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希望還?來得及。
但聽完祝隱洲說的話,沈晗霜神情微滯,似是聽見了什麼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從祝隱洲的口中聽見“心悅”這兩個?字。
分明冷淡與疏離才是他。
若自己終於?放下一切,決定?與他和離後?,祝隱洲卻?心悅於?她,她那些什麼都不曾換來的心動與情意都算什麼?
若她不愛他時,他才心悅於?她,那她又算什麼?
沈晗霜唇邊帶著淺淡的笑意,柔聲道:“殿下說笑了。”
“與殿下夫妻三載,我們都不曾心意相通過,如今我們已經分開?,又何來的心悅一說?”
“不是分開?後?才開?始的,”祝隱洲聽出她話裡的拒絕和回避,心裡的不安層層堆疊,“早在我意識到之前,更早在我們和離之前。”
沈晗霜輕輕搖了搖頭,溫和道:“殿下應是弄錯了。”
他也許是不習慣或不甘心,卻?不會是戀慕之情。
“方才的話,我不會往心裡去,殿下今後?也不必再說。”
“我已不會再回首往事,若殿下執意於?舊人舊事,你我之間便也不必再見面了。”
話音落下,沈晗霜朝祝隱洲福了一禮,隨即便轉身推開?門?,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沈晗霜離開?時,祝隱洲心頭一緊,手腕微動,下意識想要將她留下,留在自己身邊。
長?久相伴,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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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祝隱洲克制著自己,沒有去觸碰她,阻攔她,勉強她。
他不願再看?見沈晗霜眼底的抵觸與排斥。
她已經收回了對他的愛意,不能再厭惡他。
他無?法面對,也無?法承受。
祝隱洲沉默地立於?窗邊,眉目低垂,眼神一瞬不錯地看?著沈晗霜走出客棧,上了馬車,然後?緩緩地離自己越來越遠。
祝隱洲知?道沈晗霜回明府後?會看?見誰,可他沒有立場與身份去幹涉。
不知?哪一日,他才能重新一步一步地走回她身邊那個?最親近也最特殊的位置。
馬車上。
沈晗霜細細回憶著與江家命案有關的確定?內容和種?種?傳言,想要盡可能地理清事情的脈絡,以求在必要的時候能幫得上江既白。
高伯母曾將迷失在山野中的沈晗霜送回明家,她見過高伯母溫和耐心的模樣?,下意識地不願相信她會毫無?理由地毒殺江家所有人。
沈晗霜不知?道高伯母這樣?做的理由,卻?想要弄清楚是何事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她並非是想要為高伯母開?脫,隻?是覺得,或許,應該要有人知?道這背後?曾經發生?過什麼。
即便無?法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無?法挽回已經消失的生?命。
三十幾條人命……
江既白如何背負得起。
沈晗霜在心底無?聲嘆了一口氣。
馬車在明府門?前停下。
沈晗霜懷揣著滿腹心事走出來,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林遠暉。
爺爺前幾日寄給沈晗霜的信上,除了有關江既白的事之外,還?說林遠暉已經徵得了陛下的同意,即將從長?安調來洛陽軍營。
但因為之前私自離營的事,林遠暉被他父親林將軍以軍法和家法重懲,傷勢過重,近期都無?法起身。林遠暉的母親心疼不已,還?因此?與林將軍大吵了一架。
沈晗霜得知?林遠暉想調來洛陽軍營後?便給他寫了信,勸他不要自毀前程,不能意氣用事。
雖同是軍營,可在天子面前,在他父親鎮西將軍麾下,明顯更能施展林遠暉的能力,也更有機會往高處走。
林遠暉離開?洛陽前給她留下的那封信上寫明了他對她的心意,沈晗霜雖還?不知?該如何面對,卻?很清楚,她絕不願看?見林遠暉因為自己而犧牲或舍棄什麼。
前程這樣?重的代價,她和他都承擔不起。
沈晗霜以為自己寄去長?安的信可以勸住林遠暉,或者林伯父能將他留下,不讓他以前途做賭。
可林遠暉此?時就站在明府門?前,安靜地朝沈晗霜望來。
第33章 心動不已
其實並沒有多?久未見, 但此時再站在沈晗霜面前,林遠暉卻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上次如此,還是他剛從戰場上回?來, 卻得知沈晗霜已經與祝隱洲定下了婚事時。
他隨兄長離京前,沈晗霜還是他自開竅起便想要娶回家的姑娘。可他終於立下軍功回?到長安時, 沈晗霜已經成了他人的未婚妻子,正在滿心期待地準備婚事。
離開?洛陽前, 林遠暉將自己的心意都寫在了那封信裡, 親手交給了沈晗霜。所以眼下再面對她時, 林遠暉已經不再隻是一個自幼與她相識的人。
她應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待他。
但隻有跨出?這一步,他們之間才會有別?的可能。
林遠暉知道,在祝隱洲看來,自己或許太過感情用事, 不顧後果。可他曾經?想先掙得軍功再回?來求娶沈晗霜,卻無?法挽回?地錯過了她。
是以無?論如何,今後沈晗霜在他心裡都會勝過一切。
林遠暉趕回?長安,接受了私自離營該有的處置與懲罰, 又自請調來洛陽,都是為了能名正言順地靠近沈晗霜,不必旁人再為自己圓理由或遮掩。
看著沈晗霜下了馬車,林遠暉朝她走近, 溫聲道:“江既白?的生母殺了三十?餘人的事情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陛下雖未明言,但從我父親和?林太傅的態度來看, 此次他們應會保下江既白?。”
林遠暉意有所指道:“朝廷律法也已有三朝不曾動過了, 此案是個契機。”
沈晗霜沒有與林遠暉說江既白?的事,隻蹙著眉問?他:“你身上的傷勢如何了?”
