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嚇著了,他打完,解釋了一下耳朵上的助聽器。又把家世交代了一遍。”喻中巖說,“這小子是首富柏家的孩子,據他說還有徐家什麼的,反正我聽起來都覺得玄幻,咱們嗔嗔不會被欺負吧?”
萬姝茗知道柏正聽力以後能治好,舒了口氣,她這時候就比較看得開。
“如果不喜歡嗔嗔,他幾年前去漣水救你和小燃,是嫌命長啊?”
說起這個來,萬姝茗竟然還有幾分羨慕女兒。白了喻中巖一眼:“你年輕那會兒,我讓你背著我上個泥土坡,你都說背不起來。更別說指望你能為我舍生忘死一回。”
被揭短,喻老師聰明地不吭聲。
好說歹說,柏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夫妻倆走出去,看見柏正在給閨女剝橘子,他剝得細心,連橘肉上的絲都盡數清理幹淨。
萬姝茗什麼不滿都沒了,一個男人什麼態度,動作可以裝,眼睛卻無法裝。
柏正看她閨女是看小祖宗的眼神。
而且他們家嗔寶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看著性格綿軟溫吞,其實特別精。
不然怎麼解釋喻燃一個孤獨症都最在意她。
她對人性的好壞看得最通透,性格大度,勇於付出。這種性格最容易獲得幸福。
柏正在喻家吃了晚飯才回去。
吃完飯,萬姝茗招呼道:“嗔嗔送一下小柏。”
喻嗔甜甜地應了一聲。
出了家門,兩個人終於能光明正大握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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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爸爸嚴苛,喻嗔本來還怕他不自在,可是柏正比她想象的自在多了。
他捏一捏少女軟軟的小手,低聲笑道:“我小時候幻想過許多次家到底是什麼感覺,嗔嗔,謝謝你讓我體會到。”
父親嚴厲卻慈愛,母親嘴硬心軟,盡數都是關懷。
很高興,他未來,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
夕陽餘暉灑落在街道上,兩個人路過藥店,柏正頓住腳步,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幾分,陰鬱之色再次浮現。
轉頭對著喻嗔,他臉色倒是無比柔和:“等我一下好不好?”
喻嗔點頭。
柏正臉上的傷看上去太嚇人,確實有必要處理一下。
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裡拎著個袋子。
喻嗔眨了眨眼睛:“需要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嗎?”
他眼中多了一分悲哀,握住她小手親了親。比起愛憐,還多了幾分祈求。
柏正打開袋子,喻嗔愣住,裡面是一盒緊急避孕藥。
“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說得無比難受,悔恨極了,昨晚意亂情迷,沒想到這回事。後來想到,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喻嗔也明白,她把藥接過來,看見柏正握住拳頭,眼睛發紅。
她笑著親親他下巴,不願他這麼自責痛苦。
少女嗓音甜甜的:“吃藥很苦,柏正親親我。”她其實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昨晚是她臨時起意。
他不說話,唇觸碰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一腔熾熱的愛意,像是要通過這個途徑,全部宣泄出來。
*
暑假過完,喻嗔再次回到學校上課,她已經大四,開始忙畢業論文的事情,直播做得少了,名氣不降反增。
不說別的,在她身上的浪漫愛情故事,就夠觀眾們腦補一大堆。
還有星探來學校挖人,但喻嗔直言拒絕,她隻喜歡調香。
看了她的直播,如今許多人都能“交上作業”,制出好聞精致的古香,大家漸漸意識到,這種香健康又好聞,一時間認真學習的人越來越多。
學校最近有傳聞,有個著名家族的大佬,掛名在s大念書。
後來有同學看見八千萬豪車進出,紛紛尖叫。
但大佬一個月隻來幾回,來去匆忙,見過廬山真面目的人極少。
直到國慶假之後,大佬下了班,開著豪車匆匆忙忙駛入學校,直奔植物系,從八千萬豪車裡面拿出了……一個小巧可愛的冰淇淋。
喻嗔打開冰淇淋盒子,冰淇淋還冒著冷氣。
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糧。
學校新聞社炸開了鍋。
#號外,大佬真面目,一點兒都不醜,反而帥到炸裂!#
#震驚,八千萬豪車飆到160邁,隻為給小女朋友買冰淇淋#
看到新聞的女孩子都成了檸檬精,哇好氣,這年頭又帥又好看又有錢的男人,深情到不像話。長得醜的反而又浪又花心又渣。
男生們則嫉妒柏正,植物系那個驚天動地的大美人啊,他們肖想好幾年,現在成了別人的。
秋去冬來,這一年裡,徐學民過得最輕松。
徐叔漸漸意識到,家主今年特別努力,他迅速成長,努力成為徐家產業的頂梁柱。
有時候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他變得好學、穩重、有擔當。
徐學民操勞了大半輩子,沒想到真有輕松的一天,他欣慰極了,一向情緒波動少,此時竟有種落淚的衝動。
曾經人人說柏正這輩子注定是個敗類。
但其實他隻需要喻嗔一句,他可以。
這一年的柏正過了23歲生日,邁入24歲的時光。除了能養好他的小姑娘,他也成了徐家的頂梁柱。
這一年,龐書榮是出色的運動員;
喬輝成了有名的電競選手,有一大批死忠粉;
大光是一名成功的微商。
這群在高二被唾棄是垃圾的少年,長大後都變成了最好的自己。
沒有人會是垃圾,熬過那段看不見光的日子,人人都能涅,看見光明。
*
快過年了,年末s市有個慈善晚會,據說是給災區捐款,還有貧困山區孩子們讀書的問題。
以前柏正從不去,這次他卻提出要去。
去之前,他說:“我去趟醫院。”
徐學民對這兩個字很緊張:“您身體又不舒服嗎?”
