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隱洲靜了靜,聲音平穩道?:“我想重新迎娶她。”
皇帝猜到了什?麼,接著他的話說?道?:“但她不願意?”
祝隱洲沉默下來。
見狀,皇帝思忖了幾息,刻意問道?:“可需要我擬一道?聖旨,為你們賜婚?”
“她一向知道?輕重,應不會?抗旨。”
即便再想重新與沈晗霜結為夫妻,祝隱洲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必。”
他聽出了父皇話裡的試探,知道?父皇不會?真的強行將沈晗霜指給自己做太子妃,卻還是?出言明確拒絕了這個提議。
面對皇權,沈晗霜沒有推拒的餘地,的確會?再成?為他的妻子。
可祝隱洲不需要,也不想要這樣得來的婚事?。
他想娶沈晗霜,是?想讓她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
而?非被勉強,被脅迫,違背她本身的意願。
見祝隱洲有自己的主意與打算,皇帝便也不再多問,隻?是?提醒他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多上心些。若被旁人捷足先登,即便是?我,也幫不了你。”
皇帝雖嘴上問著祝隱洲是?否需要他來擬一道?賜婚的聖旨,但他其實並不打算幹涉沈晗霜今後的婚事?。
於公,皇帝知道?沈相最為疼愛沈晗霜這個孫女。他不能剛即位便寒了老臣的心。
而?於私,沈晗霜在安王府三年,皇帝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姑娘。若祝隱洲沒能重新贏得她的芳心,那也是?他與她無?緣。皇帝不會?勉強沈晗霜再嫁給自己的兒子。
“得知沿途的刺殺後,皇後很擔心,正在宮裡等你過去。你過去看看,也好讓她放心。”皇帝溫聲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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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隱洲應下,依言前往。
祝隱洲甫一走進皇後的宮殿,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見祝尋快步朝他走近。
祝尋圍著他轉了好幾圈,見他的確不似是?帶著傷的模樣,才松了一口氣:“哥,你回來了就好。”
祝隱洲微微頷首,轉而?禮數周全地朝不遠處的皇後行了禮。
皇後溫聲道?:“快過來,讓太醫看看。”
祝隱洲依言上前。
一直候著的太醫連忙為剛返京的太子殿下診了平安脈,又仔仔細細地問了許多,才恭敬道?:“回娘娘,殿下身體康健,隻?是?近來日夜奔波,有些疲乏,仔細歇息幾日便好。”
“好,你們都先下去吧。”皇後點了點頭,吩咐道?。
待殿內隻?剩下母子三人後,祝尋便滔滔不絕地問起?了許多事?。
祝尋從未查過案,甫一聽聞兄長要去查江家那樁駭人聽聞的命案後,他便一直想知道?案子背後的真相。
他隱約能猜出如今對外公布的消息並非事?實的全部,卻不明白為何還有事?情不能示人。
祝隱洲隻?同祝尋說?了些能說?的,並未與他和盤託出。
祝尋知道?分寸,沒有追問,便轉而?問起?了嫂嫂在洛陽組織的萬民請願一事?。
祝隱洲聽見祝尋仍以“嫂嫂”這個稱呼指代沈晗霜,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見祝尋越問話越多,似是?想將這段時日裡沒能對兄長說?的話都一次說?個夠,皇後有些無?奈,笑著提醒他道?:
“怎麼就一刻都等不得了?你兄長剛回來,太醫也說?他需要多歇息,有什?麼話可以日後再慢慢說?。”
祝尋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今日的話格外多,他忍不住偷覷了兄長一眼。
今日他這般聒噪,兄長竟還和以前一樣,無?論他說?什?麼都安靜耐心地聽著,眉眼間從無?半分不耐之色。
祝尋自記事?起?便喜歡跟在兄長身邊,他知道?,兄長雖待人冷淡少言,但身邊的人同他說?什?麼時,他會?認真地傾聽。
隻?是?兄長並不習慣與人袒露心扉,很少說?起?他自己的事?,會?讓人覺得他疏離冷漠。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嫂嫂才會?與他和離。
但祝尋覺得嫂嫂和兄長特別登對,就這麼分開?實在可惜了。
聽聞明老夫人近來正在重新替嫂嫂擇婿,也不知道?眼下兄長和嫂嫂之間的關系究竟如何了,祝尋很想問問,又覺得他的身份不適合提起?此事?。
皇後恰好在此時問起?了明老夫人和沈晗霜在洛陽的近況。祝尋連忙認真聽著。
