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去,柏正洗澡換衣服,強迫自己睡一會兒。
結果天還沒亮,他按捺不住,又出門了。
他住在朗廷的別墅區,自然不和徐學民那個老家伙一塊兒。此刻天亮,他倒是想起公司還有個生意今天要談,給徐學民去了個電話。
“把時間延後。”
徐學民嘆了口氣,自然沒什麼意見。今天才年初五呢,本來也是休假時間。
今天小主子要去談戀愛,他清楚得很,工作哪有喻嗔重要。
如果給柏正一個古代君王當,他能毫不猶豫為了喻嗔當昏君。
*
喻嗔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三年前柏正離開的事情,成了她心病。
如今他願意坦白,真相對他而言,過於殘忍。
他瞎過,還聾過。
如柏正自己所說,未來會發生什麼,他都不知道。
徐傲宸的基因有問題,他們家族富貴滔天,遺傳病卻一直存在,牧夢儀身體弱,表現正常,但是精神方面也十分脆弱。
早上喻嗔終於調整好狀態。
柏正對自己血脈無比厭惡,她如果還跟著一起擔憂,那才是愁人。人來到這個世界多麼不容易,長大也不容易,兩情相悅更是難。
她還喜歡他一天,就真不在乎他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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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說,即便有一天他變成了一個瘋子,隻要是依舊愛她的瘋子,那她就能照顧好他和自己。
她想通這點,腦海裡緊繃的神經松了些許。
隨即就是這三年都過不去的坎兒。
柏正不信她的感情,徐家人敏感又多疑,正是因為他的固執偏激,才讓她白白等三年,他自己也受了不少罪。
這個真讓人生氣,要是下次又出什麼事兒,她指不定又被他“拋棄”。
怪不得連梁樂智都看不下去,讓她虐虐他。
真這麼輕易原諒他,確實鬧心,還擔心他下次再犯。她要讓他從靈魂深處意識到錯誤,深感後悔才行。祝婉受了驚嚇,今天也起得早。
兩個少女吃完早飯,好一會兒後,門鈴被按響。
坐在外頭的祝婉過去開門,門打開,露出男人年輕英俊的臉。事實上,柏正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怕喻嗔還沒吃飯,一直等著,他身上帶著晨露。
他拿著一個文件夾,祝婉嘴角下意識抽了抽,什麼嘛,別人男朋友一大早送玫瑰送早飯,喻嗔大美人的男朋友,一早就不解風情帶了個文件夾?
柏正沒看祝婉,眼睛直直看著喻嗔。
他眼裡的光細碎,更多的是忐忑。
喻嗔看他這樣:“進來吧。”
祝婉很識趣,回自己房間去了。但人不乏好奇心,祝婉耳朵貼著門,想聽聽他們講什麼。
柏正抿抿唇,眼神炙熱:“你昨晚,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這話他第二遍問,喻嗔說:“你再問,那就是假的。”
他愣了一下,心髒緊縮,才發現她微惱,臉頰鼓鼓看著他,有幾分可愛,卻又無比鮮活。
柏正笑了,知道那是真的。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隻不過這兩年都快忘了怎麼笑。
他說:“我給你帶了禮物。”
喻嗔從未見過他這幅討好她的忐忑模樣,以前他也喜歡討好她,但是張揚肆意,還不許她反抗。
如今或許是覺得自己髒,她好幾次看見柏正抬起頭,想摸摸她,最後都收了回去。
柏正把文件夾放在喻嗔手中。
喻嗔茫然地翻看手中文件:“貓尾的股權轉讓書?”
柏正很鎮定,甚至還問她:“嗯,你喜歡嗎?我沒有什麼能給你,如果不喜歡,我手裡還有其他股份,全部都給你。”
他說起來,就好像送一束花一樣容易。天知道徐家那些滔天富貴,百分之一都足夠讓人瘋狂。
房間內偷聽的祝婉:???
wtf?那個她以為不解風情的文件夾,竟然是貓尾轉讓書!啊啊啊啊啊喻嗔這男朋友什麼來路啊!
