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停之?後你想下山,想去見他,想嫁給他,我便會將你永遠留在這座山上。”
“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你,搶走你。”
“你隻會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
這次祝隱洲吻上來?時?,沈晗霜沒?有再下意識閉眼,而是一直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說的話?,沈晗霜每一個字都聽清了。
可比起那?些,更輕易便入了心的,是沈晗霜察覺到,祝隱洲那?雙明?明?想要擁著她卻又久久沒?能落下來?的手其實一直在輕顫著。
那?是可以策馬拉弓,也可以提筆或持劍的手。
此時?卻連觸碰她這個動作都不穩了。
分明?是天之?驕子,卻在她面前卑微成這樣,無力成這樣,也……脆弱成這樣。
沈晗霜眼眶微熱,嗓間?又堵又酸澀。
他把話?說得那?麼危險而冷硬,卻原來?……他才是害怕的那?個人。
沈晗霜往前了些,先主動環抱住了他的腰身,隨即又閉上眼,輕輕啟唇,探出舌尖去觸碰他的。
某些祝隱洲以為已經搖搖欲墜的東西似乎因為她這個動作而平添了一份穩定的支撐。
祝隱洲很快便用更加深更加重的吻去索取她的溫軟,討要她的縱容,一遍一遍地確認,沈晗霜還沒?有推開自己。
這個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終於停下來?時?,沈晗霜的氣息亂得不成樣子,她隻能雙手攀著祝隱洲的肩才不至於從他懷中滑落。
沈晗霜似是累極了,渾身無力地倚著祝隱洲。祝隱洲無聲地環著她的腰,將她牢牢留在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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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擁抱也持續了很久。
兩?人的氣息在彼此耳畔逐漸變得平緩,他們的心跳聲似乎可以代替一切語言,又似乎什麼都代替不了。
所以沈晗霜還是開了口:“你想重新娶我為妻,對嗎?”
祝隱洲僵了僵,隨即聲音低啞而鄭重地“嗯”了一聲,“我想娶你。”
沈晗霜從他懷裡抬起頭,伸手撫了撫他一直微皺著的眉,將那?裡的蹙痕撫平後,她才柔聲道:“那?你就不會做那?些事。”
他明?白她,了解她,若是想重新娶她一回?,便不會做任何可能會讓沈晗霜覺得不對,不好的事。
沈晗霜還記得,還在洛陽時?便是這樣,在與?她有關的事上,祝隱洲一直很小心翼翼,審慎地做下每一個決定,唯恐會讓她不悅,不喜。
沈晗霜不相信祝隱洲是會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挽回?或留住一段感情的人,也不相信他是會為了一己私念便罔顧朝堂與?律法,擅自派人圍困朝廷重臣,草菅人命的太子。
“我心裡的祝隱洲很好,他不會強迫我,勉強我,也不會濫用自己手裡的權力。”
沈晗霜微仰起頭,輕輕吻了吻祝隱洲的眉心,溫聲道:“所以,你別?那?麼說他。”
祝隱洲沉默下來?。
除了更緊地抱著她,祝隱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面對沈晗霜的心意,祝隱洲不確定自己到底重新擁有了多少,所以甫一聽聞江既白要去沈家提親時?,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並非派人去查清這是否是個離間?當朝太子和首輔的陰謀,也不是去親自確認沈晗霜的想法,而是攔住江既白。
似乎隻要讓江既白無法走近沈晗霜,他便不能從祝隱洲身邊搶走沈晗霜。
他不相信自己,也不敢奢望沈晗霜的偏愛,便隻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將任何一個想要靠近沈晗霜的人都攔在原地。
所以他命人圍了江既白,想用自己的身份與?權力傾軋江既白對沈晗霜的感情。
但在西市看見沈晗霜臉上的笑容後,祝隱洲哪怕再嫉妒,再惶惑,也因為她而恢復了理智。
所以他在代替斷雲駕車的位置時?,也無聲吩咐他去撤走了圍守著江府的太子親兵。
因為祝隱洲知道,沈晗霜絕不會喜歡那?樣的他,更不會想與?那?樣的他結為夫妻,共度餘生。
祝隱洲也很清楚,若沈晗霜當真同意嫁與?旁人,他其實絲毫沒?有別?的辦法。
用迷.藥讓馬車中一無所覺的沈晗霜昏睡,不由分說地將她帶來?這處無人能打擾他們的樹屋,再借著這場大雪讓她一日接著一日地陪他留在這裡。
這些,不過是他在垂死掙扎。
沈晗霜開口問起這一切的緣由的那?一刻,或許便是铡刀落下,讓他再無任何機會的那?一刻。
可沈晗霜真的問了之?後,祝隱洲才驚覺,自己擁有著的來?自沈晗霜的情意,似乎要比他所以為的更多。
“你心裡的祝隱洲……會永遠那?麼好嗎?”祝隱洲聲音發澀,幾乎有些哽咽。
你會永遠像此時?這樣,篤定地信任他,留在他身邊嗎?
你會永遠都不和其他人離開,不留給他一個再也找不回?來?的背影嗎?
