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炎立刻說:“我不太懂。”
“任總,別兜圈子了。你要想好,這個雷一旦報道出去,瀚海家紡ipo可就完了。”記者說。
楚千淼都聽出來了,這記者是在要好處費,封口費。但任炎還是一副的確不懂的樣子和他兜圈子,就是不往“你想要多少錢”上說。
她想她要是那個記者,她得急死,怎麼遇到這麼不上道的人呢。
“你先說說這個雷是哪方面的吧。”任炎說。
“怎麼,覺得我是在詐你?你放心,雷是扎扎實實的雷,是足夠讓瀚海家紡停止上市腳步的雷。所以任總,別兜圈子了,好嗎?”
“兜圈子的是你,你不說具體點,我們怎麼進行下面的談判呢?”任炎說。
漏音中傳來那個記者的笑聲。楚千淼和張騰都豎著耳朵一起聽。她看到張騰聽得皺起了眉。她意識到了事態可能不那麼輕松,盡管任炎表現得一派波瀾不驚。
“任總既然怎麼說了,那麼好,我就告訴你好了,是知識產權方面的雷。”
楚千淼看到任炎眯了眯眼。她知道他一定正在腦子裡電影特效般地過著瀚海家紡知識產權方面的資料。
隨後他說:“知識產權怎麼了?”
記者透過手機笑兩聲,說:“任總,再問可就不合適了,想知道後面的內容我們還是先談一談別的吧,比如這個知識產權的價值。”
“你剛剛說什麼?”任炎敲了敲手機話筒,“我在機場,比較吵,沒有聽清你剛才說什麼。”
記者重復:“我說我們先談談別的。”
“什麼?”任炎讓秦謙宇跺腳,“太吵了,麻煩再說一次。”
他如法炮制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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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終於沒了耐心,不耐煩地說:“我說我們先來聊聊這顆雷到底值多少錢怎麼樣!”
任炎直接掛斷了電話。
接他們去酒店的車到了。他們全都上了車,直奔酒店。
到了酒店任炎就招齊大家到他的房間開會。他把周瀚海和餘躍也叫上了。
他帶著大家連夜又過了一遍知識產權方面的所有資料,過得非常仔細,過得每個人的眼睛都幾乎變成了顯微鏡。尤其曾經引起內部糾紛的那項專利,他們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地看了兩遍,最終確定確實沒有什麼問題才松口氣。
楚千淼記得任炎曾經說過,狄衝當初敢那麼和公司對著幹,背後十有八九是有瀚海家紡的競爭對手在撐腰。
她於是在休息的時候問任炎:“那個記者,會不會跟狄衝有關系?是不是他們聯手在搗什麼鬼?”
任炎沉吟了一下,說:“有這個可能。但如果真是他們,我們反而不用擔心,因為就算狄衝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出花來,理不在他那裡。怕就怕,不是狄衝。”
大家自查了一輪都沒什麼問題,放下心來,沒再理會那個記者。
大家繼續保持雀躍和期待的心情等待著敲鍾儀式。
但就在敲鍾的前一天,當所有人的心情都把緊張和期待繃到一個頂峰時,任炎收到了監管部門的一條緊急消息。大家都在他的房間裡心如油煎地消化著這條消息。
有人舉報瀚海家紡的董監高存在違規行為,請保薦機構和發行人律師對上述事項進行核查,說明核查過程、提供相關依據並對上述事項是否構成重大違法行為、是否對首發構成障礙發表意見。期間瀚海家紡ipo暫緩發行。
隻差臨門一腳,瀚海家紡ipo被證監會緊急叫停。
當晚便有新聞報道出來,稱瀚海家紡ipo暴雷,已被證監會緊急叫停,新聞稿裡洋洋灑灑地描述了瀚海家紡的董事如何違規,保薦機構如何失職不察。
新聞稿被沸沸揚揚地轉載,很快形成了話題。
任炎接到很多通電話,有他公司領導的,有他同行朋友的,也有其他記者想約採訪的。
楚千淼覺得如果這個時候是她來面對這件事,她八成早慌了,即便不慌,也會焦躁得像隻沒頭蒼蠅。而這個時候還有那麼多電話打過來煩她,她一定會發脾氣吼回去。
但任炎卻始終冷靜。他先向公司領導申明,問題不算嚴重,他已經想好了解決辦法。再一一回復致電過來的同行友人,謝謝關心,但現在有點忙,回頭再細聊。最後連對那些記者他都客客氣氣,禮貌周到地請他們靜待消息。
楚千淼不知怎麼,看著任炎這麼井井有條地處理問題,心裡湧起一絲類似心疼的感受。
他一個人扛下壓力。他不給團隊其他人帶去任何心慌和焦慮。他真的像支定海神針一樣,穩穩的,撐住了大家。
可是誰幫忙去撐撐他呢?似乎隻有他自己。
任炎講完一通電話後,收起手機。
楚千淼忽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一邊嘴角抬起,有些戲謔地、自嘲地那麼一笑。
她試探性地叫了聲:“任總……學長!”
