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是怎麼說的?”阿彌爾想了想,補充道:“應該是‘抱得美人歸’,你終於能抱得美人歸了,難道不好嗎?”
阿彌爾來長安之前便已經收到了齊氏派人送去?給?他的消息。
一國的太子與首輔竟想要同一個女人,北達國怎麼會放著這麼好的機會而不利用?
因為他們,阿彌爾的心上人被當成?棋子送來了這裡,他自然也可以反過來利用江既白?和祝隱洲的心上人,激發他們之間的矛盾。
若是能讓一朝首輔和太子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於北達國來說,隻會有百益而無一害。
和陳相不同,太子是皇室的人,立場天然與北達國對立。可江既白?不一樣。
如今的江既白?與沈相同朝而立,如此年輕便已手握權柄。隻要能把握住他的欲.望與弱點,此時的江既白?自然會成?為下一個陳相。
而有他與太子的矛盾在,假以時日,江既白?能帶給?北達國的,也一定會比那個被他們鏟除了的陳相更多。
“隻要你現在便動身去?沈府,你前腳進門,緊接著,所有人都會知道沈美人兒?棄了太子,願意嫁你為妻。”
“這是我們給?你的見面禮,還?望江首輔笑?納。”
阿彌爾聲?音爽朗,掩下所有沒被擺上明?面的陰毒。
“若她不願意呢?”江既白?淡聲?問。
見找對了關竅,阿彌爾笑?了笑?,渾不在意道:“你們這裡不是最看重女子的名聲?嗎?”
“即便她不願意,在她說‘不’之前,所有人都會先知道她答應了你的求娶。”
“若這樣還?不夠,我也可以將她‘請’來你身邊,讓你們可以提前度過洞房花燭夜,將生米煮成?熟飯。總之,無論如何?,我們自然會為你促成?此事。”
“隻要最終贏得她的人是你,手段並不重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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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萬事俱備,江既白?隻要順勢踏入沈府的大門,便能得到他想要的人。
阿彌爾不相信他會不動心。
江既白?近來常去?沈府,難道當真隻是為了同沈相一起編寫?什麼書冊嗎?
阿彌爾幾乎能想象出?江既白?在沈府時狀似不經意地看向?那位美人兒?時的眼神。像他這樣看似清心寡欲的人,動心起念後才更難割舍,也更容易被利用。
阿彌爾循循善誘道:“你不比那位太子差,難道……你就不想把她從他身邊搶過來嗎?”
江既白?眼神平靜地看著阿彌爾,緩緩將手中的書冊放在石桌上。
“多謝阿彌爾將軍的好意。”他的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潤有禮。
阿彌爾笑?了幾聲?,“那就先祝江首輔得償所願了,想必江首輔的喜酒會格外好喝。”
事情已談完,阿彌爾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卻在轉身時看見一道不知何?時佇立在自己身後的身影。
那人身形高挑,手持長劍,正面色漠然地看著他。
阿彌爾正欲回身問江既白?是何?用意,卻聽見已經重新執起書冊的江既白?語氣謙和儒雅道:
“收雨,割下他的腦袋時,能別讓他的血濺到我種的那棵石榴樹嗎?”
