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安芝回頭看他,神情平靜。
父親與母親十分相愛,他們一家四口過的也很好,安芝不會去記恨傅家,但她也不會認他們,她不需要傅家可憐她照顧她,她也沒法釋懷傅家對母親與父親在一起的態度。
不遠處的傅亨心情有些鬱悶,這一趟過來竟是這樣的結果。
可他從小就怕父親,過年被二哥帶回去時,他都怕自己會挨揍,這會兒當面更不敢說什麼,隻能朝二哥不斷眼神暗示,倒是說點什麼啊,再不說可就要離開計家了,難道真的祭拜後就回京城去,豈不白來。
但傅凜並未理睬這個時不時都會犯蠢的弟弟,跟著傅連城走出大門後請示:“父親。”
“剛才那個是誰?”
“金陵沈家大少爺。”傅凜想了下,“沈家家業都是他在打理。”
傅連城看了小兒子一眼:“他剛才說要去林家提親?”
“是,安芝認了林向升做義父。”成親之事總要有長輩出面,沈家大少爺去向林府提親是沒錯的,傅凜對沈帧的印象不錯,考慮問題全面,基本都是為安芝著想的,甚至還暗中提醒了他們,有些事急不得。
“祭拜過後,去一趟金陵拜訪一下林家。”
傅連城看了眼計家後走上馬車,傅亨跟著傅凜上了同一輛:“二哥,父親這一趟回去是不是不再來了?”
“不是有你在麼。”傅凜看了他一眼,“你在金陵,可以時常去看看她。”
“對啊。”傅亨這麼想著才有些放心,可沒放心多久,他又開始記掛起安芝的事,“沈家那小子想娶安芝。”
“沈帧比你長一歲。”
“他要娶了安芝,還得稱我一聲哥!”
“她還沒有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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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亨的神情頓時垮了下來,許久後,他正經著神色道:“二哥,我不知道當年的事如何,我隻知道她是我妹妹,是姑姑唯一的女兒,我要替姑姑姑父照顧好她,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傅凜一怔,嘴角微揚,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甚是欣慰:“你長大了。”
傅亨一腔熱血頓時化為烏有:“……”
“父親每隔幾年來宣城的事,你以為祖母不知道嗎?隻是她老人家要強了一輩子,到了這年紀也開不了口承認她想姑母。父親在密室裡收藏了姑母的畫像,二叔那兒也有,大哥說,祖母佛堂後面有件屋子一直是鎖起來的。”說是要將姑母的東西盡數清理,到底還是不舍的。
“但安芝她。”
傅凜難得的心情好,便多說了幾句:“祖母常說三叔脾氣倔,其實三叔與姑母一樣,性子都隨祖母,我們的這位表妹,不也如此。”
“所以大約隻有你這樣厚著臉皮,她會對你寬容些。”
過了會,馬車內傳來傅亨不滿的反駁聲:“什麼叫我這樣的!二哥你把話說清楚!”
……
三天後,計家的事處理妥當,安芝準備離開宣城。
再出發前,安芝得知了官窯那邊的消息,計成雲被人從官窯擄走,不見了。
發生這樣的事,衙門那邊也不會費力氣去找,便是不會再有下落,安芝大概猜得到他被誰帶走。
半個時辰後馬車出城,趕在天黑之前,他們趕到了歇息的莊子。
隔天順著官道往北,四五日後,他們改道而行,權叔他們回金陵,安芝則與沈帧一起,去往茂城,早前安芝想方設法想打聽的蔣公,就住在茂城,她要盡快把小叔的事情查清楚。
三月過後的天一日日暖和,茂城在錦州附近,地處偏南,三月末時這裡已有金陵四月天的景致,上午進城時安芝看到了許多出城的馬車,都是外出踏青遊玩的,比起金陵,這兒四處透著闲適感,不緊不慢。
安芝他們並未在城裡停留多久,車馬修整後,出城後繼續往南,行了半日後到達一處山谷,往裡大約兩裡路,看到了一座橋,馬車不能通行,眾人下車行走,過了橋後沿山路一直往裡,很快就看到了一座夾在河面上的屋子,屋子旁還修有水車,悠悠的轉著。
“這兒就是蔣公住的地方?”安芝看著別具一格的屋子,“的確是有他的風範。”
話音剛落,屋門忽然打開,從裡面扔出一張凳子來,直接摔在了安芝他們面前,隨即是說話聲:“這十年我都不見客,趕緊走。”
沈帧朗聲:“蔣師傅,我是金陵沈家沈世南的長孫,十年前我在您這兒買了兩副鎖用作庫房,三年前庫房失竊,對方僅用了一刻鍾不到就把您的鎖給解了。”
沈帧說完後四周安靜了片刻,忽然,咚的一聲木屋內衝出一個人來,蓬頭衝到了沈帧面前,滿臉胡茬隻見一雙眼睛瞪的銅鈴似的泛著光,像餓狼似的:“誰能在一刻鍾不到解了我的鎖,是誰?”
一旁的解鎖者:“……”
第110章 陪葬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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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驚起一陣鳥雀, 沈帧從容看著面前瞧不出模樣的人,拱手行禮:“沈帧見過蔣公。”
蔣公揮手,就差沒將他從輪椅上拎起來問:“別跟我說這些, 快說, 是誰解了我的鎖!”
