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攔住喬輝,恍然覺得幫柏正,就像是在幫當初的自己。
柏正跑過去,剛好聽見邢菲菲說不能報警。
王向遠早就料到這結果,因此有恃無恐。他忍不住看了眼喻嗔。
娘的,這姿色,可比邢菲菲這種難啃的小辣椒強多了。
王向遠說:“你不跟老子回去也可以,你同學跟我一晚。”他的手轉了向,想去拉喻嗔,他話說得下流,卻知道這妞兒帶不走,隻是嚇唬邢菲菲而已。但是今天摸一把也值了。
外面開始下小雨,餐館老板還來不及阻止,就看見燈光與閃電之下站著一臉陰戾的少年。
柏正單手抄起板凳,直接衝著王向遠那隻手砸了下去。
“咚”的一聲,伴隨著王向遠聲嘶力竭的慘叫,嚇得出來看情況的餐廳老板娘捂住了嘴。
邢菲菲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喻嗔看見柏正這樣子,心也顫了顫。恍然間,她覺得像回到了初見柏正那一夜,那天他也是拿著鋼棍,踹門進來把金鏈子男人打得哭爹喊娘。
但如果說那夜他打人張狂又散漫,今天純粹就是在發瘋。
王向遠手骨被他打得一聲響,然後被踹翻在地上。柏正扔了散架的木凳,一拳捶在王向遠臉上。
他打出的排球都別人都不敢接,何況是這結結實實一拳。
王向遠本來還在痛呼,下一刻直接暈厥了過去。
老板娘渾身發冷:“這……這。”
閃電之下,少年尚且沒有完全洗掉的窮奇文身盤踞在脖子上,他整個人帶著可怖氣息,揚起拳頭還要落下。
邢菲菲眼神一閃,抿唇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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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正!”喻嗔喊道。
柏正動作頓住。
“別打了,你再打他會死。”連她都看出來了,柏正打人有多可怕。怪不得曾經張坤一行人拿著鋼管都佔不了他半分便宜。
喻嗔覺得惶恐。她怕他真的殺了人,上前幾步,用微微冰涼的掌心,握住他拳頭。
她的手相對少年骨節粗大的手又軟又小,她幹脆雙手握住,把他拳頭掰開。
柏正全身肌肉繃得死緊,他甚至因為暴怒的情緒,眼白裡滲出淺淺的血絲。
從喻嗔驚恐的眼睛裡,他大約知道了自己這時候什麼樣,約莫就像傳言中他那個瘋子父親。
他順著喻嗔的力道松開拳頭,然後一把將喻嗔拉到自己身後。
柏正像是劃出了一塊地盤,身後隻有喻嗔,而他與全世界對峙。
他冷冷問邢菲菲:“你惹來的人?”
邢菲菲看著他,不說話。
柏正聽見王向遠說的下流話,殺了王向遠的想法幾乎在那一瞬壓制不住。
血液瘋狂流動,讓他血管微微鼓起,他清晰認識到,自己身上流著的血,果然和穩重的柏天寇不一樣。
他流著一個瘋子敗類的血。
面臨被搶奪和失去的時候,就會極端到疼痛。
喻嗔站在他身後,心跳飛快。
她第一次認識到,平時的柏正原來隻是在打打鬧鬧,他帶來的壓迫感讓她也感到了退卻和害怕。
龐書榮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帶著人跑下來。
喬輝小心看一眼柏正:“正哥。”
柏正閉了閉眼,平復情緒道:“看他死沒死。”
快要嚇哭的伊慶走過來,摸了摸王向遠脈搏,嚇得他心髒都要停止了。
“沒死。”
柏正說:“送醫院去,報警。”
他見過這世界的黑暗面,知道隨便說出這種話的人,一定幹過不少勾當。
邢菲菲說:“不能報警!”
柏正掃了她一眼:“給個理由。”
邢菲菲抿唇,身體微顫。
喻嗔知道一部分原因,說道:“柏正,先別報警。”
柏正依舊沉著臉。
半晌,他說:“把她帶回學校,問清楚原因再處理。”
少年們紛紛應了,分工合作去辦自己的事。
外面下著雨,有些事情還不好辦。
幾個人的傘根本不夠,雨已經快飄進棚子裡來了。
柏正這才動了,他脫了外套,搭在喻嗔頭上:“走。”
他陰測測的眼,讓喻嗔把包裡有傘這句話都咽了回去。
“可是,我們班還在慶祝聖誕節,我們本來是出來買蘋果的。”喻嗔硬著頭皮道,她知道這是個再爛不過的理由,但這時候誰跟著他走誰傻。
柏正偏頭看了眼她。
有了對比,喻嗔真是懷念他動不動就笑,活像個神經病的時候。
柏正說:“去對面電競城,我抱你去,還是你自己去。”
聽起來好像有選擇,可實際沒有選擇。
喻嗔坐在電競城休息室裡時,雨已經下大了。
龍姐敲了敲門,把切好的蘋果端給柏正。
柏正接過來,放在喻嗔手邊:“不是慶祝聖誕嗎,吃啊。”
他情緒十分不穩定。
喻嗔拿起切成塊的蘋果吃了一口,抬起眼睛看他。
柏正以為她又要說什麼讓她回去的話,可是最後,少女小聲說:“謝謝你,我剛剛很害怕。”
“呵,你還知道怕。”他冷嘲熱諷。
喻嗔點頭:“知道的。”今天突然遇到這樣的事,邢菲菲害怕,她也害怕,所以才第一時間向路邊的餐館老板尋求幫助。
喻嗔感覺到他情緒些微松動,問道:“你是不是很難受?”