喻嗔也懵,她知道徐家很有錢,而且柏正說“我沒有什麼能給你”,也是發自真心。
昨晚才說開,她還沒想好怎麼讓他知錯,他今天就要給她送財產。
他是真的怕,怕她不夠喜歡他,會反悔。
但往她懷裡塞這麼個燙手山芋算怎麼回事啊?
喻嗔把文件還給他,她嚴肅著小臉,說:“我不要這個,你莫名其妙就離開三年,我昨晚想了想,我好像沒以前喜歡你了。”
他猛然抬頭,連文件落在地上都沒撿。
喻嗔逼著自己把想好的話說完:“你要讓我原諒你,像以前那樣喜歡你嗎?”
柏正想也沒想點頭。
“要。”
喻嗔說:“那你認錯。”
“我錯了。”
喻嗔繃住表情:“你認錯這麼快,知道哪裡錯了嗎?”
柏正沉默了一瞬,他真的不知道,但不妨礙他順從她:“哪裡都錯了。”
喻嗔一看他這樣就明白,在他世界裡,估計真沒覺得做錯了。她簡直要被逗樂。
講道理沒用,他為了留在她身邊,估計讓他說他是狗,柏正眼都不帶眨就會說。
她氣哼哼笑:“我們出門。”
柏正也沒問去哪裡,她願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很高興。昨夜下了雨,空氣湿冷。喻嗔換上小靴子,衝屋裡的祝婉說一聲:“祝婉,我先出去啦。”
祝婉應了一聲。
柏正把文件撕了,她既然暫時不要,留著也沒用。
地面湿滑,柏正看她好幾秒,試探般啞著嗓音說:“我背……”
他頓了頓,換成問句:“我可以背你嗎?”
喻嗔心軟了一下,好在記得自己要做什麼。她伸出手,他彎唇,在她面前蹲下來。
喻嗔以前乖乖的,這回她不。
讓你不知錯。
她來了個泰山壓頂,幾乎是跳起來砸在他身上。
柏正隻是笑了笑,晃也不晃,穩穩把她背起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眼眶都熱了。
不管怎麼樣,願意讓他碰,就是真的不覺得他惡心。
第93章 出氣
s市一年四季都不冷。
大年初五, 家裡熱鬧,外面倒是沒什麼人。喻嗔也沒想好去哪裡,就讓柏正漫無目的背著她走。
她暖呼呼一團, 趴在他背上, 喻嗔覺得他脾氣變好了。她在他身邊時,完全看不出他有什麼疾病。
或許人真的長大了,他吃過難捱的苦, 走過艱難的路, 再面對她, 除了年少的喜歡, 更有一分包容和溺愛。
失而復得,最容易喚起珍惜的情感。
不巧,他們走了沒幾步,遇見了梁小少爺梁樂智。
梁樂智心存慶幸,心情復雜,他心中更希望, 喻嗔和柏正沒有和好,那他一大早過來, 還可以成功撿漏。
然而看見他們,他頭頂的天空瞬間昏暗。
柏正停下腳步。
喻嗔以為他脾氣變好了, 其實並沒有,反正她在背上看不見, 柏正看梁樂智的目光, 又冷又刺,要把他活剐似的。
梁樂智這人就是賤, 他連他老爹都時不時撩著玩,一看到柏正這副介意得要死的神情, 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多膈應。
這證明了什麼!
梁小少爺恨不得哈哈大笑,原來在徐家主心裡,自己是這麼強勁的敵人啊,他可真是誤會小嗔寶了,自己在她心中還有一席之地。
梁樂智酸爽上頭,也不怕手臂還在痛,深情款款看著喻嗔:“嗔寶,我昨天講的事情,你再考慮看看啊,這個男的他又兇又毒,昨晚打我一頓,我全身都在痛。我就和他不一樣,我特別溫柔。”
柏正目光凝成冰,他忍住沒說話。
背上的少女還在生他的氣,雖然柏正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裡,但是他怕控制不住火氣,坐實了“又兇又毒”的罪名。
喻嗔實在沒忍住笑起來,她覺得梁小少爺是個活寶,他說什麼,她一般都不當真,隻覺得好玩兒。
“你如果還疼,記得去醫院看看,手臂好些了嗎?”