“不是,我去檢查一下,如果不能有後代,我就去做結扎。”他俊美的臉上,平靜到幾乎溫柔,他說,“老徐,不能讓女孩子吃藥,對身體不好。”
老徐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眶一熱。
後來小主子從醫院回來,老徐都沒敢問到底是結扎了,還是可以有孩子。
柏正也懶得給他講,他又不和徐學民過一輩子。
喻嗔收到邀請,問她要不要去參加慈善晚會。
她沒見過,頗為開心,表示自己要去。
柏正給小公主準備好漂亮的衣服和首飾,親自開車把她帶到現場。
慈善晚會很熱鬧,自他們走進來,人人都忍不住看過來。
年輕的家主,那個富貴無雙的家族繼承人,還有他嬌花一般的女朋友。
到了募捐時,不僅柏正捐了一大筆數目,喻嗔也捐了很多錢。
柏正摸摸小心肝兒的頭發,他知道這是個感恩的女孩子。
當年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她受過千萬家恩惠,如今加倍回報回去。
他卻不同,他的一切感激,源自那個寒冷的春天,隔著滿目瘡痍,與她相遇。
沒有相見,便先一步愛上她,從此世界春暖花開,美好無限。
快結束時,柏正接到一個緊急電話。
“嗔嗔,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她乖巧點頭,“我在這裡等你。”
柏正打完電話,處理好事情回來,募捐已經散場,他還沒走進會場,就看見原本喻嗔坐的地方沒有人。
他一瞬急到不行,到處尋她。
人來人往,他什麼都顧不得,看見一個人就連忙問是否看見了她。
被他抓住的人紛紛搖頭。
直到有個侍應生講:“我看見過那位小姐,她剛剛出去了。”
外面狂風大作,天空一片漆黑。
柏正驚恐,害怕,彷徨,生怕她出了什麼事,連忙踏進黑夜裡找她。
沒有人,怎麼都找不到,不是說了等他嗎?
冬夜冰冷,風刮在臉上生疼,柏正不安分的血脈,讓他肌肉緊繃到疼痛。他有種發瘋摔東西的衝動,但是最後克制住了。
他不願意被天生的基因駕馭,喻嗔如果看見這樣的自己,會不安。
可是無盡的黑夜中,他什麼都看不見。
他甚至有一瞬忍不住恍惚地想,是他對她不夠好,所以她離開他了嗎?
他知道喻嗔乖,但她一直都是很有主見的姑娘。闖入他的生命橫衝直撞,離開或許也就在朝夕。
他找不到人,怕到極致,竟覺得這是黃粱一夢,這幾年他都身在夢境,從未與她相愛相守,依舊身處在童年黑暗的閣樓,無望的深淵之中。
盡管這些消極的思想很快被否認,但柏正意識到,原來他一直是害怕的。
前方的光亮起,遠處緩緩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她逆光而來,偏頭看他,歪了歪小腦袋:“柏正,你怎麼啦?”
光亮衝破黑暗,她顯得無辜極了,完全不知道男人為了找她,內心經歷了多麼洶湧的變化。
直到被人抱住,她糯糯解釋道:“外面在刮大風,我看你打電話一直沒回來,外套還給我穿了,我怕你冷,來找你給你送衣服呢,你剛剛沒看見我著急了嗎?”
他嗫嚅了下嘴唇,一個字沒提,最後溫柔低聲道:“嗯,謝謝嗔寶。”
她高興又羞澀。
“我們還回去宴會嗎?”她問。
“不去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好。”
深藍色夜空下,他牽著自己的女孩,風吹動他的衣擺。
她聲音輕軟哼著歌,他神情漸漸變得柔軟,身體放松。
柏正漸漸懂了一件事,他不會好,這一輩子都不會好了。
童年和少年的經歷,永遠把他變成身處深淵那個人。
但沒關系。
他會在深淵中,望見女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