祝隱洲簡單回了幾句,又替明老夫人和沈晗霜轉告了對皇後之前賜禮的謝意。
聽完後,皇後隻?點了點頭,沒有如祝尋所願的那樣繼續問祝隱洲和沈晗霜的關系進展。
因為看得出來,祝隱洲此行並未讓沈晗霜回心轉意。
祝隱洲去洛陽之前,皇後便多少猜到了這個結果。
沈晗霜本就是?個主意正的姑娘,不會?輕易便被挽回。
而?祝隱洲又並不擅長向人表達愛意。即便他開?口挽回,以他清冷少言,情緒幾乎從不外露的性子,恐怕也很難讓人為之動容。
“那身秋時的裙衫,晗霜穿著可還合身?”皇後溫聲問道?。
近來正是?適合穿那身衣服的時節。
祝隱洲長指微捻,不動聲色地回道?:“兒臣與她甚少見面,不曾見過她穿那身裙衫時的模樣。”
其實他幾乎每日都能見到沈晗霜一回,隻?是?沈晗霜不常見到他而?已。
以往這三年裡,沈晗霜都會?常穿皇後親手為她做的裙衫。
但祝隱洲記得很清楚,這次去洛陽,他隻?在最開?始見沈晗霜穿過幾回,後來她便不曾再穿過皇後以前為她做的裙衫了。
而?這次皇後讓他代為送去明府的裙子,沈晗霜一次都沒有穿過。
祝隱洲心底隱有猜測,但還未尋到機會?證實。
聽了祝隱洲的回答,皇後柔聲說?道?:“無?妨,待過幾日去洛陽秋祈時,我也能再見到晗霜了。”
“今年中秋,我和你父皇沒有吃到她親手做的月餅,心裡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皇後長睫微垂,神色溫柔,似是?十分想念那個柔靜清雅的姑娘。
第43章 周一雙更
深夜, 陳府中。
陳相面色陰沉地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管家,厲聲問道:“混賬!你竟對江既白用了‘十字劍’?”
陳管家垂首回答道:“回主子?,小的已?多年不曾用過‘十字劍’這?一招式, 去截殺江既白時也並?未用過。”
“但宮裡傳出消息,江既白是被‘十字劍’所傷, 陛下已?命刑部徹查此事。”
陳相隱約有了猜測,問他:“可還有其他人?也會此招?”
陳管家篤定道:“此乃家傳絕學, 絕不會外傳。”
他是家中獨子?, 且除了他以外, 家裡人?早已?一個不剩。
“那?為何會有人?用著你的招式傷了江既白,卻又沒將他弄死?”陳相面色陰狠道。
“小的不知。”
“廢物!”
陳管家無話可說。他也不知為何能?有人?以此招式陷害自己。
陳相面沉如水,思忖著什麼。
若是管家當真能?殺了江既白,哪怕用了指向明確的“十字劍”, 此事也是利大於弊。即便有刺殺重臣的嫌疑,陳相也可以斷臂求生。
用一把殺人?的刀換江既白的命,換那?些被江既白分去的權力,陳相覺得很值。
可偏偏, 此事並?非是他的人?所為,而江既白也隻是受了傷而已?,眼下還活得好好的。
刺殺的嫌疑眼看著要被安到他的頭上,可他在此事中卻一無所獲。
陳相已?經察覺這?是針對自己的一個局。但即便對幕後之人?有所猜測, 他也暫時拿不出東西可以自證清白。起碼明面上, 的確隻有他身?邊的管家能?使出“十字劍”來。
設局之人?想讓他因為此事而受到掣肘,隻能?等著刑部調查的結果。
但陳相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去查太醫院的病案, 若有機會, 親自去看江既白的傷口是否有異。”
陳相的聲音沉了幾分,命令道:“他已?活著回了長安, 不能?再冒險刺殺,但可以在他的傷口上做些手腳。”
“十字劍”留下的傷口尤為特殊,養傷的過程中需要格外仔細,稍有意外,傷口便可能?急劇惡化,使傷者喪命。
既然江既白不惜以他自己的性命來栽贓嫁禍,那?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死於這?道傷口好了。
“遵命!”陳管家肅聲應下。
翌日。
天色將明未明時,祝隱洲已?經走出王府,帶著沈晗霜親手寫就?的請願書?和洛陽、長安等多城百姓一起籤下的萬民書?進了宮。
這?些沉甸甸的期望會經由祝隱洲之手,被送到今日的大朝會上,送到文武百官面前。
祝隱洲明白沈晗霜費這?些心思是想要做成?什麼事,他不會讓她失望。
在朝會開始前,祝隱洲看見了江既白。
江既白身?上的劍傷很重,集所有太醫之力也不敢保證能?讓他安然無恙。皇帝恩準他傷愈之前都不必上朝,但他今日還是來了。
“微臣見過殿下。”江既白朝祝隱洲行禮道。
“江首輔實在心系國事。”祝隱洲神?色冷淡地收回目光。
不知想到了什麼,江既白聲音溫和道:“今日很重要,微臣不願缺席。”
無論是對沈晗霜,還是對他來說,今日都很重要。
祝隱洲聽出江既白話裡的未盡之意,眼底劃過幾分不耐。
大朝會的時辰將到,在外等候的官員們該依次步入金鑾殿,祝隱洲和江既白便也先後走進了大殿。
他們都想做成?的事情,會自此時此處開始。
*
幾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