任炎循聲轉頭,看著她,還是那麼笑著,說:“我沒事。”頓了頓,他說,“我隻是剛才忽然想到,原來那個記者很狡猾,他應該很了解我們之前在知識是產權方面有過內部糾紛,所以他故意說這個雷是知識產權方面的,好移走我們的注意力。但其實真正的雷卻並不在這裡。”
楚千淼聽著這些話,她想她的確還是經歷得太少,因為她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如今她又讓職場的爾虞我詐開了番眼界。
她腦子轉了轉,問:“所以那個記者,應該就是和狄衝有關系吧?”
張騰說:“顯然他們脫不了幹系。”
任炎說:“他們到底有沒有關系,我們暫時顧不得那麼多。當務之急,是趕緊解決眼下這顆雷。”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中的司馬任炎魅力兩米八~~~
第40章 他真的很棒
一眾人第二天都乘了早班飛機飛回北京。
到了首都機場, 周瀚海提前安排來接人的公司車隊已經就位。任炎帶著秦謙宇他們幾個、張騰帶著楚千淼,大家都跟著周瀚海餘躍直接趕回瀚海家紡。
到了瀚海家紡,幾方人馬又直驅周瀚海辦公室。周瀚海還來不及落座, 就打了內線電話給一名叫許軍昂的股東兼董事,讓他以最快速度滾來董事長辦公室。
許軍昂就是那名觸雷的董事。
根據舉報內容, 許軍昂他在這個月通過二級市場購買了某上市公司4%的股份, 另外有個叫田平安的人, 通過二級市場購買了同一家上市公司42%的股份。
而兩個人之間,有一份一致行動人協議。
這樣兩個人合計購入的上市股份就達到了82%,已經超過了披露線5%,這是需要向證監會、交易所做出書面報告並通知上市公司進行公告的。
但兩人什麼也沒有做, 沒有盡到披露義務, 屬於違規增持上市公司股份。
就是這個違規行為, 讓瀚海家紡的上市腳步被緊急叫停。
楚千淼和所有人都等著許軍昂從門口趕緊出現。
以往楚千淼到周瀚海的辦公室來,都會忍不住逗逗一魚缸的發財魚。但這回她是一點逗魚的心思都沒有了。
領導們都坐在沙發上列著架子等著審許軍昂, 她和秦謙宇這些小兵拎了椅子坐在沙發後面,腿上架著筆記本,做好隨時記錄下領導們等下會審說的每一個字的準備。
很快許軍昂就趕過來了。他進屋時帶著一臉赴死請罪的愧疚。
楚千淼在盡職調查董、監、高(董事、監事和高管)和核心技術人員情況時,與許軍昂有過接觸。他是做市場出身的, 酒量好, 講義氣,和周瀚海一見如故,半年前被周瀚海從別的地方挖了過來。他一來周瀚海就給他了股份。
在楚千淼的印象裡,許軍昂是個很直率很豪爽的北方大漢, 和周瀚海絕對的一條心——誰要是說他不好他會笑呵呵地聽,可誰要是說周瀚海一個不字,他立刻就能拍桌子。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故意去做背叛周瀚海的事呢?
雖然在人性上已經小跌過兩次跟頭,但楚千淼依然不願意相信,所有人都會為了利益去背叛情義。
眼前的許軍昂正對著周瀚海狠狠認錯,認得眼眶都充了血。
然後他說:“周總,各位,很慚愧拖累了大家、拖累了公司,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下了套了!”
周瀚海讓許軍昂把事情經過從頭講起。
許軍昂說,他是三個多月前在飯局上認識田平安的。田平安人很熱情很豪爽,他們兩個人聊得很投機,於是很快就成為了好朋友,平時常常一起切磋炒股投資什麼的。
“後來田平安說他認識個投資顧問,股票投資方面的行家,非常厲害,不如哪天三個人見見面一起聊聊。”許軍昂說,“我和他還有那個投資顧問很快見了一面,我們三個人聊得挺好,我和田平安都覺得他挺專業,就一起和他籤了份協議,讓他幫我們打理一下股票什麼的。結果,他媽的!”
許軍昂緩了一會兒情緒,才接著說下去。
結果那天他和田平安還有那個投資顧問一起喝酒,他喝得有點多,委託協議當時他就翻一翻,沒仔細看。他以為沒什麼問題的,但其實裡面埋了一句話,是他和田平安具有一致行動人關系。
“昨天一出事我趕緊給田平安打電話,我想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得給我個交代吧?那時候我還覺得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呢,可沒想到,我草田平安他大爺的!”
楚千淼覺得這個北方大漢也真是氣得急了,不管在場都有誰,髒話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他一開始還敷衍著接我電話,說他也懵,後來幹脆連電話都不接了,直接把我拉黑了,我現在想找他這人都找不著!我這才尋思過味兒來,他和那個投資顧問是聯合給我下套呢!周總,我是罪人,我對不起你和瀚海家紡!”
聽完許軍昂的敘述,連貫了一下整個過程,楚千淼覺得後背竄起一股涼意。
三個多月前的飯局上,許軍昂認識了田平安。三個多月。原來在那麼長時間以前,就有人有所謀劃和行動了。
原來人決定發起壞來,可以這樣耐住性子謀定而後動,草蛇灰線伏脈千裡,就為了給別人下絆子使壞。想想真是可怕。這份壞心思裡,除了包藏禍心,還包藏著謀略和伏擊。原來職場商場上,有人肯為做一個壞人如此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