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嗔驚訝地問:“柏正生日是周日啊?”竟然就比牧原晚一天,而且恰好滿十八,是鄭重的成人禮。
桑桑也愣了:“我去,還真是啊。”隨即她不在意地擺擺手,“算了,那種敗類,誰會在乎他生日什麼時候,大家都怕他,躲他都來不及,去年也沒人提過這事。”
喻嗔看著那個日期出了神,她抬頭看看丁梓妍,丁梓妍正在給要好的同學討論牧原生日買什麼禮物的事
柏正喜歡的人,也不在意他嗎?
相隔一天的生日,竟然一個眾星拱月,一個悄無聲息。
*
喻嗔放學回家的路上,先去蛋糕店看了看。
店員微笑問她:“妹妹買點什麼嗎?”
喻嗔看著那個昂貴的數字“256”,城裡的蛋糕也太貴了吧,她想起兜裡總共隻有五十塊錢,窘迫地搖搖頭。
店員很有禮貌:“沒喜歡的也沒關系,歡迎下次光顧。”
喻嗔走出蛋糕店,拉緊自己書包袋子,上公交車回了家。
喻嗔開門,萬姝茗正在廚房忙碌。兩個孩子今天都放假,她想給他們做點好吃的。
沙發上坐著一個筆直的背影,喻嗔很歡喜:“哥。”
喻燃頓了兩秒,緩緩回頭。
少年瞳孔是深灰色,大多數時候,他安靜得像個木偶人。他並不回應喻嗔,兀自回房間去了。
喻嗔習以為常,洗了手去廚房幫萬姝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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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明天可以去買點幹花和奶油嗎?”
萬姝茗正在切菜,咚咚咚響:“幹花,你要調香啊?”
喻嗔答道:“嗯。”盡管桑桑隻提了一句,可是喻嗔一直放在心上,她笑著說,“想送給室友。”
缺乏蒸餾工具,她沒法幫桑桑和邢菲菲做香水,可是香囊之類的還是能做。
萬姝茗笑道:“當然可以,但是要奶油做什麼?”
喻嗔如實告訴媽媽:“地震裡救我的那個同學生日,我想試著給他做個蛋糕。”
萬姝茗驚訝道:“你找到人了?”
喻嗔輕聲問:“媽媽,他真的叫柏正嗎?”
“你不是自己都打電話給鎮長確認過了,當初的記錄難不成有假!是叫這個名字,什麼時候打聽一下他們家地址,我和你爸爸親自登門道謝。”
鎮長確實肯定地說過兩遍救她的人是叫柏正,白紙黑字登記過,喻嗔問出這個問題,略羞愧。
她點點頭,心中發愁,不敢告訴媽媽,要是他們一家登門,估計會被臭脾氣的柏正不耐煩讓他們這些窮光蛋趕緊滾。
萬姝茗不清楚柏正脾氣,想起另一件事,有些失落,切菜聲頓住。
“小燃還是不接納我們。”萬姝茗難受極了,女兒把機會讓給柏燃,自己去念體校,這麼多年,懂事得讓人心疼對柏燃好,甜甜追著喊哥哥。
然而柏燃對身邊發生的一切,始終一無所感。萬姝茗有時候都忍不住怨恨不平。
喻嗔抬起臉,彎彎眼睛:“媽媽,別那樣想哥哥。我回家之前他坐在沙發上。”
萬姝茗轉頭,不太明白女兒的意思。
“哥哥作息很規律,下午六點他會回房間,可是剛剛已經六點十五了。”喻嗔聲音溫和含笑解釋道,“他在等我回家。”
沒有石頭做的人心。
哥哥會好起來,總有一天,柏正也會變好的。
*
周六晚上,電競吧裡打遊戲的柏正接到一個電話。
他看了眼屏幕,隨手接了。
藍牙耳機裡,牧原幹淨的聲線響起來:“柏正,今晚我生日宴,很熱鬧,你回來看看吧,你已經大半年沒回過家了。”
柏正往椅子上一躺,覺得牧原簡直是個智障玩意兒。
“你生日,關老子屁事。”
牧原並不介意他的粗魯,平靜道:“姑姑也在,你到底是她兒子,應該找個機會和她和解。”
柏正嗤笑:“你腦子有坑是不是?那麼喜歡多管闲事先管好你那個喜歡賭博的爸,再敢嗶嗶老子的事,打得你爹媽都不認信不信?”