爺爺的信裡沒有說林遠暉受了怎樣的重罰, 但沈晗霜知道,無?論是家法還是軍法,林伯父都是簡單直接的杖責。
比之以往,林遠暉此時的臉色蒼白?了許多?,明顯還未傷愈。
林遠暉搖了搖頭,寬慰她:“已無?大?礙了,你放心。”
沈晗霜沒說信與不信,隻道:“過會兒再讓大?夫看看。”
“好。”林遠暉應下。
“為何要調來洛陽軍營?”沈晗霜又問?。
還不顧他自己有傷在身,長途奔波。
沈晗霜抬眸看向林遠暉時察覺到,自那日林遠暉將那封信遞給她時開?始,林遠暉看向她的眼神便與以往不同了。
沈晗霜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問?道:“我給你寄了信,沒有收到嗎?”
林遠暉自然看見了沈晗霜說她對他並無?男女之情,還勸他不要以前途做賭的那封信,卻毫無?破綻地說:“許是我先一步啟程,錯過了你的信。”
“你在信上說了什麼?”
沈晗霜頓了頓,還是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府吧。”
林遠暉點了點頭,跟著沈晗霜走進了明府的大?門。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沈晗霜帶著林遠暉往正堂走去,而不是他曾在明府住過的那個院子。
而正堂,是待客之地。
林遠暉的眸色不自覺黯淡了幾分。
在正堂落座後,待侍女上了茶退下,沈晗霜才重新問?道:“你應該留在長安的,為何要調來洛陽?”
林遠暉神色自然道:“在父兄身邊,我雖一直是人人都敬三分的林小將軍,卻少了些應有的磨礪,也該離開?他們獨自歷練了。”
“九月,皇後娘娘會與命婦們來洛陽祈福。洛陽軍營有護衛之責,父親命我提前來做準備,也是想讓我逐漸開?始獨挑大?梁。”
到時太子和?二皇子應會與皇後一起參與秋祈。
說起來,先帝駕崩已有一段時日了,但陛下的登基大?典遲遲沒有舉行。欽天監觀了天象,稱八月十?九是最為合適的日子。
少有人記得,那其實是當年?陛下與發妻端靜皇後成婚的日子。林遠暉也是經?母親提醒,才知道此事。
沈晗霜也記得每年?的秋祈之事。
洛陽城外的青雲寺是幾朝之前便被帝王欽定的皇家寺廟,歷朝歷代的皇後都會於秋時帶著命婦們來此處祈福,祈願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康。
先帝沒有皇後,以往的秋祈都是以太子為首。
見林遠暉的確有正事在身,沈晗霜也不便再多?問?他什麼。
但願隻是她自作多?情,林遠暉並非因為她才選擇了更難走的這條路。
可無?論林遠暉是否真的沒有看見她寄回?長安的那封信,沈晗霜都想與他把話說清楚。
那日看了林遠暉留給她的信後,沈晗霜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心意。
她從未發現過他的心事,也從未想過,林遠暉竟一直喜歡自己,當年?還曾想去沈家提親。而她與祝隱洲成婚三年?又已和?離,林遠暉卻仍未娶妻。
沈晗霜很清楚,自己對林遠暉沒有同樣的心意,便不能耽誤他。
所以她正色同林遠暉說道:“你在信上寫的話,我都認真看過。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了。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
林遠暉神色微頓,隨即語氣輕松道:“我知道。”
果然如他所了解的那樣,她不是會拖泥帶水的性子。
即便他有意隱瞞了自己已經?看過她的信的事實,沈晗霜也會重新與他說明她心中所想。
不留絲毫能讓他自欺欺人的餘地。
“我調來洛陽,不是為了你,也不是一時衝動,你不必有負擔。”林遠暉溫聲道。
“至於感情,來與去都並非一朝一夕的事,順其自然便好。我不能勉強你對我有意,也不能於轉瞬間改變自己的心思。”
見林遠暉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沈晗霜便也再說不了什麼了。
再說下去,兩人之間的關?系恐怕會愈發讓人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