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本章共2779字, 更新于: 2024-11-08 13:25:47

清淚似斷線的珍珠,掛在清致小巧的臉龐,成了一幅現成的梨花帶雨圖。


“別哭!”梅鶴庭皺眉。


當日在翠微宮外見她無由啼哭,他便心中不喜,不說禁中儀禮謹慎,隻說她這副臨風落淚、對月長愁的姿態,未免有以色取憐的嫌疑。不清楚的,還當長公主如何欺負了她。


可惜當時他心緒紛亂,又覺得刑芸至少出身名門,情性不至於歧曲至此,便未多想。


就像當年宣明珠拿她送的賀禮說事,他還道芸兒稟性純良,不會有他意。


梅鶴庭驀地扣緊青白的指節。


當年事,是他誤了。


不絕於耳的啜泣聲中,男人不耐轉身,“無心也好有意也罷,縣主今後記著,梅某家中事,一星半點,皆不容旁人左右。”


“四個時辰,記得領足。”


“師兄,你怎麼了?”錦衣如雪拒人千裡,刑芸見他轉身,急得膝行向前拉住他的袍擺。


頹然跌在地上的少女帶著哭腔:“從前師兄何等的心志凌雲,是不是長公主殿下強行留你在身邊這些年,師兄滿腔失意,圭角盡皆消磨了?便是芸兒求的狄大人幫你一幫又如何,師兄乃當世俊彥,芸兒不忍心看著明珠暗投!”


背對她的梅鶴庭目光漸漸陰翳。


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昔日當作妹妹看待的姑娘,不知不覺變得如此陌生。


聽她滿嘴裡說的話,何其荒謬。


“詆毀宗室公主,按律,流徒嶺南;鼓動朝廷大臣,置喙政事,罪加一等。”


雪白的衣袖從那隻手中振然扯出,梅鶴庭背對刑芸一字字道:“從今往後,你這張臉,莫出現在長公主面前惹她厭煩。縣主記牢了,避好了,但凡有違——梅某親自送你下獄。”

Advertisement


“師兄……”刑芸眼淚被嚇得斷止,嘴唇嗫嚅不敢言。


朱漆大門在她面前訇然闔上,刑芸渾身一軟,被冷汗湿透了後背。


她怔忡地咀嚼那段冷酷的言語,心寒,打殺也不過如此,誅心也不過如此。


可她沒做過任何壞事,全是一心為著他的前途考慮啊。


印象中蘊藉守禮的小師兄,為什麼會這樣狠心待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然怪罪到長公主頭上,心想定是那人的調唆,才將她光風霽月的梅師兄磋磨成這個樣子!


刑芸目光清毅起來,咬牙便欲起身,準備回府尋義母幫她做主。


未等動作,一個身穿墨綠地柿蒂宮裝的嬤嬤從階磯拐角處現身,身後跟著兩個帶刀侍衛,她兩隻死水般的眼珠落在刑芸臉上:


“縣主想往哪兒去?”


*


從影壁到廳堂,不長不短一徑路,梅鶴庭走得極慢極沉。


進到廳中,三個孩子已退下去了,上首茶座上嶽氏正與長公主說著話。


“鶴庭打小心思深重,是個據嘴的葫蘆,做十說一,在這一點上最吃世情的虧。幸得殿下青眼不棄,見你們夫婦和睦,老婦人便放心了。”


宣明珠不知太太從何處看出的和睦,耐著性兒呷了口鳳凰單枞,但作微笑。


梅鶴庭走近,凝視女子的雲鬢蛾眉,含愧輕喚:“明珠。”


非但宣明珠愣了一下,連嶽氏也稀奇地看著兒子。


反應過來的梅夫人“哎喲”一聲,拿帕子掩著笑意,向長公主告聲乏,便避到廂房去,給他們小兩口讓出獨處的空兒。


殊不知弄巧成拙,宣明珠在人前還能擺一二分笑臉,獨與梅鶴庭無話可說。


一縷視線都未投去,她將茶盞撂在瓷託上,戛金碎玉的一聲,起身欲行。


男子踅身攔她。


望她垂眸,復喚一聲:“明珠。”


宣明珠繡履微錯,漠然地撩起眼皮。


她的閨名,往常央這人多叫一聲也是不肯的。頂多房帷之中,情動深處時,會不自抑地從他低啞的喉嚨深處溢出,熨帖在耳畔,甚至超過身體的歡愉。


此刻再聽見,未免膩歪了。


梅鶴庭仿佛看出她疑惑,鼻音低哝地解釋:“你既不喜我叫你殿下,今後我……”


“提一線動一下的傀儡木偶嗎?”宣明珠終於涼哂出聲,“這樣的人,本宮要一萬不會得八千。怎麼閣下的大夢還沒醒?你我,沒有今後了。”


梅鶴庭怔在原地,拂蕩的雲帔在他眼前離去。


經過他身側時,宣明珠輕嗤:“本宮的閨名,是誰人都配叫得麼!”


