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說:“得嘞!回頭再跟你細說,我再去法務部找他吧!”
等楚千淼又趕回到法務部,齊明亨已經把在季廈那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任炎了。
楚千淼從門口進屋時,任炎正背對著她站著,聽齊明亨說著話。
她的喘息聲和腳步聲吸引了他的回頭。
*
任炎在去往法務部的路上,本來心裡是有點亂的,他有種很新鮮的煩躁感——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楚千淼,第一句話該跟她說些什麼,用怎樣的語氣。這些不確定讓的煩躁感像竹子似的,在他心裡一節又一節的攀升成長。
可他揣著滿肚子煩躁的竹子,到了法務部門口,深吸口氣進了屋,卻沒有看到她。
他於是又有了另一種新的煩躁感。她怎麼能不在呢?她到底想躲他躲到哪去?躲到什麼時候去?殺人不過頭點地,他說了她兩句而已,她至於嗎?
等他聽齊明亨說季廈對楚千淼的態度時,他蹿起了一股心火。他家的學妹,也是誰都能這麼不客氣以待的?他馬上想好了等下去見董蘭時說什麼、怎麼說,能讓季廈不得不配合工作。
等齊明亨和他說得差不多了,他背後響起腳步聲。他一聽就是她。
真奇怪,他不知什麼時候就記下了她腳步的特點。
他回頭之前,甚至心跳暫時停頓了一下。他以為和她對視時,或許會從她臉上眼睛裡看到委屈、埋怨、責怪之類的情緒。
對著那些情緒他也好說聲對不起之類的。
可是見了鬼了,她居然像個沒事人似的,和他打招呼,向他匯報工作,該怎麼樣怎麼樣。
她完全是一副專業極了的工作態度。微笑,禮貌,說話簡潔,除卻工作內容,一個廢字都沒有。
該怎麼說呢?她得體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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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體得比他們第一次見面還更像第一次見面。
他想他昨天訓她的話,是真的得罪她了。
*
任炎親自去找了董蘭。那之後,董蘭約談了季廈。
季廈從董蘭辦公室裡出來不到一小時,工程部的所有合同底稿就被送到了法務部。齊明亨說他會盡快整理更新好合同情況給楚千淼發過來。
楚千淼想,任炎一出手,確實不同凡響,效率和效果都肉眼可見。
下班前,她給齊明亨回完郵件之後,抬頭,客氣極了的說了聲:謝謝任總。
她看到任炎有些欲言又止。
她起身穿好大衣拎好包,又客氣極了的說了聲:任總再見。
在地鐵裡,她想想她對任炎說完謝謝和再見之後任炎那一臉好比便秘的表情,心裡就有一種莫名解氣的快樂。
以後看她不把他給客氣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任炎: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你老公還不能說你兩句了?
楚千淼:不能!!!
任炎:好的我錯了。
第37章 你想要怎樣
法務部齊明亨很快把合同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把底稿和整理後的清單發給了楚千淼。
楚千淼仔細翻看了一下,發現相比原來的合同底稿,的確還是有缺漏甚至不合規的部分存在的。接下來她得叫齊明亨配合自己, 盡快把這些缺漏和不合規的問題解決掉。她暗暗有點慶幸自己那天沒有被季廈的壞態度所擊退,慶幸自己能理智地堅持要重新過一遍工程部的合同。
不然的話, 這些未發現的問題, 等到申報上會時, 說不準都會成為絆住企業上市的雷。
想到那天季廈的那臉懷態度和不配合,楚千淼其實有點好奇鐵血娘子般的董蘭是怎麼馴服季廈的。之前安魯達說過,因為人力部負責人招進了沒本事還愛推鍋的隋歡,董蘭在人力負責人身上展開了一頓非常徹底的狠批和痛斥, 絲毫情面都沒留。
所以她想那天董蘭是不是也把季廈叫去辦公室裡, 絲毫情面都不留地也狠批痛斥了他一頓。要是那樣的話, 楚千淼心裡還偷偷的有點解氣的感覺。
但安魯達又來盡調辦公室串門的時候,他嘴碎的闲談把她心裡這點解氣的感覺給抹殺掉了——季廈並沒有遭到董蘭的狠批和痛斥。
楚千淼覺得安魯達這個人什麼都好, 幹活麻利,為人熱心,脾氣溫和。就一點值得商榷——他真是太愛到盡調辦公室來和秦謙宇他們講與董蘭脾氣相關的那些事情了。
楚千淼想,也許相比於嘉樂遠內部人員, 他們這些中介機構方反而是個更安全的第三方樹洞對象吧。
安魯達來盡調辦公室串門時, 說,那天下午他敲門去給董蘭送材料申請籤字,本來很忐忑的,怕被董蘭問到什麼答不利索的問題——他說他們這些人, 不管三十多四十多還是五十多的,見了董蘭都跟小學生見到班主任似的,怕被她提問,更怕回答不上她的提問而挨說。
他忐忑地敲了門。可等他得到“進來”的批準進屋後,他卻看到季廈正坐在董蘭辦的公室裡。
“我很久沒看到董事長有那麼好的心情了,她跟季總兩個人很放松地一人坐在一個沙發上,面對面地邊笑邊聊著過去一起打江山的事情,聊得彼此臉上都是既感懷過去又珍惜今天。我借著那功夫董事長心情好,很順利地就把文件給籤了。”
安魯達一邊用紙巾擦著鼻尖上洇出的細汗一邊說。
“我是運氣挺好的,趕上董事長心情好了,輕輕松松就拿到了她的籤字。但人力的主管老劉可就沒我這好運氣了。等後來董事長一個人的時候,老劉也去找董事長談事兒,他就問了董事長一句‘今年還給設計一部負責人駱峰加薪嗎’就被董事長又給訓個夠嗆。哎,可憐的老劉,當晚拉著我喝了好幾盅苦溜溜的小白酒。”
秦謙宇疑惑地問安魯達:“劉總這問話,沒什麼大逆不道的地方啊,有什麼可訓的?”
