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他額上溫度以及呼吸,比她這個病人還高。這真是讓人心慌的一個發現,喻嗔抵抗他手臂的手指都快僵硬了。
不是吧。
恩人他……
可她真的,除卻他唯一一個身份閃光點,她甚至稱得上討厭他。
少年懷裡溫熱寬闊,有那麼一刻,喻嗔有種他想擁抱自己的錯覺。
喻嗔終於忍不住,直接對他講:“柏正!你不要誤會,我先前不是追求你,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
柏正眼裡的笑意一點點散去。
他終於沒法自己騙自己,身體也僵硬起來。
他剛剛還在想,但凡這姑娘心裡真有他,他靠這樣近,她臉頰一定會紅透。
然而,瞧瞧,他聽見了什麼。他不敢問的問題,就這樣被她直接說出了答案。他還什麼都沒做呢,她竟然就排斥成這樣。
她這些話輕飄飄的,仿佛沒有一點重量,卻猛然讓他感覺到了銳不可當的痛。
柏正松開她,一字一頓:“因為我救了你?”
喻嗔有幾分害怕他此刻表情。
卻依舊隻能點頭。
比起被他喜歡,被他討厭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柏正似乎笑了一下,隻不過那笑完全沒有溫度,他若無其事般問:“我什麼時候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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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嗔說:“半年前,在災區。你那時候是志願者,我家鄉地震了。鎮長伯伯說過,登記的人是你,對嗎?”
不、不是他。
他沒有救出一個少女的記憶。
柏正低頭看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滋味叫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第18章 疼痛
喻嗔覺察他表情不對勁。
柏正黑瞳漆幽, 死死盯著她,喻嗔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些不安,她問:“你是不是沒印象了?”
如果他承認, 她這輩子是不是都不會再正眼看他?這個後果, 讓他的心髒、脈搏漸漸失控。
柏正嘴角帶上笑,重新變成懶洋洋的模樣,說:“有點兒印象, 南方古鎮,3月15號,8.7級地震。第一批志願者來的時候, 連物資都運送不進來。”
喻嗔點點頭。
她笑起來:“我和爸媽一直都很想感謝你。”
“如果沒那件事, ”柏正微微顫抖的手插-進兜裡, 漫不經心道,“你是不是討厭死我了?”
畢竟柏正自己也清楚, 自己幹過怎樣一些混賬事。
喻嗔仰頭看著他,欲言又止,打算組織措辭, 好讓自己話不傷害到他。
“行了, 別說了,老子不想聽。”柏正一臉煩躁開口,她表情這麼明顯, 他聽都不用聽, 一定字字句句跟下刀子似的。
他不讓講, 喻嗔也習慣了他喜怒無常。
喻嗔猶豫地道:“那我回去了。”這回講清楚,以他的桀骜,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舉動了吧?
柏正看著她無辜驚怯的模樣,險些給氣笑了。怎麼著,還怕他強行做些什麼?
他看也不看她,說:“趕緊走。”
不然他不確定要先掐死她還是掐死自己。
柏正簡直想捏住喻嗔臉蛋兒,質問她怎麼可以那麼蠢,搞得他成天心髒亂跳像個傻-逼似的。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結果人家根本不喜歡他。
他現在明明知道真相,還陪她演,說不清楚是可惡還是可悲。
柏正靠樹邊,看喻嗔背影慢慢消失。
半晌,他摸摸自己額頭,上面仿佛還留著她退燒以後傳過來的柔軟冰涼。
讓人還沒品嘗夠甜滋味兒,就一路苦悶到了心底。偏偏他誰也怪不了,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要是喻嗔找到了真正救她那個人,是不是也會像之前對自己那樣對他那麼好,對他笑,傾盡一切、努力成就他的榮光?