梅鶴庭的胸腔凜寒,再欲追,兩個身披鏽紅鎖子甲的侍衛悄無聲息地現身廳門外,將他去路截住。


二人異口同聲:“大人留步。”


當年長公主出降,晉明帝為愛女備送的二百赤甲府衛,已經多年不曾現身。


如今,侍衛在御,府邸的長史也代替姜瑾重掌權務。


而他,從驸馬,變成他們口中的大人。


——“長生,我想讓這裡變成咱們二人的小家,不是我一個人的公主府。廷衛就撤去吧,管家權也交給你的人便是了,你說好不好呢?”


少女興頭頭規劃未來的語氣,好似還在昨日,宛若夏末時節墜在枝頭半成熟的蜜桃,熱切而甜美。


眼前盡望,是一片深深寂寂的空庭。


梅鶴庭眼波如晦,一點點收緊掌中逐漸冰冷的溫度。


*


晚膳時宣明珠拖辭身子不適,未出席為嶽氏接風。


往日並不覺得,一夕主位空出來,便如玉玦少了一塊,心也跟著不完滿。


梅鶴庭知曉母親的身子經不起驚聞惡詫,少不得在飯桌上粉飾太平,洵靜之色一如往常。


隻是默默吃米飯,不見動菜一箸。


嶽氏是天生的軟和性子,梅老爺的後宅自來清靜,沒讓她經歷過鉤心鬥角的宅務,竟未疑心。


隻是不免有些擔心公主的鳳體安和,放下牙箸輕嘆道:


“殿下為生寶鴉這孩子,身子受了虧損,三餐四時合該小心經意,多作補養。鶴兒,你名義上雖為尚主,卻是殿下的男人,須知女子生育兒女最是苦辛,府上縱有再多的嬤嬤女史,這些事還要你多上心。”


梅鶴庭筷子一頓,桌下一隻手無力蜷著,點頭道是。


挨著祖母坐的寶鴉見祖母撂箸,粉腮還鼓鼓的,亦隨著兩個哥哥規規矩矩放下碗筷。


又聽提及自己,連忙豎起耳朵。


她心思靈敏異於尋常小兒,所以宣明珠育兒的主意是,不要單拿這孩子當無知蒙童對待,有些話可以當面說與她聽,講清楚道理,她便能聽懂。


比之一味隱瞞,或不知哪天聽了碎嘴下人的編排存在心裡,都要好。


故而寶鴉早早便知母親生育她不易,這件事不曾給她留下心裡陰影,反而教她更懂得孝順母親的道理。


梅鶴庭看著小姑娘天真的眉眼。


她長相肖母,小小年紀,已透出曲眉豐頰的靈韻與貴氣。


他忽然放箸起身,提袍向外走:“兒子出去一趟!”


一出聲把嶽氏嚇了一跳,和膳桌上三個孫兒面面相覷。


*


外頭夜幕已落,天邊一輪圓月盈極將虧。


梅鶴庭出門後,循步便向鳴皋苑去。


夜涼如水,男人獨自提著一隻鶴臂羊角風燈,修束不苟的錦衣玄帶隱於暗幕,踩著青石,靴底匆匆卻無聲。


繞水朱牆外正有四個赤甲侍值夜,忽見一道半明半昧的影靠近公主內宅,蕭條清谡不似凡塵,皆悚了一晌。


這裡從前是不駐兵的,梅鶴庭的腳步滯住,將燈向上提了提。


赤甲侍衛長看清那張臉面,松了口氣。


“敢是梅——大人罷,殿下敕令閉門,您請回。”


梅鶴庭沉沉地看著他,“我沒見過你。”


侍衛長心說這不是巧了嘛,卑職今日才調過來,也沒見過您不是?