牧原:“……”他嘆了口氣,掛了電話。
柏正腿往椅子上一放,扔了鼠標。5V5遊戲裡,囂張得不可一世、戰績12-0-3的打野死在了團戰中。
然後說好一起去抓人,結果變成孤立無援的上單喬輝也被群毆死了,屍體躺在草叢。跟上來救人的隊友上演“葫蘆娃救爺爺”,一個個死,導致團滅。
隊友看出他們倆開黑,已經瘋狂開罵打野和上單是演員。
無辜枉死的喬輝:“……”
夜色漸漸沉下來,柏正說:“不玩了,回。”
喬輝撓撓頭:“不是說玩通宵嗎?”
“沒心情。”
柏正出去騎車,喬輝也隻好跟上。柏正慵懶吹著口哨,拜牧原那個比女人還八婆的男人提醒,他想起自己確實已經半年沒回柏家。
“你走吧,老子一個人兜兜風。”
喬輝應了聲,掉頭回家去了。
柏正一個人遊蕩在城市,他沒住校,牧夢儀企圖把他關在那個囚籠一樣的學校,他偏不如她所願,在外面最鬧最亂的地方買了套房。
城市的夜晚車水馬龍,柏正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時,他打開看,已經過了凌晨。
那頭中年男聲沉穩,還夾雜著翻文件的聲音:“阿正,生日快樂。”
柏正笑笑,漫不經心開口:“是柏總啊。”
“臭小子,叫爸。”
柏正眼皮子都沒抬,踹了一腳樹,樹葉被他踹得簌簌響:“什麼事?”
“今天你十八歲了,回家吧,我在家裡給你辦宴會。”
柏正不屑地道:“娘們兒唧唧的玩意兒,小爺不需要。”
“你.媽媽也在,我保證,我會讓她控制情緒的,這麼多年,我們從來沒給你過過生日,回家吧。”
柏正半晌不說話。
許久,他不緊不慢說:“考慮一下。”
柏天寇笑道:“行,慢慢考慮。”柏正小時候也曾豔羨地看著牧夢儀給牧原過生日,隻是長大了,明白所有人都不喜歡他,他便一副什麼都討厭的模樣。
漸漸的,所有人連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都不清楚了。
明明再喜歡美好的東西不過,偏偏他再也不提。
第7章 溫柔呀
周末七點鍾,柏正回了柏家。
佣人看他回來面面相覷,連忙喊柏少。
柏正把衣服扔給他們,環視一圈。柏天寇沒騙他,客廳布置得很喜慶隆重,還有個分層蛋糕。
柏天寇說:“過來坐,一會兒八點家裡來人。”
柏正嗤了一聲,坐在他身邊。
柏天寇問他:“這段時間怎麼樣?錢夠用不?”
柏正說:“你煩不煩,每次都問這兩個問題。“
“我倒是忘了,你應該不缺錢。”柏天寇忍不住拍了拍他,“好好坐著,你.媽待會兒就來了。”
柏正眼裡閃過一絲冷笑:“她真來給我慶祝的?不哭嚷著要打死我就算好。”
這話柏天寇聽不得,他嚴肅了神色:“不許這樣說她。”
柏正不應聲,隨手摸了個小花瓶拋著玩。
佣人看得戰戰兢兢,想說那個是儀夫人最喜歡的古董。柏正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碰了碰嘴唇:“砰!”
