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他們就是在過道與空的石室間繞,底下本來就沒有方向感,下來的客人都被繞暈了,也有些累,可邵清音總微笑說著些嚇唬人的話,安芝冷眼看著,她那意思,就好像下來前是貴客,下來之後就是死活不論。
周遭異常安靜,安芝悄悄看了眼司南,他們的位置從一開始的朝著東北,現在已經是朝西。
大約半個時辰後,墓外應該已經被夜色浸潤,腳下的石塊裂痕越來越不規則,甚至有些地方有成堆的泥沙,一看就是有癱過的痕跡。
這時前面有人喊:“這裡有人。”
眾人趕過去,在一堆沙石堆裡發現了兩具屍骨,屍骨的半個身體還被埋在土裡,露出的那部分,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爛。
之前一直沒出聲的小妾,這會兒看到屍骨又驚叫起來,尋常人哪見過這些,她直往那客人懷裡鑽。
安芝走上前去,膽子大的正在撥弄上面的沙石塊,這時便有人提起來:“哎這邵家二十多年前不是下過旬家墓,當初邵家家主邵南恆與他兒子邵清縛都死在了墓中,哎你們邵家,這麼多年都沒來尋他們的屍骨啊。”
在他們的撥弄下,本就有些松動的沙石滾下來,露出了屍骨的全貌,兩個人是呈現向上爬的姿勢,匍匐在地上,細看下,一個屍骨抱著另一個屍骨的腰,但不像是託舉的姿勢,倒像是往下拖拽。
有人提起便有人猜測:“難道就是這兩個人,哎當年邵家那件事害死了不少人啊,下來的好些人都沒活著出去。”
話才說完,之前在安芝這兒的邵清音出現在他們那邊,戾氣極重:“你說誰害死人。”
客人後退了一步,雖說是託了邵家下來的,可也沒別人這麼吼過:“你們邵家怎麼回來,下來多久了什麼都沒瞧見,要是找不到送我們上去也成,賺錢也不是你們這麼賺的。”
邵清音看著這個客人忽然笑了:“您急什麼,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寶物難求,要是進來就有,豈不是讓你滿地撿,又還需要我們做什麼,如今這墓也才走了個前邊而已,您要是著急,上去也成。”
客人悶著臉不說話,邵清音朝後邊看了眼,也沒管那屍骨,朝前走去。
安芝跟著過去,經過那小妾身旁時,她正躲在她老爺懷裡瑟瑟發抖:“剛剛,剛剛那女的,笑起來好可怕。”
安芝轉頭看沙石堆,邵清音怎麼想的她不清楚,但這位置往上,其實是能看出修補過的痕跡,周圍的石壁新舊也不同,像是後來做上去的。
旬家在當初事發後,又派人來修繕過,但要是旬家派人修的,不可能不處理這邊,任由屍骨在自己祖先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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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說明就是旬家當初也隻修了外圍。
那麼這裡,就有可能是邵家派人下來做的。
安芝蹲下身體,從背後拿出棍子,從中抽出,頂端是一個鉤子,安芝將屍骨勾開,前面傳來催促聲,邵清音站在高處喊:“你做什麼。”
安芝將屍骨底下藏著的東西勾起來,當眾舉起來,顯得尤為高興:“你們看我發現了什麼。”
邵清音的臉色當即就變了,看安芝的目光的泛過狠意,很快掩飾了過去,笑著誇:“不愧是易公子手底下的人。”
安芝咧嘴笑著,往上看去,看著那隻與父親給她的金樽一模一樣的寶物,面色不改。
原來這東西,是一對兒的。
在將屍骨翻過來的同時,安芝還在那破爛不堪的衣領位置看到了個金片。
布匹易爛,金子卻不會會壞,那圓形的金片上,圖案與她在楊城邵家主宅中看到的一樣,她剛剛在邵清音衣領上也看到了,但別人就沒有,昨日帶她去街上的邵延祿,包括現在下墓的這些邵家人都沒有。
那麼這兩個人,**不離十就是邵家家主與大少爺。
她計安芝看得出來的,難道走過去的邵清音不知道,那這要麼是裝成邵家家主的屍骨,要麼邵清音有別的安排,不論那一樣都有後招等著他們。
再往前,一段路上眾人又發現了兩具屍骨,其中一具隻露了一半在他們所在過道的底下,姿勢扭曲。
小妾早嚇的臉色蒼白,安芝也不知道她此時是本著什麼繼續往前走的。
算著時間,大概過去了半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所謂的主墓。
正中間是棺椁,底下是圓的,像是個圓盤,圓盤上似有勾勒什麼,但距離有些遠看不清楚,圓盤從八處延伸出鐵鏈,一直延伸到了中間的柱子,柱子上稍高位置又有鐵鏈,上下三排,朝安芝他們所站這邊延伸,直接探入下方,末端不知藏在何處又不知通向哪裡。
而從圓盤到他們這裡,鐵鏈下面,快有一丈多那麼深,兩段鐵鏈有僅三丈長,換言之從一端到另一端,快有六丈距離。
沒有通過棺椁的路。
邵清音站在一處看著眾人:“這裡就是旬家墓的主墓,那裡葬著的就是百年前的旬珵,薔姝夫人是他的舊相識,兩個人多年交好,薔姝夫人過世前曾將一顆南海明珠增給了他,旬珵帶著這顆明珠下葬,我們搜遍了別的地方都沒發現,唯一有可能他帶在身上。”
“除了這南海明珠外,別的你們瞧上了就是你的。”邵清音指著棺椁外,圓盤上擺著的數個石箱,“別說我诓騙你們,這旬家墓內最值錢的應該是當初的賞賜之物,剛剛外邊屍骨裡發現的寶物,就是從其中發現的。”
“還有那裡。”邵清音指過去時候眾人才發現,中間八根粗柱子上也有東西放著。
安芝仔細看鏈條下面:“底下恐怕都是機關。”那得是飛檐走壁的才能過這鐵鏈,可真要上的去,還得提防這四周,一路走過來並不是說沒有機關,隻怕是讓邵家人提前都處理了。
“我還以為這樣的大墓裡都是寶貝。”小妾憋著嘴,沒瞧見成堆的珍寶,就瞧見個啥模樣也分不清的圓盤子,她又過不去,能拿什麼。
邵清音耐心的很:“這位夫人,有時候東西在精不在多,就算這裡堆滿了黃金銀兩,您能帶走多少呢,就算給你一千兩銀子,您抱的走麼?”
