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羽的歡喜都快從心裡溢出來,沒想到他們學校有一天竟然能撿到寶!
“第一名是……”
因為廖老師激動的渲染氛圍,此刻大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喻嗔同學,總分612分!”廖羽說出這個分數時,心情依舊高亢,嗓音都變調了。
同學們看著丁梓妍的目光頓住,紛紛轉向喻嗔的方向。
半晌,有人反映過來:“臥槽?多少分!”
“612!!!”
“我去!這是什麼逆天分數,我在做夢嗎?我們學校,有人能考六百多分!三中六百多也是第一名了吧。”
丁梓妍也愣住了,隨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喻嗔,覺得臉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六百多分成績!
桑桑手都抖了:“我沒做夢吧,啊啊啊啊我沒做夢吧!天啊,喻嗔你太棒了。”
喻嗔笑起來,她也很高興,上了500分就有參賽資格,柏正和邢菲菲這些體育第一名就可以名正言順去比賽了。
這件事在學校都已經炸開了鍋。
為了以防萬一,教務處還特地去調了監控,確保這個逆天分數的真實性。不是他們懷疑學生,而是體校建立以來,就沒這種例子,不說老師,校長內心都被暴擊了。
結果顯示,喻嗔確實是真實水平。
放學的時候,喻嗔東西都沒收,跑去追廖羽了。
Advertisement
“廖老師。”
“嗯,什麼事?”廖羽現在看喻嗔,簡直就福寶,怎麼看怎麼歡喜,自己學生考得好,她走路都帶著風。這麼多年,總算覺得自己是個文化課老師了。
“我聽說,學校有人考了500分,就能去參加全市體育聯賽,是真的嗎?”
廖羽愣了愣:“這個啊,是有這麼回事。”
“老師。”喻嗔眼睛彎彎,“能申請讓同學們參加比賽嗎?”
廖羽愣了愣,別人唾棄他們學校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他們學校曾經也有資格。廖羽眼睛裡竟然忍不住泛出湿意:“好,你等等。我向校長反映。”
喻嗔等了好一會兒,夕陽西下了,廖羽老師再次接到校長電話。
校長說:“那頭很為難,因為排比賽時沒有加入我們學校。他們說,希望我們明年再加入。今年據說有個數學競賽,高考可以加個人分。如果喻嗔想去參加比賽,他們會給推薦名額。但體育聯賽,明年再申報資格。”
廖羽看向喻嗔,一時也有點為難。
如果喻嗔選擇參加競賽,那她上名牌大學概率大多了,而其他體育生隻是晚一年有體育比賽資格而已。
學校其他孩子,上大學的概率本就不大。
“喻嗔,你怎麼選?”
十月下旬的秋季裡,少女眼睛很亮,毫不猶豫道:“我想讓同學們今年有比賽資格!”
*
喻嗔出校門時,同學們基本都回家了。
黃昏的街道,帶著幾分蕭索的秋涼。
臉頰上帶傷的一群少年,三三兩兩從網吧出來。
喻嗔笑著衝他揮揮手,聲音清脆地喊:“柏正!”
柏正回頭,她站在無邊秋色裡,見他回頭,高高興興衝他跑過來。
那一幕後來他過了很多年都沒忘。
滿地的梧桐落葉,金黃的世界。
她身後是骯髒而灰敗的街道,周圍鼎沸人聲。
她滿懷希冀,帶著一個世界的光亮。
而如今,這光亮為他。
他聽見她的聲音:“你們可以去參加聯賽,證明自己啦!”
第12章 你哭什麼
喻嗔穿行過馬路,跑到他身邊。
很快要十一月深秋,她穿著米白色外套,配了條單薄的闊腿褲,雪白小巧的腳踝露在空氣中,腳上一雙白色板鞋。這些衣服很有年代感,在亂糟糟的體校,擱在其他姑娘身上,估計走路都會覺得自卑別扭。
可喻嗔並不是,他看見她時,她總是帶著明媚的笑。
亦或者,天生的微笑唇,讓她身上沒有一絲陰鬱的氣息。
柏正有一瞬心髒緊縮,他不適應這樣的感覺,語氣帶上三分燥:“不去,沒意思。”
喻嗔愣住,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沒想到柏正不願意去。
她看看柏正身後的喬輝和龐書榮。
喬輝看喻嗔的神情很復雜:“喻嗔,你考了六百多分啊?”