收雨冷淡地“嗯”了一聲?。
意識到江既白?竟不為所動,阿彌爾驟然暴起,抽出?暗藏在靴子裡的彎刀撲向?那個持劍的人。
“那我便先殺了他,再殺了你!”阿彌爾厲聲?道。
江既白?並不理會阿彌爾和收雨交手時的情況。
他隻微垂著眸子,神情專注地看完了自己手中的那冊書。
等他再放下書時,收雨和阿彌爾的屍體都已經從院子裡消失了。
收雨和斷雲都是太子的手下,先後被派來護衛過之前受了劍傷的江既白?。那次斷雲被調回洛陽後,收雨便一直暗中跟在江既白?左右。
江既白?知道,方才即便自己沒有發話,收雨也一定會要了阿彌爾的性命。
不僅因為阿彌爾身為敵國將軍卻潛入了長安,妄圖在這裡攪弄風雲,且沒有被策反或被審問出?任何?有價值的事情的可能,更因為他方才話裡話外對沈晗霜的惡意。
收雨和斷雲都是祝隱洲的人,護衛江既白?是他們收到的任務,但在他們眼裡,主子隻會是祝隱洲和沈晗霜。
即便沈晗霜並未重新嫁給?祝隱洲。
江既白?重新翻開書冊,長指執起那片纖薄完美的葉籤,溫柔摩挲了幾息。
沈晗霜如今還?不屬於其他人。
他知道,自己的心其實?並不平和安靜。
江既白?拿著書回到房中,將書放回書架上時無意中瞥見了自己的素色衣袖。
要去?沈府提親,便不該再穿這身素服了,還?是該換成?江家命案之前自己慣穿的天青色衣衫。
江既白?斂著眸靜靜思忖道。
多年前,沈晗霜曾說天青色的衣衫很適合他。
第110章 正文完結
宮門外。
祝隱洲剛從宮裡出來?, 神色間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與?冷淡,讓人看不出什麼來?。
他今日原本可以像之?前一樣跟在沈晗霜身邊,和她一起去為即將開辦的女學擇選女夫子。但他被父皇叫進?了宮。
因為齊氏死了。
齊氏中了玄蜂毒後一路往北逃, 後來?便一直藏身於北境一處小村落。她想讓北達國的三?臺吉派人來?接她回?北達國,所以會不時?往外傳些消息, 想證明?自己雖然身份敗露了,但仍然是有用處的。
祝隱洲的人循著玄蜂毒一直掌握著齊氏的蹤跡, 且暗中監視著齊氏, 順勢利用她送出去的那?些消息讓北達國吃了好幾次悶虧。
再也收不到三?臺吉送來?的消息時?, 齊氏便知道,她成了棄子。
齊氏似乎並不意外於這個結果。她遣離了自己身邊的所有手下,在那?個小村落又住了一段時?日。
祝隱洲的手下仍然監視著齊氏的動向,但她沒?再做什麼事。
隻是不分晝夜地做衣服。
她做了好幾身既漂亮又柔軟暖和的冬衣, 又分別?做了幾套春、夏、秋三?季的裙衫。每身裙子上都有很精致的刺繡,合了不同時?節的花葉景致。
做完那?些裙衫後,齊氏便坐在窗邊看著一場大雪落下又停歇,之?後, 她便從自己的袖箭中取出了一根短箭,用力將其刺進?了自己心口。
遍尋不到解藥,齊氏身中的玄蜂毒每日折磨著她,不斷地消耗與?蠶食著她的身體底子, 讓她一日不停地虛弱下去, 卻會在整整中毒兩?百日後才會要了她的性命。
祝隱洲很清楚,齊氏不會想活成這樣。
她曾想用無解的夢歡散, 逼祝隱洲終生沉淪於藥癮中或是不堪折磨, 自戕以了結一切。最終,祝隱洲戒除了原本十死無生的藥癮, 齊氏也選了她自己的結果。
在今日之?前,祝隱洲便已經得了消息,知道齊氏已經死了。但他暫時?沒?有告訴父皇和沈晗霜。
直到北達國特?意派人將齊氏的屍體送來?了長安。
那?具屍體被保存得當,並未腐爛,看上去幾乎會讓人以為她是剛剛咽氣不久。在屍體的心口上插著的,是當初齊氏用來?傷了祝隱洲的,帶有夢歡散的那?種短箭。
這是北達國送來?的一份“禮”,代表著他們想要促成和談的態度。
無論北達國三?臺吉當初將齊氏安插進?平南王府時?是懷揣著什麼陰謀,違心也好,甘願也罷,眼下的形勢都讓他必須做些什麼。
而隨屍體一並被送來?長安的,還有齊氏死前日夜縫制的那?些裙衫。
祝隱洲知道那?些衣物是齊氏做給誰的,但他隻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命人將那?些東西燒了。