楚千淼安安靜靜地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一副認真辦公的樣子,眼皮抬都不抬。
她對面的任炎像她的鏡像反射般,一樣的頭不抬眼不睜,仿佛對安魯達和秦謙宇的交談漠不關心。
但楚千淼不是真的漠不關心,她還是豎著耳朵在聽的。
安魯達神神道道地看了眼門口,好像董蘭能感知到他在講她的小話會趕過來活捉他似的。然後他轉頭回來對秦謙宇說:“董事長訓老劉沒長腦子,說當年和駱峰籤的勞務合同裡白紙黑字印著每年都要加薪一定比例,那今年當然也是加了,還用你特意來問我一次?你看你成天稀裡糊塗的,要不是看多年交情的份上,早讓你騰位置回家去了!”
安魯達把董蘭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楚千淼聽得暗暗咂舌。她悄悄回想了一下,記得安魯達之前說過,人力部的負責人劉總也是當年和董蘭一起打江山過來的。她不由想替劉總抱個無聲的不平,同樣是打江山過來的人,董蘭對他和對季廈的態度還真是挺差別對待的。
安魯達樹洞完畢,準備回辦公室。臨走前他好像回過什麼味兒來了似的,衝著楚千淼說:“哎?楚律師今天居然沒和我聊天!我說怎麼感覺跟缺點什麼似的,這麼不熱鬧呢!”
楚千淼轉頭,對他禮貌得體公式化地一笑:“不好意思安總,等下班以後我陪您聊天!”
安魯達說了聲得嘞你忙著。他沒能從楚千淼的話裡聽出別的話。
但任炎能。他輕輕撩了下眼皮,看向楚千淼。
她正一副恬淡認真的樣子寫文件,她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手指噼裡啪啦地敲打鍵盤。
他知道她剛才的潛臺詞其實是:不好意思安總,上班時間,我不能和男人插科打诨,得挨說的。
他喉頭憋了口氣出不來。
她果然是記恨他了。
被她客氣得不行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以後,又覺得二百平的房子在變小在夾人了,夾得他胸口憋悶不已。後來他給自己倒了點威士忌,站在窗口喝下去,讓酒精幫他疏通了他淤堵的情緒和思路。
他想這也許是個機會,可以趁此拉開和她越攪越近的距離和越近越亂的感覺。
臨睡前他覺得自己給自己找到了出路。
可結果到了白天,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開車到了嘉樂遠這邊來。這種決心+決心無效的反復,一連幾天都是。
每當他看到對面那女孩對他客氣得恨不得說話時一邊露出八顆牙齒一邊不斷鞠躬,像個空姐似的,他就覺得無論看什麼幹什麼,都別扭。
他幾次都想對她說:你好好的行嗎?別這麼陰陽怪氣的。
但都及時剎住了口。
他有什麼立場說她呢。其實是他看到她跟周奇怪打電話打得沒完沒了,莫名其妙發作了一通脾氣,才把她惹到的。
她現在就是把他客氣死,他也得受著。
*
秦謙宇是最先受不了這幾天楚千淼的變化的。
他發現楚千淼嘴也不貧了,彩虹屁也不拍了,和他們說話也都能多短就多短了。
尤其她和任炎說話時,他都快替他們憋死了。
任炎說:楚律師,工程部那些合同,錯漏的地方整理得怎麼樣了。
她就禮貌極了,帶著微笑,客氣死人地說:已經整理好了 。
任炎說:那你發給我了嗎?
秦謙宇聽到這時很想說,領導你語氣不對,你重說行嗎?沒話找話聊不是把話說成找茬啊……
但楚千淼沒和他一般見識,她敲敲打打著鍵盤,然後微笑說:任總,您要的材料已經整理好發送到您郵箱了,請您查收。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指正。
任炎又說:我沒收到郵件,你確定已經發了嗎?
楚千淼就微笑得更禮貌更客氣地說:又給您發了一遍,請您查收。
但任炎再一次說:沒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