尾親歷一個項目,從頭到尾把一個企業從改制送向上市。她感覺自己像個老母親,欣慰地看著她的孩子長大了,能自己摸爬滾打地去二級市場玩耍了。
當晚是上市答謝酒會,就舉辦在大家在深圳下榻的五星酒店宴會廳。周瀚海專門請了策劃公司來負責整個活動流程,此外他託關系請到兩位全國著名主持人來主持酒會,也請了政府部門的領導過來致辭講話。
總的來說,答謝酒會的排場很大,整個活動非常有排面。
酒會開始前,張騰告訴楚千淼:“回樓上房間換身衣服吧,換隆重一點的,也顯得你對酒會重視一些。”頓一頓,他問,“你帶禮服之類的衣服了吧?”
楚千淼點頭:“帶了!”她搓搓手,“花了大幾千呢,我這就上去換!”
作者有話要說: 任炎:我的妞在長大了!欣慰!
第44章 花枝招展的
楚千淼回到房間, 快速地捯饬起自己。
她先跟谷妙語視了個頻,讓她現場教自己怎麼扎丸子頭。她平時一直黑長直,發型藝術對她來說是件神秘武功。她學得很費勁, 谷妙語後來舉著胳膊都快把自己吊死了,她才看出點端倪來。
她靠著這點端倪總算能把頭發盤出個模樣來。盤完後, 谷妙語隔著視頻看著她直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忽然谷妙語打個響指, 隔著屏幕衝著楚千淼說:“我知道了!你把頭發梳得太板正太光溜了!來, 水水,你使勁晃晃頭,像嗑藥了似的那麼晃!”
楚千淼於是使勁晃晃頭,晃得自己差點吐了, 終於在兩鬢的地方晃下來些碎發。
“嗯, 不錯!這麼看就性感多了!”
谷妙語在結束視頻通話之前說:“水水, 等下全副武裝完給我發張照片,讓我看看你豔光四射的完整版!”
楚千淼一聲“得嘞!”放下手機開始化妝。
她沒給自己畫得太濃豔, 隻是用淡妝稍微雕琢了一下自己的五官。修完眉上完粉,塗一點口紅到嘴唇上,照照鏡子,楚千淼覺得鏡子裡那個自己看起來還蠻入眼。
最後她起身換上了禮服裙子和高跟鞋。
她拿起手包站在鏡子前, 前後左右照了下自己, 她覺得她已經把自己捯饬到了可以出鏡的程度。
她用手機對著鏡子給自己拍了張全身照,發給谷妙語,附帶一行字:“小稻谷,看你水哥捯饬得怎麼樣?”
谷妙語馬上發過來一大排流口水的表情包, 然後又發過來一行字:“你是想要我的命嗎?好,命給你!我死了,被你美死的!”
收獲一條命的楚千淼挺胸抬頭地大笑三聲,開門下樓。
楚千淼下榻的酒店結構有些另類,從酒店大門進來的大堂,其實是酒店的二樓,答謝酒會是在一樓的宴會廳舉行,從二樓到一樓去,走樓梯比乘電梯要近很多。樓梯是彎彎繞繞盤旋而下的,每一級樓梯階都穿著大理石的外衣,樓梯扶手雕欄玉砌般典雅華麗。
楚千淼扶著樓梯扶手拾級而下,因為穿著高跟鞋,大理石地面又滑,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她隻顧著盯腳下的地面,沒顧得上看到一樓宴會廳門口正站著兩個男人。
雷振梓正好在深圳出差,給任炎打電話想約飯,直接被任炎叫來一起參加上市酒會。任炎特意交代雷振梓:穿西裝,別穿夾克,正式點。
於是雷振梓西裝革履地出現在宴會廳外,他穿起正裝也壓不住一身桃花,像個斯文敗類一樣。任炎從宴會廳裡出來迎他的時候,他正跟門口的禮儀小姐聊得熱火朝天。
任炎叫了聲雷振梓的名字,打斷他的招蜂引蝶。雷振梓扭頭看他一眼,“呦”了一聲:“阿任你今天是不是帥得有點過分了?嘖!你居然把我們去年到國外定制的那套西裝給穿上了?你不是說等你外婆八十大壽再穿的嗎?以前做一個市值是瀚海家紡十倍的上市公司,答謝酒會也沒見你對著裝這麼上心,所以瀚海家紡到底是個什麼項目,怎麼值得你穿得這麼隆重?”頓一頓,他一挑眉,壞笑漾在嘴邊,“是……想特意穿給誰看?”
雷振梓衝著任炎擠眼睛。但他發現任炎沒有回應他。
任炎的視線從他肩膀上方穿射出去,看向了他後面。
雷振梓順著他的視線轉身向後看。
他不由吹了聲口哨。
原來是一位美人正在他們不遠處,扶著樓梯扶手一級一級認真專注地下著臺階。
那美女頭發松松盤著,穿著v領的黑色禮服裙子。她皮膚白得很,快要透明一樣。她裸露在禮服外的白皮膚和黑禮服形成強烈的視覺色差,禮服讓她白得愈發嬌美性感,但在嬌美性感中又透出一份可人的清純。禮服把她的好身材盡職盡責地勾勒出來,有凹有凸,有層巒峰起,有細腰似柳。
那條白皙纖秀的頸子和性感的鎖骨連成流利漂亮的線條,線條順著v型的領口向下延伸,經過一番波瀾起伏後被收進v字的窄尖裡,在那裡留下一點若隱若現的溝壑,景致實在美不勝收。
等那位美女稍稍抬一點頭,雷振梓已經準備好的又一聲口哨一下噎在舌尖上。他看著那張微微抬起的明麗面孔,失聲道:“我去!那是千淼嗎?那是千淼吧?那是千淼啊!”
他發出三連嘆。
他剛要放嗓子和馬上走到最後一級臺階的楚千淼打招呼,人卻被任炎差點拽了個趔趄。
任炎拖著他的手臂,把他往宴會廳裡扯,力道大得像對他有什麼不軌企圖似的。
雷振梓翻著桃花眼表示不滿意:“阿任你這是幹嘛呢?剛才那大美妞可是千淼,你怎麼還能表現得這麼冷淡?”
任炎一臉義正辭嚴:“沒覺得怎麼美。幹正事吧。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周瀚海周總,以後資本市場上沒準你們有可以合作的機會。走吧。”
楚千淼下樓時,心裡是含著點小期待小雀躍的。她悄悄在心裡設想過,任炎看到她今晚的樣子,會不會有那麼一點覺得她比平常好看?
平時她始終是一身職業套裝,不是長褲就是一步窄裙,也不大化妝。她還真是難得有機會像今天這麼光明正大的花枝招展。
她有一丟丟期待可以從他那裡收獲一點對她今晚招展花枝的好評。
她下了樓,走進宴會廳,一路遇到的熟人都會不吝惜地給她一點驚豔的表情與稱贊,他們對她說:呀?這是楚律師嗎?今晚可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