齊氏做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配被送到沈晗霜面前。
處理完那?些,祝隱洲轉而去見了祝尋。
祝尋之?前收到沈晗霜寫給他的信後,逐漸從那?些讓人頹喪無力的迷茫中緩了過來?。
多年來?的認知成了粉末,但祝尋的目標仍然沒?有變,他還是想成為像父親那?樣的大將軍,將來?和兄長一起守好他們的家國。所以祝尋回?到了軍營,繼續跟著林遠暉的兄長林遠溪學著處理軍務。
齊氏的死訊遲早會傳到祝尋的耳朵裡。但這次祝隱洲和皇帝沒?有讓他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事。是身為兄長的祝隱洲去見了祝尋,親口同他說了這個消息。
除了在沈晗霜面前時?,祝隱洲並不擅長說正事之?外更多的話?,他隻沉默地在祝尋身側站了片刻,待祝尋從那?個消息中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後,祝隱洲才離開。
從祝尋那?裡離開後,祝隱洲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很輕的念頭——齊氏自盡了,死前,她隻為沈晗霜做了那?些裙衫,沒?有給祝尋留下任何東西。
從身份敗露到她死去,齊氏沒?有給祝尋留下過隻言片語的解釋。
旁人或許會覺得齊氏待祝尋冷漠而殘忍,皇帝和祝隱洲卻清楚,這是齊氏以母親的身份為祝尋做的最後一件事。
齊氏算計了許多,籌謀了許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的細作身份敗露,隻有斷了與?她之?間?的關聯,祝尋才能一直是身份尊貴的二皇子,而不是身負嫌疑的細作之?子。
親手縫制那?些裙衫時?,斷絕與?祝尋之?間?的關系時?,已入窮巷的齊氏應都隻代入了“母親”這個身份。不是王妃,不是皇後,更不是細作。
祝尋或許會想到這些,也或許不會,但那?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對和正視的事情。祝隱洲不會多說。
他隻是在這種時?候,久違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想起她毒發身亡之?前,曾看向他,朝他溫柔地笑著,一如往常。
行至馬車前時?,祝隱洲已經斂回?了心神?。
瞥見不遠處的近衛神?色有異,躊躇著不敢上前,祝隱洲蹙了蹙眉。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那?名近衛渾身一僵——以前和太子妃有關的事,他們都是先向斷雲匯報,再由斷雲轉告太子殿下。但今日殿下進?宮,將斷雲留在了太子妃身邊。
近衛隻得硬著頭皮快步上前,稟報道:“殿下,今日有一隊人從江府抬了很多箱匣去沈府,那?些箱子上都系著紅色的綢緞。據領頭的那?人說,他們是要替江首輔去沈家提親。”
近衛不敢抬頭,卻敏銳地察覺了眼前的太子殿下周身氣勢驟沉,看向他的視線也添了幾分陰鬱。
但他不敢停,隻能繼續道:“城中瘋傳,稱是太子妃已經與?江首輔互通了心意,同意嫁與?他為妻,江首輔才會命人去沈府提親。”
祝隱洲安靜地垂著眸子,似是正耐心地聽著近衛一一稟報。
近衛將今日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說完後,祝隱洲淡聲問:“她在何處?”
“回?殿下,太子妃此時?正在西市。”
近衛自然不會覺得殿下話?裡指向不明?的人會是在問江首輔。
“命人把江府圍起來?。”祝隱洲語氣漠然地吩咐近處的太子親兵。
“沒?有孤的命令,江既白不能走出江府一步。”
“遵命!”太子親兵肅聲應下。
那?名近衛以為殿下接下來?應會讓自己駕著馬車往西市去,但他還沒?來?得及走近馬車,便見殿下已經翻身騎上了不遠處的一匹駿馬,徑直打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