祝隱洲並未後面的問題問出口,沈晗霜卻好像能從他眸中看出他心底的念頭。
沈晗霜眼神?沉靜而溫柔地看著他,卻輕輕搖了搖頭,如實道:“我斷定不了任何人的永遠,包括我自己。”
“他很有可能會改變,或許會變得更好,或許會變得不那?麼好,我自然也一樣。”
“所以我承諾不了永遠。”
美好而動聽的情話?或許能哄得人愉悅,但沈晗霜不想用那?些漂亮完美的情話?向祝隱洲許諾一個沒?人能確定的永遠。
因為若是他們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轍,還是走到了應該分開的那?一步,沈晗霜絕不會勉強自己或他繼續下去。
“或許有朝一日,我會覺得這一切都不夠好了,忽然想停下一切。也或許直到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日,我的心裡,身邊,都還是他。”
沈晗霜眸光柔和地看著祝隱洲,問道:“這些誰都說不準,不是嗎?”
祝隱洲一直安靜而專注地聽著沈晗霜的這些話?,每一句都烙印在了他心底。
“是,沒?人能說得準。”祝隱洲溫聲道。
他們說的並非美好的永遠,也不是動人的承諾,可祝隱洲那?顆迷茫不安的,一直在恐懼失去的心,卻因為這些話?變得平和沉定了許多。
或許因為祝隱洲聽出來?了,沈晗霜的確沒?有許諾一個還看不見的永遠,卻也是在說,她願意和他一起去看一看。
他的心上人實在很慷慨大方。明?知他貪婪無度,她卻還是毫不吝嗇地給予了他更多。
心裡軟得厲害,祝隱洲不自覺俯首於她頸間?,很輕卻又很認真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不該沒?有問過你,便將你擄來?這裡。”
祝隱洲此時?的姿勢帶著明?顯的示弱意味,還有些像是在撒嬌,所以沈晗霜安撫般地撫了撫祝隱洲的脊背,又靜靜地抱著他。
須臾之?後,有什麼溫熱的觸感順著沈晗霜的頸側滑落,隨即隱入了她的衣料中。
意識到那?是什麼,沈晗霜心神?微怔,有些心疼地攏了攏他。
不知過了多久,沈晗霜抬手輕輕拍了拍祝隱洲的後頸。
祝隱洲從沈晗霜的頸窩抬起頭,看向她時?,他的眼睛還有些紅,眼底的不安卻少了許多。
“你先放開我。”沈晗霜柔聲說道。
祝隱洲有些不願意。
他舍不得。
所以他將懷抱收緊了些,低聲問她:“怎麼了?”
沈晗霜卻不解釋,隻執著道:“你先放開我。”
祝隱洲隻好依言照做。
沈晗霜隨即轉身朝外走去,祝隱洲心裡一緊,立即跟了上去。
卻見沈晗霜在桌邊停下了。
沈晗霜朝祝隱洲笑了笑,讓他和自己相對著在桌邊落座。
她伸手一字擺開了六個茶杯,又提起茶壺往裡面倒茶水:“茶已經冷了,隻能將就用。”
看著那?六個茶杯,祝隱洲隱約猜到了什麼。
沈晗霜曾經讓他在六杯茶水中做過一回?選擇,說隻要他能選中唯一沒?有毒的那?杯,便願意與?他去樹屋看看。
那?時?的祝隱洲一心都隻記掛在沈晗霜身上,想讓她同意隨自己去看看那?間?樹屋。因為那?意味著沈晗霜終於願意與?自己有公事之?外的來?往,而不再總是時?時?拒絕他。是以他當時?沒?有懷疑過沈晗霜所說的毒茶與?選擇其實原本並不存在。
那?時?沈晗霜提得突然,前後的動作也很迅速,連斷雲也因為關心則亂,被騙了過去。祝隱洲也是後來?在去樹屋的路上時?,才猛然反應了過來?。
可是這一回?,沈晗霜沒?有避去別?處,就這麼當著祝隱洲的面,又倒了六杯茶出來?。
倒好茶水之?後,沈晗霜拿出了自己那?個小糖匣,從裡面數了六粒小巧精致的楓葉模樣的糖,依次分別?放入了六杯茶裡。
做完這些,沈晗霜才眉眼帶笑地看向祝隱洲,聲音愉悅而輕快地道:
“如果你能選中甜的那?杯茶,這次你將我‘擄’來?樹屋的事,我就原諒你了。”
“如何?要不要試著選一杯?”
祝隱洲的心跳快得厲害,在胸腔裡不安分極了。那?顆心又像是被柔軟的雲朵穩穩地託住了,讓他覺得踏實極了。
當她決定分開,沈晗霜會是平靜而疏離的,不會拖泥帶水,不會給他留下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希望。
而當她願意重新讓他擁有她的情意時?,沈晗霜又是溫柔而堅定的,耐心而寬容的。總是在祝隱洲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了足夠多,足夠好的東西時?,她又會毫不吝嗇地笑著給他更多的,更好的。
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愛人。
而他,實在足夠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