小妾聽著那句夫人有些飄,一千兩銀子,那是抱不走,足足一百斤呢。
“但這些的東西,隨便哪一樣拿出去,豈止千兩。”邵清音的聲音在墓室裡回蕩,不斷穿過人心,勾著心思最深處的**。
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這些,都到了不下去?
這時季先生開口:“底下這麼深怎麼過去,萬一有機關怎麼辦,你們邵家人都帶到這裡了,難道要我們自己過去?”
邵清音從高處跳下來:“自然是不用,底下的確都是機關,莫說尋常人,就算有身手也不一定活的下來,不過總有辦法的。”
小妾問的急切:“什麼辦法?”
邵清音笑著伸手,示意了個寬度:“需要你們其中有人,做出一點點犧牲。”
“犧牲,什麼犧牲?”
邵清音的動作很快,小妾問完後,她忽然近身,拔出了匕首在她手腕上劃了一下,尖叫聲起時,邵清音捏著她的手湊到了延伸到他們下方的鐵鏈上。
“你幹什麼!!!”
小妾掙扎著,那位客人也衝上前來將小妾拉到懷裡,邵清音松開手,攤手:“你們看,就連這點付出都不願意,那樣怎麼能拿得到東西。”
幾個客人神情各異,紛紛後退,下來時沒說這些,現在怎麼還要人放血了。
安芝看向鐵鏈那兒,神情一怔,原本深褐色看不出什麼的鐵鏈,滴下血後,竟然蔓延出了一條紅色的痕跡,但這痕跡很短,因為血滴下去的不多。
很快也有客人發現了這一現象,邵清音站在那兒不做聲,就這麼看著大家,許久之後她才道:“血順著上面的紋路會一直到柱子,再順著柱子往下,到一定程度就能啟動機關,這個地方,就會出現通往棺椁的路。”
“為何不能用水。”
邵清音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於是客人拿出隨身攜帶的水,水比血液更容易流淌下去,可不論倒多少,就看著它已經順著柱子流下去很多,卻依舊沒有變化出現。
眾人面面相覷,犯難了。
怎麼辦?難道真要用人血試,可要用多少?
這時那個摟著小妾的客人忽然抓著小妾的手伸向那鐵鏈,任憑小妾怎麼掙扎都沒用,她的手始終在鐵鏈上方,血液一滴滴往下落,掉在鐵鏈上。
周遭除了那小妾的聲音外,旁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鐵鏈上,看著血液往下流動,順著紋路一直蔓延到了柱子上,漸漸的,那柱子出現了數道血痕,而小妾的臉色是越來越蒼白,聲音也越來越虛。
咚的一聲。
安芝驀地睜大眼,柱子上的血痕已經流到了底部,不知又流了多少下去,忽然,安芝聽到了一陣讓人心中發悚的窸窣聲。
在眾人看不見的深處,那窸窣聲音越來越猛烈,像是什麼紛湧而至的爬過,匯聚到了柱子底端。
這樣的聲音持續了一會兒後,安芝腳下震動了下,中間圓盤下,朝著四周延伸出了一格石板。
下一秒發生的事根本不可控制,都不用那客人自己動手,已經有人上前從他手中搶走了快暈過去的小妾,沒再有反抗之力的小妾也隻能虛弱喊著:“你們要做什麼?放,放開我。”
“不就是個妾,等出去了我送你十個八個,比這更好看的。”
“就是,你放心,我們都會送你!”
沒人再理會她,之前那隻手沒血了,那就換另外一隻割,但血隻延伸了鐵鏈一半這個小妾就倒下去,失血過多,沒了性命。
邵清音在旁看著這幾個懵然的人,好意提醒:“沒血了啊,這才一格而已。”
安芝看著那幾個面面相覷的客人,空氣裡還散著若有似無的香氣,是剛剛有人刻意散下的,可悲的是引起這樣的事並非那香味是主因,而是這些人真的沒將那小妾的性命放在眼裡。
寵的時候你價值千兩,不需要時也就是外頭十兩二十兩買回來的,扔了又何妨。
這得多少血?八條鏈子或許用不了多少,可柱子那邊下去的卻需要很多,安芝幾乎是能想到,這石板的出現會一個比一個難,底下不知養的是什麼怪物,隻對人血有反應。
安芝微閉了下眼,這些人的下場,最後都會死在這裡,為邵家做嫁衣裳。
就像是二十五年前那一次,過道與沙堆的屍骨隻是個障眼法罷了,讓人覺得他們是逃出去時出事的,實際上那些人在這裡就死了。
祖父和父親究竟如何離開這裡的安芝現在也無從得知,可她知道墓內那些人是怎麼死的,金樽若是從棺椁旁的石箱中取得,當時的血肯定是夠了的,而到了目的地隻取了金樽不拿別的肯定不可能,但最後帶出去的似乎隻有這兩隻金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