柏正按住心口。
一想到那個場景,他後知後覺疼得發麻。
不,他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在她以為自己是她救命恩人的情況下,她都開始排斥他,如果知道他不是……
柏正抿抿唇,給徐學民發短信——
【幫我查查,半年前那場地震,災區究竟發生了什麼,誰把喻嗔救出來的。】
*
喻嗔休息了幾天,感冒總算好了。
她發現自從遠離了惡龍柏正,日子都清淨好過不少。柏正上課本就隨心所欲,她刻意躲著點,倒是真的很少見到他。
第二周來學校上課,喻嗔又恢復了活力。
她體質原本並不算弱,可是遇見柏正以後,倒霉事實在太多,誰也經不住這麼折騰。
體校第二節大課間,會安排學生做體操。
已經十一月深秋,全校排得零零散散。喻嗔站在同學們中間,前排的丁梓妍如眾星拱月。
丁梓妍上周摔了手臂,後來請了一周的假,直到今天才來學校念書,如今她的小姐妹紛紛上前關心她。
桑桑看見丁梓妍那副重症病人的苦情臉就想笑,她說:“我還以為她養傷要養一學期呢,畢竟是小刀割了手都流馬尿的奇葩。”
不知道前面說了什麼,丁梓妍看了喻嗔一眼,突然往中間走過來。
她臉上竟然還挺客氣的:“今天我生日,牧原和我邀請大家晚上在‘慶功宴’吃飯,也希望你們能來,晚上八點鍾,不見不散。”
“慶功宴”消費可不算低,好在她柏叔叔大方又有錢,丁梓妍刻意咬重這幾個字,掩蓋住眸中輕蔑。
邀請喻嗔和桑桑他們,是丁梓妍想了許久的主意。她心想,喻嗔從災區過來,家裡肯定沒錢,不說穿著打扮,到時候拆名牌禮物都能讓她們好好羨慕一把。
說到底,喻嗔的存在就像是丁梓妍心裡一根刺,即便她什麼都不做,丁梓妍也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恰好生日,丁梓妍想在這件事上找回面子,讓她看看柏正和牧原他們送自己的禮物多貴重。
丁梓妍不在乎邢菲菲和桑桑來不來,她盯著喻嗔,面上掛著笑:“喻嗔,你會來的吧?”
喻嗔搖搖頭:“抱歉。”她不想去,她和丁梓妍關系並不好。
丁梓妍沒想到喻嗔會直接拒絕。
“你這是不給我面子嗎?”
桑桑噗嗤一笑:“丁梓妍,人家不想去就不去唄,去不去都是自由,你難不成還綁著人去啊?”
丁梓妍也意識到發火容易導致人設崩塌。
其實說起來,她在學校本來人氣還不錯,在女生圈子裡,她比較大方,時不時送朋友一些小禮物。在男生眼中她柔弱漂亮,暗戀她的人不少,隻不過基於柏正,鮮少有人明講。
丁梓妍目的沒達到,走回去。
她外班的朋友問:“梓妍,她不來啊?這也太傲了吧,都是同學,邀請了都不來。”
丁梓妍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可能她不太喜歡我吧。”
朋友心中不忿,安慰道:“梓妍,這種人不來就算了。她也沒資格來。”
另一個綁著卷發馬尾的女生說:“梓妍,早上我看見呂飛航拎著禮盒來學校的,他一定是給你買了禮物。”
都知道,呂飛航明戀丁梓妍一年多,呂小少爺家境也不錯,時不時就會送些討女孩子歡心的禮物。
呂飛航送了一回,發現大佬柏正沒反應。他瞬間一身輕松,該怎麼追女孩子怎麼追。
丁梓妍聽到禮物的事,揚起唇角。喻嗔拒絕來她生日宴會的事情似乎也沒什麼了。
*
喻嗔回到教室,在自己課桌裡面發現一個禮盒。
她課桌裡常常會出現一些東西,巧克力、情書……但是包裝這麼精致的禮盒還是頭一回。
桑桑忍不住“哇”了一聲。
“berry k的手鏈啊,誰送的啊?”