體校創辦十二年,考六百分的人還是頭一個,放學之前聽到,他們都不敢置信。考600分竟然還來他們學校念書?這種好學生連三中每年都搶著要好麼!
喻嗔點點頭,她有些失望:“你們都不想去參加比賽嗎?”
喬輝心想,想啊,怎麼不想,但是正哥不去誰敢去啊。這次他學乖了,老老實實閉上嘴。
龐書榮說:“聽正哥的。”
喻嗔又眼巴巴看著柏正,她是希望恩人去參加比賽的。以前小時候,她成績不怎麼好,後來奶奶說,人一旦考好一次,有了自信,就會變得越來越優秀。
二年級她考了一次滿分,自信心果然就上來了。
同理可證,柏正要是贏了,他會越來越好。而且其他學校也不會再覺得衡越是所垃圾體校。
喻嗔問柏正:“你害怕輸嗎?”
柏正額上青筋一跳:“誰他.媽怕輸!老子贏個獎杯送你。”
眾所周知,體育聯賽總決賽贏了會有個漂亮的琉璃獎杯,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審美一流,好看得緊。
喻嗔忍不住彎唇,點點頭:“好!”
那副信任的模樣,仿佛獎杯已經拿在他手上了。
喬輝聽到正哥同意去,高興得眉開眼笑。同樣少年意氣,誰也不想低人一等,如果可以,誰不想在場上得到搖旗吶喊的是自己?
柏正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問:“你去看比賽嗎?”
喻嗔連忙搖頭:“不去。”她實在是怕了他那個拿票方式,不想他再受傷,喻嗔說,“周一周二都要上課呢。”
柏正手插兜裡,表情不太好。
喻嗔習慣了他沒好臉色,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鼓勵道:“下周一加油!”
*
喻嗔回到家,先把上周哥哥給的錢交給爸媽。
裡面整整五千六百塊,是筆不小的數目,如果拿來買簡易的調香器材,確實足夠了。
萬姝茗很驚訝,畢竟她現在做古琴老師,一個月工資扣了稅才三千多,實在難想象喻燃出一趟門能掙這麼多錢。
但是她和喻中巖都是有涵養的人,率先不會懷疑錢的來源不正。
喻燃沉默寡言,但他絕對不是個為非作歹的人。盡管沒法從自閉症患者口中問出來源,但是家人都選擇相信他。
“哥哥說給我買調香器材,但是馬上就要冬天了,天氣冷,我也不用調香。”喻嗔說道,“家裡需要用錢,先給哥哥買衣服和鞋子吧。哥哥在三中讀書,其他男生這個年齡自尊心很強,可不可以先給哥哥買新衣服?”
喻嗔體質特殊,尤其是在盛夏,她身上的香味就額外明顯。冬天的話,隻要不靠很近,她體溫冰涼涼,就不會特別香。
一家人從災區匆匆忙忙遷徙過來,喻嗔穿的都是鄰居家以前的衣服。喻燃的衣著比起城裡人也相對古老又“土氣”,何況他的網球鞋都脫膠了。
喻中巖才工作一個月,而萬姝茗工作一個月不到,家裡還在愁房租水電費的階段,自然沒有闲錢給一雙兒女買衣服。
萬姝茗聞言,心疼又愧疚。
這段時間忙前忙後,竟然忽略了這個。她看女兒也穿得單薄,心疼極了。
“好,先給哥哥和你買衣服。”
喻嗔連忙說:“我不用,我的衣服都能穿,也還半新呢。這些都是別人的心意,不能浪費。”
當初得知他們要去T市,好多鄰居給她準備了衣服。
鎮上人樸實,心意也簡單幹淨,喻嗔沒覺得穿這些有什麼不好。她穿薄些,體溫還低,身上的香味也就淡而自然。
萬姝茗既歉疚又欣慰。
到了周末,萬姝茗給喻燃買了新衣服和新鞋子回來。萬姝茗放在喻燃門口,喻燃看見了,從那上面跨過去,也沒什麼反應。
隻不過在喻嗔去學校之前,發現自己書包裡多了一張決賽門票。
她整理書包時看見,才穿了一隻襪子就往外跑:“哥哥!哥哥!”
