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有見過你外祖父家的親戚?”
“我娘她是個孤兒。”她生長在宣城,從未見過外祖父家有人出現,就連娘過世都未曾有人出現,盡管無人提起,父親又對此從不說什麼,安芝想當然覺得娘親是個孤兒,舉目無親遇到了父親。
“之前在顧府時,巡使大人對你的態度就有些奇怪,今日那位傅大人所問,或許都與你母親有關。”沈帧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原委,這位巡使大人之所以那麼快答應了他,恐怕不是看在顧大人的面子,而是衝著安芝而來。
“我娘已經過世很多年了。”安芝臉色微凝,對於那些舊事,安芝其實並不想知道。
沈帧看了眼她懷裡窩的舒坦無比的團子“聽聞你在蘇祿又找到人了?”
安芝垂眸“嗯,找到了李管家的侄子,過去一直跟著大哥,但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我讓李管家帶他會宣城。”
“或許還有別人的下落。”
“在蘇祿時我也有想過,但他和小叔能活下來,更多的是運氣。”安芝的聲音一頓,“這件事,或許還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沈帧目光微閃,沒有作聲。
一段路無話,知道她在想事情,沈帧也就這麼陪著沒有開口。
快走到商行時,安芝忽然道“顧大人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
沈帧輕笑“你有多久沒有去看你師叔了?”
安芝想了下,大約從送師叔去顧府後就沒再去過了,算下來差不多半年了,的確是很久了。
懷裡的小團子汪了聲,安芝望向他“你這麼說,我總覺得有事發生。”可來了之後她有派人往顧府送東西,若是有事,師叔總該告訴她的。
“顧府的年禮可備下了?”
安芝點頭,她等會回商行再看一下就能派人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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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我派人來接你,去一趟顧府。”
“那成,在這之前正好把宣城的那些貨先送出去。”安芝確實也有事想拜託顧大人,趁此機會看看師叔,以免她年初去了宣城,一忙數日又沒的闲。
第102章 有喜
臨近年關, 又是才回來,去顧府前的那兩日, 安芝忙的幾乎沒休息過。
將最後幾份年禮的單子核實過後,安芝抬起頭,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 已是清晨。
推開窗, 昨天傍晚開始下起來的雪, 已經在院子內累起了薄薄的一層,落雪無聲,屋檐下的燈籠照了一片, 昏黃下, 能看到被襯亮的雪粒飄落下來。
風不大, 逼入窗內的寒風與屋子中的暖意交融在一起, 撲在臉頰上時,是醒人的清涼,安芝扶著窗框朝外呼了一口氣, 白霧騰起。
這是她兒時最常做的事, 宣城的冬天還沒金陵來的冷,幾年也遇不到一次雪, 和卻格外的湿寒, 所以一入冬娘就不怎麼讓她出門。
無聊時她喜歡趴在窗邊, 呵著氣, 看一團白霧散去, 去宜山的前一年她有看到過雪, 不大,都沒在地上堆起來,但已經足夠讓她高興。
而此刻眼前,雖不再是那院子,不再是那年紀,如此清晨,遠處的天還灰蒙蒙的,這般望著,也讓她感覺心寧。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寶珠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剛剛煲好的粥“小姐,前邊李管家他們收拾好了。”
“什麼時候走?”
“天亮就出發。”
安芝喝了粥後,披上衣服到前面的商行,李致抱著兒子,李管家正在交代事情。
看到安芝出來,李管家將手中的簿子交給底下的管事“大小姐,等會兒權掌櫃來了我們再走。”
“不必等他,既然事都交代清楚了,天亮就出發別耽擱。”安芝看向李致,在金陵這幾日,除了與李管家的團聚讓他有了些熟悉感之外,其餘的似乎並沒有很大的作用,她也找大夫給李致看過,失憶症的原因並非是淤傷淤結。
連大夫都說不好如何恢復,安芝隻能寄希望於宣城的環境能讓他想起來。
天漸明,臨出門前,李管家又叫住了安芝“大小姐,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安芝抬起頭“李管家,你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三老爺帶來的那女子,總有些奇怪,有伙計在東市那兒看到過她好幾回。”關於這件事李管事想了很久,原本伙計說起時他還會不注意,直到前幾日他經過東市時也遇到,進的還是羅家的商行,這就讓李管事上心了。
主人家的事,人又是三老爺帶來的,李管家本不該說道,但這一趟他去宣城也不知道留多久,再怎麼樣都得讓大小姐知道。
“我知道了。”安芝點點頭,“這裡的事您不必擔心,我會留意的。”
“那就好。”李管家邁下臺階,上馬車後回頭看了眼商行牌匾,心中嘆氣。
一旁李致將孩子交給阿娜“叔叔為何嘆氣?”