喻嗔也不知道,她翻過來,看見後面幾個草書大字——呂飛航。
桑桑:“噗!”那不是丁梓妍的忠實追求者麼。
喻嗔皺眉,這人她隱約聽過。
桑桑知道喻嗔向來不收這些,喻嗔還回去估計得尷尬,桑桑拍拍胸脯:“交給我吧,我幫你還回去。”
“謝謝你,桑桑。”
丁梓妍等了半天,都快放學了,依舊沒收到那個據說貴重的禮盒。
然後她就從卷發女生崔婷婷口中知道了真相。
“呂飛航送給喻嗔了。”
丁梓妍不可置信睜大眼,隨即反應過來肺都快氣炸了。這都第幾回了!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崔婷婷試探著說:“我們給她一個教訓吧?”
丁梓妍問:“什麼教訓?”
“你覺得呢?”
丁梓妍快氣死了:“她拿了屬於我的禮物,那就還一些回來。她不是來來回回都那幾件土得掉渣的衣服麼,我看她沒衣服穿什麼。”
丁梓妍確實不住校,但是崔婷婷住校。
崔婷婷聽見要自己去,連忙擺擺手。盡管她不是什麼好學生,像個小太妹,但是這種事也沒幹過。
丁梓妍咬牙,說:“你把她衣服扔了,我禮物分你一半。”
崔婷婷實在心動,半晌下定決心點點頭。班上課程本就隨意,她提前回了寢室。
崔婷婷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本來隻是回來看一眼,結果324沒關門。
她很快就找到了喻嗔衣服。
除了幹淨的衣服,還有件匆忙換下來的藍色小衫裡衣。
她把衣服往懷裡一抱,打算裝包裡全扔了,結果敏銳地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崔婷婷動動鼻翼。
她目光落在藍色裡衣上,什麼香水味兒?真好聞。
*
喻嗔沒去丁梓妍生日宴會,邢菲菲和桑桑也沒去。
三個女孩子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去,喻嗔一眼就看見自己衣櫃開了。
學校的木櫃子有些年頭,沒有翻修,也沒法上鎖。桑桑記性差,往往走在最後一個,還忘記關門。
喻嗔過去檢查,桑桑也有些急,問道:“喻嗔,你丟什麼了嗎?”
喻嗔心沉下去,低聲回答桑桑:“衣服都不見了。”
她衣服本就不多,一件本來打算現在回來洗的藍色小衫,還有幹淨的毛衣、黑色裙子,包括褲子和外套,都不見了。
喻嗔冷靜下來,說:“你們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有少了什麼嗎?”
三個女孩子一核對,發現除了喻嗔的衣服,什麼都沒少。寢室失竊還是頭一遭,然而這回誰都看得出來是惡作劇。
喻嗔的衣服不值錢,寢室錢都沒掉,單單就掉了喻嗔的衣服。
桑桑心裡愧疚極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都怪我,邢菲菲說過我幾回讓我記得關門,我總是忘記,我一定要找到是誰拿的!”
晚上還要上晚自習,桑桑從自己衣櫃裡拿出一件外套往喻嗔身上披:“你先將就一下穿我的,我們去找找。”
寢室裡面沒監控,外面總有監控吧!一個個排查,不信找不到人。
*
喬輝他們在外面電競城玩,也收到了丁梓妍的生日邀請,她每年生日,真是恨不得邀請全世界。
“嘖,正哥,她花的你家的錢吧?”好大的手筆,請那麼多人。
柏正嗤了一聲:“老頭子的錢。”
往年他也會因為那床被子看心情給,可是今年他沒去。更別說牧原也在,柏正看見那人就手痒。
他這段時間瘋得厲害,都裝人小姑娘救命恩人了,搞得他每天都很暴躁。
這其實很可笑。
因為即便他認了下來,這幾天喻嗔也沒來找過他。他想著前幾天就算了,人多半生病,這兩天總該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