沙發上看電視的喻燃抬頭。
“你給我的嗎?”
喻燃看了眼她手中的票:“嗯。”他不喜歡看那種比賽。
喻嗔高興極了:“謝謝哥哥!那我去給恩人加油。”
喻燃:“哦。”他甚至都不感興趣妹妹恩人是誰。
*
喻嗔也沒想到會意外從喻燃那裡得到一張票,她去給廖老師請假時,廖羽很爽快:“去吧。”
畢竟是喻嗔的成績才換來的資格,她確實應該去看看。
周一早上,天才蒙蒙亮,喻嗔就從床上起來了。她輕手輕腳洗漱好,桑桑還在說夢話。
而今天要比賽的邢菲菲,五點鍾就已經出門了。
喻嗔坐公交車去體育館時七點半。
那時候太陽還沒出來,天邊帶著淺淺瑰色,喻嗔拿著票進了場。
T市體育館修建已經有些年份,如今為了三年一度的聯賽,橫幅拉得十分鄭重,第一名的學生團隊還會有不菲的獎金。
早上有些涼,喻嗔抱緊胳膊。體育館三三兩兩來了些看比賽的學生,參賽選手在各自比賽的場地。
喻嗔知道,因為上次柏正和喬輝他們在學校時,贏的項目是排球,所以這次參加的也是男子排球組總決賽。
除此之外,柏正還有個人賽長跑。
她走到排球館觀眾席上,一眼就看見了衡越的學生。
他們實在太與眾不同,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三中、市一中的學生外面穿著整整齊齊的校服,小聲議論道:“不是吧,今年還有衡越的參賽啊。”
“什麼野雞學生,也來參加聯賽了,往年不是禁止他們參賽的嗎?”
“天知道,他們學校竟然出了個六百多分的。”
女排那邊也竊竊私語:“你們看衡越的,天啊,染了發不說,竟然還有人脖子上有刺青,看起來好兇。”
“衡越的本來就不像學生,像混社會的。”
“別說了,他們看過來了。”
如果說早上喬輝的心情有多激動,此刻就有多失落。為了這場三年一度的比賽,他興奮到差點整宿沒睡,第一次集合這麼準時,沒一個人遲到。
他們體校沒有校服,但是每個人都認認真真穿了訓練時的服裝。
出門前,喬輝對著鏡子整理了三遍衣著。
可是來到體育館,所有學生都像看動物園猴子一樣看他們。小聲指指點點,目光帶著毫不遮掩的輕蔑。
喬輝頂著一頭燙過的亞麻色頭發,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正哥他們,確實與這裡格格不入。他低著頭,不自在極了。
“可不可以申請不和衡越的人打啊?”
“那個脖子上有刺青的,是體校的柏正吧?聽說天禧街那邊混社會的人都怕他,去年他還把外校的打進了醫院。”
男生打抱不平,嫌惡道:“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以後就是社會垃圾蛀蟲。”
喬輝氣得眼眶都紅了:“你們他.媽瞎說什麼!”
市一中的男生沒想到他們聽見了,見喬輝發火,面面相覷。
柏正抿抿唇:“喬輝,回來。”
“正哥,可是他們……”
“我他.媽讓你回來!”柏正也發火了,“聽不見嗎?還想不想比了!”
喬輝一下子泄氣,想起自己學校幾年前為什麼會被取消參賽資格?不就是因為當時和人發生了衝突。他隻好回來,站在隊伍中。
柏正冷笑一聲,視線掃過那些對他們評頭論足的學生,他活動了下手腕,對身邊的少年們說:“跟個娘們兒似的吵架有什麼用,一會兒上場,讓他們叫爹。”
柏正的視線在某一點凝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