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玩偶抱著手臂,揚了揚下巴。
喻嗔蹲下,用一個粉色長氣球,扭出一隻短尾巴兔子。
小女孩揉揉眼睛,喻嗔給她把眼淚擦掉:“你的小兔子,不要哭了哦,兒童節一直哭的孩子長不高。”
小女孩連忙收住淚水,從喻嗔手中接過短尾巴兔子。
大玩偶低頭看她。
她為孩子們做了許多個氣球,仿佛什麼都會。小鱷魚、長頸鹿、五瓣花,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下漸漸成型。
他在她身邊,即便穿著玩偶服,也不如她吸引人。
等孩子們一一散去,喻嗔這才含笑看向大熊玩偶。
“好了,現在沒事啦。你穿著這個衣服,確實很難擰氣球。”夏天穿這個,肯定又悶又熱,還非常重,它工作一定很不容易。
牧原走過來,道:“喻嗔,該進場了。”
喻嗔點點頭。
一直沉默的玩偶,這時候抬起頭。
他伸手攔住她。
從自己玩偶服裡拿出一個熒光手镯,拉起她的手,笨拙給她戴上,又拿了幾根熒光棒遞給她。裡面還有個會亮燈的小貓發箍。
喻嗔還是第一次被玩偶送禮物。
她笑盈盈道:“你是在說謝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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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服頓了頓,點點頭。
他用玩偶的手,輕輕摸摸她頭發。
棕色的玻璃眼睛背後,黑瞳溫柔地注視著她。
人來人往的廣場,到處洋溢著天真而快樂的氛圍。
他附身,輕輕把她擁進懷中。
像玩偶服擁抱每一個路人那樣。
玩偶很大一隻,喻嗔眨眨眼,它可愛的外表實在另她折服。她墊腳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他低下頭,默許了。
隻片刻,他放開她,衝她揮揮手。
喻嗔動動手指,大玩具懷裡真舒服,她摸摸自己頭上的小貓發箍。
牧原歉意道:“抱歉,我忘了演唱會還要準備這些。”
喻嗔搖搖頭,她大眼睛彎成月牙兒:“我也不知道,但現在剛剛好。”
她和牧原走進體育館,這是喻嗔第二次來體育館。
隻不過今天不再有柏正的欺騙,也沒有其他不好的記憶,到處充滿歡聲笑語。
牧原走在她身邊,微微抬手為她擋住擁擠的人潮。
他們背後,玩偶熊取下滑稽可愛的頭套,露出少年被汗水打湿的冷峻臉頰。
汗水從他黑色的碎發上流下,落在玩偶服上。
好奇的孩子們相繼回頭看他。
拿著兔子氣球的小女孩悄悄看他一眼。
玩偶服下的哥哥好帥好酷,但是他不戴上玩偶熊,就沒人敢靠近他了。
六月的黃昏下,他一個人坐在噴泉池旁,身邊放著大熊的頭部。
他遙遙看著體育館的入口。
去年他在這裡騙了她,其實那一晚他與她同樣難熬。
然而今天她笑了。
即便難過的隻剩他,但她笑了,這就好。
第55章 星河
太陽西沉, 天邊隻剩些許餘暉,柏正站在體育館外面,聽見裡面的歡呼吶喊。
天色漸漸暗下來, 夜風溫和,一個沒有雨的夜晚,空氣卻沉悶無比。路兩旁燈光亮起,六一的彩燈充滿童趣。
他們快散場了。
柏正拎起大熊頭部,轉身往回走,轉角處, 一個女生看著他, 柏正腳步頓住。
邢菲菲抿抿唇:“你竟然……”傍晚時, 她看見柏正, 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能為喻嗔做到這一步。
屬於柏少的驕傲和狂妄呢?
柏正冷冷淡淡看她一眼, 從她身邊走過去。
邢菲菲沉默下來, 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也不可能叫住柏正。她轉身, 看著少年一個人走在路燈下, 身影漸行漸遠。
*
喻嗔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熱鬧的氛圍。
燈光暗下來以後, 無數熒光棒亮起, 粉絲們和JESON一起唱歌,整個體育館回蕩著歌聲。
人們眼中仿佛點亮了信仰。
歌手的聲音空靈, 餘音不散,喻嗔並不會唱這些歌, 他們唱歌時, 她便安安靜靜聽著。
溫柔的調子, 確實讓人心中安寧溫和。
手腕上的熒光镯子亮著暖黃的光。
她低眸,似有所覺, 輕輕轉了一圈,發現镯子裡面,被人用刀刻了一個很小的笑臉。
她忍不住輕輕一笑。
牧原覺察,也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
镯子不大不小,不是路邊那種幾塊錢一個的塑料外表。倒像是有人精心挑的,牧原難免想多幾分,卻又覺得不可能。
再細看,喻嗔身上的小禮物十分普通,都是隨處可以買到的。
兩個人聽完演唱會,出體育館時夜風拂面,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牧原四處看看,沒有看見老方的身影。
他對喻嗔道:“等等,我給老方打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老方拉長語調說:“哎喲,車壞了,我開著去修了。阿原,你們體育館那裡不好打車對吧?你帶喻嗔走一段去坐車吧,反正現在初夏,氣候不錯。”
老方知道,以牧原的性格,不幫一把,估計兩孩子就像普通朋友一樣聽完歌就回家。
一說完,老方就掛了電話。
牧原知道老方的好意,除了窘然,心中倒也生出幾分溫情。他看向喻嗔:“老方說車壞了,暫時沒法來接我們,我們走一段路可以嗎?”