梁樂智哈巴狗一樣,委屈可憐地搖頭:“上次那些混賬下手太狠了,昨天又莫名其妙被人打一頓,傷情加重,我的手臂會不會一輩子都不能用了?”
他口中的“混賬”,心中冷嗤一聲,隻後悔當初怎麼沒再狠一點,廢了他算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
梁小少爺膽子是真的肥,他爹梁總在徐家家主面前,都忙不迭低頭,偏他皮厚,還敢往上湊。
柏正特別介意梁樂智。
不僅僅是他對喻嗔那個放肆的吻被自己看見,還有梁樂智性格的陽光。
這種陽光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個和美家庭養出來的孩子。自己以前張狂,卻沒這種灼人的陽光和快樂。
家庭不好的人,如自己、如牧原,身上從來不會洋溢幸福美滿的氣息。
聽見背上少女的笑聲,柏正更是不舒服。他甚至想直接就帶著喻嗔走,回頭就找人弄死梁樂智。
沒曾想,兩隻軟乎乎的小手,夾住他的臉,背上少女說:“柏正,你不該打梁樂智,給他道個歉吧,好不好?”
柏正抿緊了唇。
他不僅不後悔打了梁樂智,還想殺了他。
可是少女的氣息又暖又香,他不忍她失望,還怕她不要自己。
“對不起。”
梁樂智差點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我去!徐家了不得的家主,給他道歉啊,要是讓他爹知道,那得多風光。
不、會被打死。
緩過來,梁樂智笑容更賤:“我就知道嗔寶心裡有我,最心疼我,不枉我在某人不在的時候,守了你兩年。”
柏正知道這人在挑釁,冷淡地垂了眸,不再看梁樂智。
喻嗔沒給這貨留瞎想的空間。
“你別胡說,隻是這件事,我們確實對不起你。”梁樂智挨了兩頓打,手骨斷了,家裡生意還停滯,合同終止。但這個大男孩心思純善,一點兒也不壞,甚至還在幫他們。
梁樂智何曾不知道,她覺得誰親近,才會和誰稱為我們。他低眸,苦澀笑了笑,再抬起眼睛,又是眉飛色舞的模樣。
“反正你記得我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一直在。”
梁樂智開車走了。
喻嗔感受到,柏正的身體緊繃,不知道在忍火氣,還是在忍委屈。
她有點兒心疼。
但是論委屈,誰有三年前的喻嗔委屈呢?她一路從“慶功宴”門口哭到家,哥哥都沒辦法。
她年少一腔勇氣,寧願當父母眼中的“壞孩子”,也要和柏正在一起,他卻漫不經心說不要她。
柏正如今知道難受就好。
喻嗔趴在他耳邊,兩隻軟軟的手臂,環住他脖子。
“你生氣啦?”
他聲線僵硬生冷:“沒有。”
喻嗔有點兒想笑。
“三年前你在慶功宴,說對我不感興趣了,你身邊當時坐著個女孩子,叫什麼來著,麗麗嗎?我也可氣可氣了。”
男人對女孩子翻舊帳,都有種超乎性格的敏銳。
這個話題不容他沉默,柏正立刻解釋道:“你知道,我和她沒什麼,隻希望你放棄我,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
那時候他快又聾又瞎,明白要失去喻嗔,心都碎了,哪有心情看什麼麗麗。
“那梁樂智也沒什麼。”喻嗔和偏執的大混賬講道理,“你現在知道我以前的心情了嗎?我也不是故意氣你,梁樂智人確實不錯,昨晚上,他故意讓你說實話,他人不壞,他在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