李管家回頭看他,嘆道“商船出事的消息一開始是瞞著大小姐的,後來那些人上門討債,等大小姐知道,老爺已經過世,你可知道,大小姐連老爺的葬禮都沒參加。”
李管家怎麼都不會忘記下葬前一天夜裡,大小姐出現在家中的情形,整個人十分的狼狽,甚至衣服上還有被燒過的痕跡,宜山上的觀中起火,她是逃出來的。
那天夜裡大小姐沒有回計家,將自己關在屋內一整夜,第二天為了不讓二老爺他們發現,大小姐遠遠的送了老爺出喪。
“等人全散了後大小姐才到老爺墓前去祭拜。”縱使幾年過去,李管家說起來依舊是動容不已,大小姐一個人跪在老爺墓前,等他過去看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但她未曾哭出聲來。
“這三年,大小姐過的並不容易,如今這商行,是萬萬不能讓它有閃失的。”李管家看著侄子,他有幸活下來了,大少爺卻還沒有下落,“你若能記起當時的事,或許還有些希望。”
李致神情微動,腦海中卻也隻是漣漪蕩過,沒能掀起波浪來,他看向窗外,本該與他而言是熟悉的地方,隻有屋舍略有些記憶,像他時常夢起的樣子,至於夢中那模糊的身影與聲音,他始終是無法記起。
“臨著過年,正好帶你去去棉縣走一趟,你叔伯他們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更高興。”
李致垂眸,棉縣……
天越來越亮,西市外漸漸熱鬧,不時能看到經過的馬車,在金陵這遍地是商戶的地方,年末送年禮的場景能持續半個月以上,馬車上的東西也是越累越高。
李忱駕車過來接安芝時,傅氏商行外正好有年禮送到,用的是黃口大箱,擺在馬車上四五個之多,每個箱子面上都印著個薛字,叫人想不知道都難。
送年禮的管事很年輕,說話間染足了他家少爺的脾氣,恨不得滿大街都知道這是他家少爺送來的東西,又正好遇上李忱,這氣勢便更足了。
“傅掌櫃,我家少爺說了,這些是他今年出去時特意給您帶來的,都是少爺親自去挑的。”
安芝得抬頭才能看全了這五口大箱子,薛成立的年禮與他的人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我有錢我特別橫的氣息,馬車往那邊一擺佔了人家半條道都不自知。
“東西我收下了,替我謝謝薛少爺,往後生意上的事,還望多合作。”
薛家的管事扭頭看了眼李忱後轉身離開,那眼神藏足了意味。
李忱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過是來接安芝小姐去顧府的,怎麼就遭了他敵意了。
安芝差人將箱子抬進去後,帶著寶珠走出來“讓你久等了。”
李忱搖頭“少爺吩咐早一點到。”
“還未恭喜李管事。”上車後,安芝笑眯眯的恭喜道,“冬夏姐姐與你十分的般配呢。”
新婚不久的李忱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計小姐已經送過東西了。”
“就算是送了賀禮,我也沒去婚宴,可惜了,我是想瞧瞧冬夏姐姐出嫁時的樣子。”冬夏與李忱的婚事還是在安芝出海前定下的,安芝提早送了賀禮,就是沒趕上他們成親。
李忱呵呵笑著,將安芝逗樂了“李管事,早前你給冬夏姐姐送镯子的時候可就藏著心思了。”
李忱愣了下,回過神對上安芝揶揄的目光,忙轉過頭去看前方,臉漲的通紅。
馬車往前奔去,兩刻鍾後到了顧府外,沈帧早她一步,見她到了才從馬車上下來,安芝看他那輛馬車的軋痕“怎麼不先進去。”
“現在正好。”沈帧笑了笑,與她一同進顧府,等候的管事帶著他們到了前院偏廳,顧從籍已經在了。
還是那副寡言少語的模樣,話也不多,與之前見時沒什麼分別,可安芝坐在那兒,越瞧越覺得有區別,等到顧從籍與一旁管事說話時,悄悄問沈帧“你有沒有覺得顧大人不太一樣。”
沈帧抿嘴“哪裡不一樣?”
安芝想了下“感覺他多了些生氣。”以前見這位顧大人,整個人的氣質是沉下去的,雖然現在也看不出他想什麼,但與之前不一樣。
“你師叔住在這兒,顧大人應該很高興。”
安芝搖頭,恍然道“我覺得顧大人現在瞧著,有些春風得意的樣子!”
沒錯就是那感覺,說話時也好,喝茶時也好,神情中總透露出一些些愉悅情緒來,雖然不明顯。
沈帧輕笑,嗯了聲“我想顧大人是有些得意。”
安芝一怔“得意什麼?”
話音剛落,那邊傳來了顧從籍的聲音“如今該稱呼你為計姑娘。”
安芝回神“顧大人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