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輸了五百兩的冤大頭嘆氣:“是,小祖宗。”
“那便勞煩皇後了,寶鴉乖一點。”宣明珠放心交給皇後,宮裡保姆宮娥都齊全,不用她操心帶孩子。
她自己呢,玩得一身汗,則到合璧宮泡溫湯去了。
*
那合璧宮毗鄰上林西苑,其中分闢著南北六殿的浴宮,從鳴鹿山引來的溫泉水常年不絕,為的便是方便貴人在上苑遊獵過後,來此松泛肌骨。
自然了,也隻有皇室中人才可享用。
宣明珠專用的溫泉宮在南殿,僅次於皇帝的玉華宮。殿內清涼,飄蕩著幾縷庭間花木的清香。
牖下的金絲竹簾懸系著剔透的翡翠薄墜,輕風起,便泠泠拍打在棂柱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宣明珠直接走到裡殿的湢池,轉入八扇漆鈿雕玉大屏風,脫下裹汗的衣袍,由侍人服侍著換上雪綾中衣。蜀地出的方容紗薄如蟬翼,透出女子姣白的肌膚。
她婉膝在池壁邊坐下,將腳趾探進湯泉中試水溫,隨口問澄兒,“他離開上苑後,又回繭觀了嗎?”
澄兒搖了搖頭,具體是否出宮去了,她也說不上來。
隨後,澄兒將香膏、瑰油、玉碾、巾帨等物放置在池臺邊,知殿下沐浴時不喜人在旁看著,斂面悄退而出。
宣明珠一面想著方才梅長生最後那一投的動作,嘴角微勾,一面入湯池。
溫湯氲上皮膚,輕軟的紗衣頓時浮蕩於池面,皑皑霧氣間,宛若一朵盛開的白蓮。
宣明珠愜意地輕唔一聲,纖頸仰靠著後面玉璧。餘光流轉間,她忽覺眼前的水面下似有一團黑影,唬了一跳,未等探究,身前的水面哗然破開。
水光潋滟中,一人冒頭而出。滿面水珠沿著他緊實的下颌線滴落在湿透的青衣上,目光嫵媚如妖:“再不來,我就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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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沉又低膩的嗓音,在空曠的浴宮中回響,宣明珠呆得頭腦已不會思考,“你、你瘋了不成?”
他出現在上林苑,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經是出格。更何況合璧宮,這裡、是她的私人之所啊……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按下浮在水面的紗衣蔽體,梅長生輕笑一聲,在池水中向她走來。
一頭鴉羽般的湿發貼在他兩鬢,黑得如魅。
“沒有瘋。”他眉濡水色,睫掛水屑,唇含水珠,神色清雅地答,“臣很清醒,欲頂撞殿下,造次之處,先行告罪。”
他步步進,水聲繚亂人耳,她退不得,身後便是池璧。
不等宣明珠追問他是如何進來的,人已被他捉進懷裡,勾起下巴奪走她舌尖的蜜糖。
“殿下好甜。”
漸次平息的大水花下響起小小的水聲,男人低著頭予取予奪,忙中偷闲,又吻她耳頸,啞著嗓子吃吃笑,“沐浴為何要穿衣,不嫌礙事嗎?”
“慢來,梅長生!”肩膀一忽清涼,紗做的蓮衣離她而去,從池面遠遠地飄蕩開,留下一朵更加天然去雕飾的蓮身在水下婉約著。想攏緊花瓣與蕊,卻被圍剿她的荷強硬地扳住,不許她藏起曼妙的風景。
宣明珠的臉頰被貼上身來的熱氣燻得緋紅,雙眼浮出迷離的神採。
她活了二十六年,自詡出格之事幹的不少,卻仍比不過他的瘋。
“是澄兒把你放進來的?這個小叛徒……”她忽而想通了關竅,怪不得方才一問澄兒三不知,還不敢抬臉看她。
眼見男人有不罷不休的架勢,她嚶聲嗔目,“你放不放開,這裡不是翠微宮,再鬧,不想收場了?”