可生就如此好皮相,還可出入內宅的,掰著腳趾頭想還能有誰。


單論這份兒容貌風度,真是食玉屑飲瓊桂將養出的鏘鏘俊彥,靡靡雪襟吶,與長公主再相配也沒有了。至於二人為何鬧到這地步,就不該是他們這些小人物瞎琢磨的了。


侍衛長重復:“請您離開。”


鐵面無情的聲調,在梅鶴庭心底豁開一道酸疼的口子。


閉著眼都能走熟的路,如今設路障,將他隔絕在外頭了。


可是他思念她。


他欲當面向她賠罪,承認過往的闕誤。


想請她收回成命,往後兩個人還好好的過日子。


那雙湛深的瞳眸宛若深潭冷寂,靜水下卻封抑著炙熱的情緒,鼓蕩不休。


他不理會這些人,提燈向門內走。

潛力新作

  • 818那個吃可愛多長大的姬君

    #我家姬君不可能這麼可愛#   第一天來到本丸的加州清光抬頭看著眼前大大咧咧掛在本丸上空的橫幅,站在原地默默撇了撇嘴。   直到他看到不遠處嬌嬌小小的,穿著一身櫻花色巫女服,模樣精緻漂亮的少女小碎步奔跑著向他過來。   對上小姑娘小萌物般圓滾滾,盛滿了碎光的杏眼,加州清光的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句話刷屏。   我家姬君絕對世界第一可愛!!!

    竹馬與梔花

    我喜歡竹馬十年,他厭煩我也十年。 終於有一天,我將他吃幹抹凈,還留下兩百塊錢。 竹馬倍感羞辱,四處「追殺」我。 可他哪兒都找不到我。 躲了他三年,直到父親去世,我成了孤兒。 竹馬爸媽說:「以後我們家就是你家,那小子就是你兄長。」 我看著竹馬一見我就羞憤發瘋的臉, 清脆叫了聲:「哥哥好!」

    抓馬攻略計劃

    我跟閨蜜一起穿書了,系統讓我攻略陰鬱太子,讓她攻略腹黑王爺。 我倆兢兢業業攻略了五年,攻略進度停在 90% 不動了。 我:「我卷不動了,想躺平了。」 閨蜜:「那……死遁?」 我:「遁吧,一起遁。」

    暮色

    我逃婚的第三天,未婚夫在新房裡自殺,所有遺產都畱給了我。 收拾他遺物的時候,我看到了滿墻關於我的照片,還有地上斑駁的血點。 他的助理告訴我:「先生喜歡了您很多年。 「他的抑鬱很嚴重了,衹有看到您,想起您,才能稍稍好些……」 樁樁件件,令人心驚又窒息,又莫名覺得悲傷。 所以重來一次,麪對竹馬的逃婚安排,我微笑著拒絕。 「我不走了。」 我想看看那個愛我如命的男人,到底有多傻。

  • 叔叔我啊被姪子盯上了呢

    五歲的蘇聿嬭聲嬭氣:「腦婆~」 我衹當童言無忌,耐著性子哄:「乖,叫叔叔。」 十五歲的蘇聿夢裡囈語:「老婆。」 我衹當他青春期思春,悄悄把他圈在我腰上的手臂挪開。 二十歲的蘇聿噙著笑,輕松握住了我揮過去的拳頭,笑得囂張: 「老婆,你好兇啊。」

    戒斷海棠

    "我是青春疼痛小說裡抽煙翹課打胎的大胸校花。 前幾天還和我接吻的薛南與,轉頭就讓我去勾引他們班裡那位清冷不可攀的班長蔣森。 隻因他是薛南與喜歡女生的心上人。 上一世,我害得蔣森錯失高考,前途盡毀。 這一世,我染回黑發,換上長裙,乖乖坐在他身邊。 「班長,你帶我一起考清華吧!」 再後來我和蔣森頻繁出雙入對。 薛南予嫉妒的發瘋,「許棠,讓你演戲你還演上癮了是嗎?」 蔣森攬住我的腰道:「他就是那個數學考3分的傻蛋?棠棠,離他遠點,別染上傻氣。」"

    男配隻想做工具人[娛樂圈]

    22歲的沈箐疏意外身亡,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母胎單身,明明不是和尚,卻沒開過葷。 所以當他一睜眼,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一個英俊瀟灑的大帥哥,帥哥薄唇輕啟,問他,「走腎嗎?」 沈箐疏毫不猶豫,「走!走兩次!」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