柏正面無表情看著她。
你覺得呢?
她可能永遠也無法知道,他那一刻的惶恐。他恨天下一切強迫女性發-生-關-系的男人,包括他這身骯髒的血脈來源。
柏正厭惡這樣的骯髒,自厭的情緒也一瞬到達了頂點。
他時時刻刻提防有人喜歡喻嗔,卻險些讓他最厭惡的事情傷害她。
喻嗔攥緊手指,她看到了他手背上的血管都不對勁,之前甚至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緊繃程度,像石頭一樣。
人的身體到了這種地步會十分難受。喻嗔不得不道:“你想聽唱歌嗎,要不我給你唱首《Merry Christmas》?”
柏正唇角都沒掀一下,什麼狗屁英文。
喻嗔問:“你要怎麼樣才會感受好些?”
柏正盯著她眼睛:“你撒個謊騙我。”
喻嗔不確定地重復道:“騙你?”
“對,喻嗔。”他聲線慢下來,一字一頓,“說你喜歡我。”
喻嗔心跳驟然加快。
包間外面,電子遊戲的聲音歡快而動感,窗外雨聲哗哗。雨水折射著街道的霓虹光芒,讓人瞳孔輕輕一縮。
“我……”她張了張嘴,心率失控,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初她感覺到不對勁,就問過這個問題,並且直接給出自己的答案――她不會喜歡他。
柏正當時沒回答這個問題。後來邢菲菲提到這件事,她惴惴不安。
今晚,喻嗔看著少年黑色、冰冷卻炙烈的眼睛,她卻再清楚不過自己內心,依舊是當初的答案。
柏正看著安靜沉默、且歉疚的喻嗔。
他手指輕輕撫上她臉頰,讓她看著自己。少女臉頰柔軟,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碰到她,三分喜悅七分苦澀。
“撒謊都不會嗎?我教你。”
喻嗔抬起眼睛,她聽他笑著說。
“我不喜歡你,喻嗔。一點也不喜歡。”
第30章 公主與惡龍
喻嗔睫毛顫了顫。
她長這麼大, 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表白。
少年手指粗粝,喻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從他指尖感覺到了些許溫柔的意味。
她十分不自在, 握住自己臉頰上少年的手,把他手拿開。
柏正低眸一笑。
“算了,我輸了成不成。你不說就不說。”他坐回沙發上,長腿交疊。他真的倒寧願這一刻喻嗔貪圖他什麼,或者哪怕像丁梓妍一樣,性格綠茶一點, 吊著他也好。
可她從頭到尾隻有抗拒。
休息室裡有臺大屏幕遊戲機, 柏正拿起手柄試了試, 發現能用。他隨便點了一個簡單的遊戲, 遞給喻嗔:“玩過沒, 試試?”
喻嗔搖搖頭。
“你隨便打發一下時間, 雨小點帶你回學校。”他眉頭皺起,在兜裡摸了摸, “介意我抽支煙嗎?”
“不介意。”
柏正去窗邊點燃, 等離開她身邊, 他終於從那種無法喘息、裝作輕松的氛圍裡逃出來。
煙霧彌漫開, 柏正側眸,卻依舊忍不住回頭看她。
從開始到現在, 喻嗔的存在感總是那麼強。
少女估計是第一回接觸這類遊戲,握住手柄的姿勢都不對, 她頓了好一會兒, 本來沒有打算玩這個遊戲。
然而大屏幕裡, 代表玩家的勇士即將走到懸崖邊。
她下意識搶救勇士,慌忙按下手柄。
柏正抬頭看畫面, 本來離懸崖有段距離的勇士,猛地衝到懸崖邊,一個矯捷的後空翻,直接跳下了懸崖。
“……”
畫面跳出來很大兩個英文單詞“you died”。
柏正本來還心情鬱悶,直接給看笑了。操啊,這什麼操作,莫名可愛。
他摁滅了煙頭,重新坐回去。
喻嗔把手柄還給他,不好意思道:“我不會玩這個,還是你來吧。”
柏正說:“不是考六百多嗎你,這遊戲很簡單,我教你。”
他第一次教女生打遊戲,先教她握手柄的姿勢:“你這樣拿,方便點。”
柏正也是第一次玩這種營救類小遊戲。
他研究了一分鍾,低低“呵”了一聲,發現這遊戲有點意思――像在諷刺他。
遊戲介紹:你是烏茲國騎士,受國王之命,去營救被惡龍抓走的小公主。路上需要經過一處懸崖,翻過三座山,與黑暗生物搏鬥,還有數不清的危險待探索。親愛的騎士,祝你戰勝惡龍,救出美麗的公主。
柏正知道自己在衡越有很多綽號,背地裡他們要麼喊他“暴君”,要麼喊他“惡龍”,還有直接用“十五班那位”來代替他的。
這麼一想,他忍不住看了眼身邊現實版“小公主”,她現在心心念念想去三中讀書,在他看來就是想去牧原身邊。
牧原打小勇敢又善良,可不就像是騎士。
喻嗔見他講到一半不講了,偏頭看他。
柏正看著屏幕裡流淚的公主,懶洋洋說:“騎士死了就死了,喻嗔,打得不錯。”
“……”喻嗔小聲問,“你是在諷刺我嗎?”
柏正笑起來:“不是,我就覺得這遊戲設計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
柏正看她一眼,說:“帶走公主,他們怎麼就不考慮過惡龍的感受呢?”
喻嗔第一次聽這樣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