“不覺得刺激嗎?”梅長生湿發粘在鎖骨上,低聲反問。
宣明珠的心怦地一跳,整個頭皮都麻了。
確實……她不得不承認,喜歡挑戰新鮮之事的她,心底對這種感覺並不排斥,相反,還隱約生出一點悸動的期待。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宣明珠的臉更紅了。梅長生望著她的神情,抿唇一笑,撐臂將她圈在池璧間,薄唇又欺來。
沙啞的嗓音比溫泉還燙:“喜歡嗎?”
她若不喜,他不會勉強她擔驚受怕,她若喜歡,他會給她歡愉。
“嗯……”宣明珠閉目微仰著頭,自持力在一點一點的撩火中化盡,她想,自己應是被他蠱惑了。
他卻不滿足,克制地分開與她纏綿的唇舌,黑黑的眼珠盯著她,“說出來。”
此刻的梅長生,在宣明珠眼裡宛如一隻勾魂的水魅,他身上有一種不入世俗的邪痞,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要在最危險之地,想要,就要得到。
小鹿在她心裡亂撞,攀上他的肩,胡亂點頭:“喜歡。”
“長生,這是我的第三份禮物嗎?”
“殿下說是,便是。”梅長生眼底的光如雲開翳散,隨即,又晦暗得更徹底。
抬手抽去她的發簪,讓那頭美麗的青絲落下來,與他的發一同糾纏,反扭那條玉白的纖臂,將她轉過了身去。
一手從水下撈起她一隻膝彎,另一隻手繞到女子纖細的喉管處扣住。
一個完全野性又禁錮的姿勢。
宣明珠低喑一聲,不理解地回頭,落在脖頸的長指微收,制住了她的不專心。
驀地,女子抬手咬住自己指節:“一、一年之期……”
“那個,作廢了。”男人在她背後,聲音低抑到極點。“殿下不是說要好好教訓臣嗎?來。”
水聲漾動不休,這個生辰,他給了她一場難忘的記憶。
他是個惡劣的人,梅長生心想,他在上林苑看見她被那麼多擁趸簇擁包圍著,既喜歡,又害怕。
他喜歡她的耀目,又害怕她的身邊沒有他,所以他要用這種方式,讓他的殿下每到生辰,不管身在如何鮮花著錦的地方,身邊有多少人,都會想起今日他給她的。
獨一無二。
他所有送她的禮物,其實,不過是為圓自己的心願。梅長生是如此自私。
可他悔改不了,隻能沉淪。
期間,那屏風外忽然響起女子的話音,卻是李夢鯨過來,爽朗地問澄兒:“殿下可在裡頭?我才飲多了酒,想和老大一起泡溫湯呢。”
“哦……殿下好靜,恐是憩著了,李娘子不如到隔壁的湯池吧。”
話音清晰地傳進來,明知澄兒會攔下,宣明珠仍止不住一陣緊張,一種強烈的刺激上衝天靈,要他且停。身後之人卻是停不得了,難耐地折磨她柔嫩的耳廓,“醋醋,放松,還不成,醋醋。”
這個壞人!一浪接一浪的絞殺洶洶襲來,宣明珠肌膚粉透,纖頸上一隻大手不厭其煩地上下摩挲,酥痒不堪,欲喊不能,幾乎忍不住要哭。他將自己的虎口放在她齒下,“咬我,醋醋,莫出聲。”
李夢鯨去後良久,宣明珠身子的顫瑟方平息。
軟著要栽入池裡,被一隻手臂及時撈住,扶靠在池璧。
兩人的身上,已分不清是水還是汗。男子的眉弓如染了酒紅之色,抱著柔若無骨的溫玉,緩平自己的喘息,輕吻她眉間的朱砂痣。
前一刻的強勢蕩然無存,他低聲祈求:“晚上別留在宮裡,回府,行嗎。”
公主倚在據說有解乏之功的溫泉中,卻是累得眼皮都不願撐起,慵懶地抬起指尖,摸索到他的耳垂,捏了一捏。