沈帧叫了聲初七,送上來一個匣子:“那人說,倘若蔣公能解了這個, 他就告訴你是如何解的。”
初七打開匣子,驀地一個大腦袋湊上來, 蔣公左右看了下匣子內的金樽,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風卷了一般,從初七手中拿了匣子後跑回屋子,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聲音之大, 又驚起了附近的鳥雀,安芝張了張嘴,半響感嘆:“這真是個奇人啊。”
“他醉心於機關之術, 在此地隱居已有十幾年,上一回來拜訪, 還是祖父帶我來的。”沈帧看著那禁閉的門,“他的脾氣也十分的古怪, 不要金不要銀, 全憑了他自己心情。”
這個安芝倒瞧出來了, 剛剛聽到動靜他就往外扔了凳子, 也沒管來的是什麼人,叫人十年後再來,脾氣確實古怪。
“原來他在茂城,難怪我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安芝朝屋子走去,過了水車後,建於溪上的屋子還有個後院,擺滿了各種各樣叫不出名字的東西,靠溪邊做了個檐頂,底下是用偌大的樹樁做的桌子,但上面空空如也,顯然這位大師是沒有闲情逸致喝茶的。
寶珠闲不住,翻出了爐子後就叫初七去弄柴火了,現成的山水,茶具都是隨行帶來的,不一會兒就煮了一壺茶,安芝這一路來原本還挺緊張的情緒,這一瞬被驅散。
山谷清幽,耳畔除了鳥鳴就是潺潺的流水聲,空氣裡滿是青草香氣,不遠處,溪邊的平地裡長滿了不知名的花,安芝看著在花叢中飛過的蝴蝶,這樣的環境實在是太安逸了。
安芝轉身,屋子內朝這邊的窗戶半開著,仔細聽裡面有些動靜:“他要看多久?”
沈帧搖頭,恐怕要等他解開為止。
人要專注的做一件事,不吃不喝都能撐好幾天,她看這位大師,就是個廢寢忘食的。
“初七。”
“計小姐。”
安芝起身拍了拍手:“咱們去山上瞧瞧去,這兒山清水秀,又正值開春,一定有東西可以抓。”
初七看向自家少爺,隨後跟著安芝前去了,沈帧端起杯子喝著茶,等寶珠從溪邊回來吩咐:“後邊有間屋子,你去收拾一下,可能要在這兒住兩日。”
沈帧一語說中,他們果真是在這山谷內住了兩日,安芝與寶珠住在收拾出來的小屋裡,沈帧他們歇在馬車上,就在安芝覺得這位大師可能會餓死在屋子裡時,第三天快中午,緊閉的門碰的被打開,蔣公風一陣衝到了屋後這兒,將金樽擺在沈帧面前:“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三日不吃不喝,聲音都有些嘶啞了,可那眼神依舊是炯炯有神,蔣公瞪著沈帧:“快說!”
沈帧微笑:“蔣公可解開了?”
“這天底下沒有我解不開的東西。”蔣公催促他,“你快說,這東西是誰給你的,誰解了我的鎖!”
“您如何解的?”
蔣公瞪了他一會兒後,鼻子微動,朝著香味飄過來的方向又動了動,視線看過去,一盆烤好的山雞肉出現在他面前,再往上,是安芝笑眯眯的神情。
蔣公吸了一口氣,嘖,熱騰騰冒著油花,剛烤熟的肉,火候還沒去,表皮甚至還有滋滋的聲音,帶著辛香料的特殊誘人氣味,簡直是要將人給饞死。
空氣裡響起了可疑的吞咽聲,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安芝手中的大盤子不見了,蔣公也不見了,抬起頭拐角處人影一閃。
安芝愣了愣,轉頭看沈帧:“他是不是沒關門?”
沈帧失笑:“嗯。”
“那這一招可真對上了。”安芝朝屋門口走去,沒關門就好,她就不信他能廢寢忘食到這地步。
偌大的屋內,安芝走進去險些踩到了地上的滑輪,抬起頭,這滿屋子的東西,比外面堆放的多上數倍,一人半高的屋子,靠左還隔出一層來,也沒瞧見床在那裡,房梁上吊許多叫不住名字的怪異東西。
蔣公捧著盤子,一手拿著雞腿,另一隻手正在撥弄桌上的東西。
安芝湊近,越看越覺得桌上的東西有些眼熟:“這是金樽?”這很像被剝了殼的金樽內部,雖然安芝沒見過,但她因為試過無數遍,大概也能才想到玉佩掉下去時裡面會如何動。
蔣公沒作聲,從桌上拿起一個系了線的石頭,在最頂端放下去,石頭在這機關內動過數次後系了線的一頭被勾住,石頭的最頂端碰觸到了盒子底部,隻聽見輕扣聲,底部的抽屜彈了出來,抽屜彈動之後,上邊勾住的線隨之松了。
安芝微張了下嘴,實際上,她都沒看明白石頭是如何掉下去的。
“寶珠,把金樽拿來。”
寶珠捧來金樽,安芝將玉佩取出來後,蔣公的目光就落到了她這裡,看著她松手,金樽內輕響,啪一聲,蔣公快一步打開了抽屜,將玉佩給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