大家都嚇一跳,以為花瓶碎了。
然而柏正隻是把花瓶扔給柏天寇。
柏天寇手忙腳亂接住,也被他氣得青筋跳了跳,趕緊把花瓶放回原位。
一會兒工夫,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一個漂亮的女人。
明明快四十的年紀,她卻保養得極其好,像是剛剛三十的模樣,正和家裡請的阿姨說說笑笑往下走。看見柏正的那一刻,她的笑僵住,變得極其冷漠。
柏正無所謂笑笑。
這時候門鈴響了,一個挺拔的少年站在門口,牧夢儀臉上這才又有了笑意:“阿原來了,過來姑姑這邊。”
牧原有些尷尬,下意識先看了柏正一眼。
柏正嗤笑一聲,當做視而不見。
到了七點五十,丁梓妍也來了。她刻意打扮過,帶上得體的笑意:“柏叔叔,牧阿姨,牧原。”
牧夢儀點點頭。
柏天寇看丁梓妍一眼,微不可察皺了皺眉。丁梓妍是他朋友的女兒,那朋友空難死了,他找人安頓了他們母女,丁梓妍家生活反而富裕起來。
柏天寇看人準,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心思卻不淺。以前來柏家想方設法往柏正身邊湊,現在卻連招呼都不打,對柏正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蔑姿態。她知道了什麼?
賓客逐次入座,這頓飯吃得沉默且怪誕,絲毫沒有慶生的氛圍。
牧夢儀一直沒有動過筷子,柏天寇心裡嘆息一聲,給她夾菜。
“不吃,真惡心。”她冷冷道。
柏正本來低頭吃飯,聞言放下筷子,問牧夢儀:“你什麼意思?”
柏天寇呵斥道:“阿正,坐下!”
柏正笑了下,慢條斯理撸袖子:“說清楚啊,你什麼意思。”
牧原連忙拉住他:“姑姑可能隻是身體不舒服。”
牧夢儀雖極度厭惡柏正,然而少年已經長大,結實有力而充滿爆發感,竟第一次讓她覺得瘋狂可怖。她僵硬住不說話,但眼神就足以表明一切。
“行,明白了。”柏正低嘲,什麼生日宴,笑話宴還差不多。他把自己的碗遠遠投籃似的扔進垃圾桶,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就往外面走。
柏天寇頭疼極了:“這像什麼話,攔住阿正。”
門口幾個佣人心驚膽戰,沒有一個敢上前。開玩笑,柏少真的會打人。專業保鏢都打不過他,他們哪裡敢攔。
沒人敢碰他,柏正邁著步子,很快消失在門後面。
*
柏正不想回自己房子,幹脆去了學校。
周末晚上就要開始上晚自習,然而在衡越體校念書的學生,哪裡會這麼準時,往往得拖到周一才來教室。
這時候剛好九點鍾,十五班教室隻有稀稀拉拉十來個人。
打牌的打牌,玩手機的玩手機,老師也不在教室。柏正雙手插兜走進來,教室裡立即安靜幾個度。
有人悄悄說:“柏正怎麼來了?他往往今天不是不來學校嗎?”
“不知道。”
柏正拖出來自己椅子,坐上面開始睡覺。
他一來,整個十五班自覺得很,發牌都不敢飛著發了。
喻嗔走過來就看見這場景,十五班比他們班還鬧,上課下課好像都沒區別。
她攔住一個往外走的男生:“請問你可以幫我叫一下柏正嗎?”
男生下意識想說,你瘋了吧柏正睡覺你敢叫?然而看清喻嗔,他一瞬反應過來:“你是四班的喻嗔啊。”原來傳聞不假,還真的漂亮得一眼能認出來。
喻嗔沒想到他知道自己,點點頭。
男生幾番掙扎,到底還是怕柏正:“他就坐在最後靠窗那裡,要不你自己去喊他?進我們班也可以,隨便進。”
“好的,謝謝你。”
喻嗔走到班級最後面,後門是開著的,柏正頭埋在臂彎正睡覺。
她受的教育是不能隨便進別人班教室,於是猶豫著,輕輕敲敲他身邊的窗戶。
喻嗔低眸看柏正,忍不住想,恩人還是睡著不露臉的時候比較順眼。
然而下一刻,順眼的人秒變惡龍,從臂彎抬起頭,惡狠狠看著她,也不管是誰,吼道:“想死啊你!”
喻嗔被嚇一大跳,半晌回答他:“不、不想。”
柏正這才看見是喻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