心中想,若他還有第四份禮物,她是萬萬不能要了。
第110章 明珠,吾妻
一頂紫帷八人抬軟輦,將大長公主送回了翠微宮。
直至躺在青鳶殿的榻上,宣明珠的腿根子還是酸軟的。澄兒服侍著公主將她半湿的發髻放下來打松散,用柔軟的巾布絞幹,轉眼,卻見殿下正用媚紅的鳳眸嗔視她。
澄兒心虛,目光飄轉開,不防又見殿下檀唇靡豔,鎖骨玉酥。她吐了吐舌頭,心道殿下這般說不盡的婉婉風情,莫說梅大人了,便是她這等自小伺候的莽然見了,都不免心動。
澄兒自知這回是自做主張了,隻因從前她多次冒撞過梅大人,打從得知梅大人為公主剜心取血後,對他的看法便改觀了許多,補上這一遭,算作贖過。
待伺奉過公主,不等主子開口,澄兒耷著頭卻行而退。
“鬼靈精。”宣明珠懶哝一聲,握發倚在榻間。回想起方才在合璧宮的一幕——她歇息夠了,將自己重新清洗一遭,而後梅長生將她抱上了池臺,自己裹著湿衣站在那氤氲的水池中,取來緞布,仰頭為她細致地擦幹膚上的水跡。
那張明光煥發的俊顏,專注時有種動人的神色,即便隻是擦身這等小事,由他做來,便格外不同。
她當時一條嗓子被他鉗得澀啞,懶怠說話,卻仍忍不住笑話他來著:
“梅閣老總不至於帶了身換洗衣裳進來吧,一會兒我便走,倒要看你怎麼出去。”
說罷,她便覺握在踝上的手掌緊了一下。
宣明珠以為這促狹鬼要將她拽下去,心還提了提,誰知梅長生隻是輕託起她的腳腕,耐心地幫她擦淨腳趾,口中道:
“無妨,今日殿下不是著胡服嗎,且又沐浴換衣,命下頭多尋一套寬敞些的送來賞臣便是。”
聽到這番言論,宣明珠實打實的愣了半晌。那再寬敞,卻也是女子的衣衫,但凡有些風骨的士人,穿扮女裝都會視若一種羞辱。
“梅長生,你如今真的是……”
是什麼呢?不要臉皮都無法形容這個而今變得百無禁忌的家伙。她想不出說辭,抿唇將才擦幹的趾頭伸進湯池裡,往他身上撥水,轉而問:“入宮一身,出宮一身,你便不怕被識破?”
梅長生又道無妨,抬起光芒蘊蘊的眸子,“人人皆知我性潔,方在上苑與公主投了壺,我求陛下賜溫泉宮浴也在情理之中。
“隻消殿下知我的衣裳脫在哪裡了,就好。”
這一句,成功又將宣明珠鬧了個臉紅。
他而今的嘴是越發不服天罡管了,她當即轉頭命澄兒備輦,耳不聽為淨。
當然,宣明珠不會真讓梅閣老穿一身女衣出去,依她手腕,神不知鬼不覺地弄進一身青衿袍襦不是什麼難事。
一時迎宵入殿來稟報,說梅閣老出合璧宮時未碰上什麼人,這會子已出宮去了。
宣明珠嬌懶地點點頭,人退下了,她還是覺著臉熱,卻又忍不住回味那番水下的親密,忽唔哝一聲,將臉埋進發間。
“母後,怎麼辦,他好像會蠱兒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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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泛舟去不成了,託梅閣老的福,宣明珠一動都不想再動彈。李夢鯨過來找她,她未露面,找個理由推託了去。
雖然攬鏡照過,未見身上有痕,然而所謂疑人偷斧,就怕八娘察覺了什麼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