喻嗔點點頭:“好。”
兩個人步行在燈下,牧原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這裡。”
喻嗔微微偏頭,道:“嗯,你們參加體育聯賽。”
那天柏正戲弄她,把她一個人丟在體育館外面,牧原幫她打了一個電話。仔細想來,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在幫助她。
那晚喻嗔許了一個願望,如果恩人不是柏正就好了,沒想到後來願望成了真。
喻嗔皺了皺鼻子,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想起柏正。
他已經在她生活裡消失許久了,她腳不疼了,柏正也沒有來打擾她的生活。
牧原與她一起走在夜風中,初夏她外套很薄,身邊少女身上傳來淺淺的香味。
很獨特的味道,牧原從未聞過這種香水味,讓他心跳加快幾分,喉嚨也有些許幹澀。
他放在西裝口袋裡的手微微汗湿,快到街對面,孩子們從廣場上跑過去,牧原總算拿出放在口袋裡的盒子:“喻嗔。”
喻嗔回眸,他溫聲說:“生日快樂。”
喻嗔睜大眼睛,她很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漣水沒有過生日的習俗,所以喻嗔每年生日都十分平淡。
今天她十七歲,家裡萬殊茗應該煮了荷包蛋。
有心的話,自然想知道就能知道。
牧原低低咳了一聲:“你難道不應該更好奇禮物嗎?”
喻嗔這才把目光放在他手中。
她退後兩步,認真搖搖頭:“禮物我不能收,你已經請我看演唱會了,這份禮物就足夠好。我們漣水不過生日,上次哥哥十八歲,家裡也沒有慶祝過。謝謝你的好意。”
牧原倒是不知道還有這個原因。
他握緊盒子,裡面一條漂亮的藍水晶手鏈,據說女孩子幾乎都喜歡這個。禮物沒能送出去,牧原心裡帶著幾分失落,但也尊重喻嗔家鄉的習俗,把盒子收了回來。
喻嗔松了口氣。
她想了想,還是道:“牧原,我心裡特別感激你。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事,我一定會盡力去做。但是很多東西……”
喻嗔頓了頓,直視他的眼睛,小臉嚴肅:“不能用感情去衡量。”
牧原心中苦笑,面上點點頭。
“我明白。”他竟然犯了和當初的柏正一樣的錯誤,試圖用一些東西去束縛住她的感情。
喻嗔笑起來,她衝他揮揮手,轉身跑上剛剛停靠的公交車,語氣快活清脆:“那我回家啦,牧原再見。”
牧原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那股香味也漸漸散去。
“再見,喻嗔。”
*
喻嗔下了車,離回家還有一段路。
這個周末她要去聽演唱會的事,提前和爸媽說了,因此晚了些回來喻嗔倒也不擔心。
馬路上一片漆黑,隻模模糊糊看得見些許人影。
遠處一個工人抬起頭:“走那邊,這邊路燈壞了,正在修。”
喻嗔應了一聲,從馬路另一邊走。
初夏蟲鳴聲尚且還不清晰。
她一個人順著馬路走了兩分鍾,終於看見不遠處的細微光亮。
但那不是燈。
喻嗔停下腳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漸漸的,馬路被微弱的光點亮。
星星點點的光從草叢裡飛出來,為她照亮回家的路。
路上成了燦爛的星河。
她抬起手,一隻螢火蟲落在掌心。
遠處的工人納罕道:“這才六月份,就有螢火蟲了啊?”
“即便有,咋突然這麼多。”
搞得小區外面短短一段路不需要燈了。
點點星河,比演唱會現場還漂亮。
漣水就有很多螢火蟲,小時候在院子裡納涼,喻嗔趴在奶奶身邊,這些神奇的小生命安安靜靜落在她衣服上。
喻嗔抿抿唇,把它放飛。
她四處看看,忍不住輕聲道:“柏正。”
無人應她。
這條路依舊亮著,隻要她快步回家,又安全又美好,她也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喻嗔唯獨不會自欺欺人。
柏正站在黑暗裡,遙遙看著她。他聽見了她的聲音,在黑夜裡如珠落玉盤,動聽清脆。
他抬眸,卻沒有過去。
少女低聲說:“我知道是你。”
黑夜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喻嗔甚至都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猜錯了,大自然本就神奇,興許它們確實是小意外。
螢火蟲們快要成群飛走,喻嗔隻好快步走過最黑的一段路,跑進不遠處暖黃的小區路燈下。
因為跑太快,少女腳一崴,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