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帧解釋:“來了個客人,耽擱半日,他等不及先回去了。”“可報官了?”
“我讓他們先下山了。”出了人命事情可大可小,斷然是不能自行處理小伙計的屍首,被燒的馬車和屍首都得留在這裡。
沈帧點點頭未說什麼,安芝前去與李管家交代事情,小叔扭傷了,得跟著李管家下山去莊子內找大夫才行,她這兒留下小梳子和兩個伙計就成,其餘人都先下山去。
沈帧的馬車在靠近山體的道上停著,他看著那邊馬車已經收拾的差不多,轉頭問初七:“如何?”
“來的時候伙計已經死了。”初七話不多,直接道,“大少爺,那人是個練家子,有些身手。”但身手到底如何,初七暫且還看不出來,這得打過才知道。
初七看的位置就是唐儂,背影看過去,扶著馬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扭傷十分明顯。
沈帧對此沒有很意外:“傷勢是裝的?”
初七皺眉:“是真的。”扭傷是真的,是習武之人也是真,夜裡他去攙扶時就覺得他動作不對,尋常人不可能如此,唯有習武之人有些習慣在裡面才會有這些特殊的動作,在應激狀態下,平日裡掩蓋的這時容易暴露出來。
沈帧若有所思:“你說他從下坡路上來的?”
“是,大少爺,那兇手左手不利,應該有舊傷。”
沈帧決定跟著李管家他們先去莊子:“你留在這裡等官府的人過來。”
“是。”
……
派人去報官,再等宣城衙門那邊派人過來,快馬加鞭也快中午,捕快帶人查過後,被燒的馬車和伙計小馬都得帶回衙門去,安芝不得不跟著去宣城衙門內,等忙完後再出城,已是下午。
所幸坐的不是馬車,幾個人騎馬趕路,在天黑時終於到了莊子這兒。
李管家因為擔心一直在外等著,見安芝回來,急忙問:“小姐,衙門那邊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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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之人還得查,若我們要追究,就得在宣城再耽擱數日。”也不確定衙門那邊能不能查到,就山上那點線索,可以說是毫無頭緒可言,除了火燒過的痕跡外沒有額外的線索可追尋,從坑頭到黑衣人就是一連串的預謀,“不能把小馬一直留在衙門裡,明日讓小梳子去帶回來。”
“那昨天那些人……”
安芝微凝了神色:“我自有辦法,小叔人呢?”
“在屋裡休息,大夫來瞧過了。”李管家憂心忡忡,原本事情都挺順利的,如今接二連三的,瞧著就不安心。
“我去看看。”
安芝朝裡面的屋子走去,來到唐儂這間門口,喊了聲小叔沒人答應,安芝便徑自推開門進去,屋內霧氣騰騰的。
安芝見那霧氣是從屏風後邊冒出來,便走近去看,看到浴桶內的唐儂後急忙轉過身去:“小叔!”
唐儂睜開眼,看到背對著他的安芝,眼眸微沉:“回來了。”
安芝點點頭:“我剛剛在外面喊您沒答應,以為屋裡沒人就進來看看,小叔你的傷如何了?”
唐儂側了下身,身子盡數沉入了水中,沒到了脖子附近:“眯了會兒,已經好很多了沒有大礙。”
“那我讓寶珠來給你收拾一下。”安芝朝外走去,順手的扶了下擺在高凳上的衣服,才將衣服拿起來就看到衣襟內有東西落下去,隻聽見金屬落地的聲音,安芝低下頭,從衣服裡漏出一把銅鑰匙。
“這是什……”麼字沒有出口,身後是哗啦的水聲,感覺好像小叔整個人從浴桶內出來,安芝拿著銅鑰匙轉過身,唐儂已經站到了她身後,渾身湿漉漉的,衣衫貼著肌膚,而小叔那眼神,格外的瘆人。
氣氛尤其怪異。
許久,安芝面前傳來唐儂溫和的聲音:“知知,把這給我。”
安芝有些懵,伸出手,唐儂從她手中拿過了銅鑰匙,是以極力克制著什麼的神情,又裝著若無其事:“這鑰匙不幹淨,我還沒處理好,不能隨便碰。”
安芝看他將鑰匙藏回去,的確是不幹淨,鑰匙上布滿了腐朽的青色,像是從哪裡挖出來一樣都沒經過清理,這樣的的東西拿在手中,若是有傷的話容易染病的,而小叔剛剛那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小叔,這鑰匙是……”
“這鑰匙是我意外撿到的,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唐儂將鑰匙壓回到那堆衣服中去,“衙門那邊有沒有線索?”
“沒有線索,不過我……”安芝看到長衫服帖的小叔,頓時噤了聲,“小叔我先出去,等你好了再說。”
安芝忙離開屋子走到院子中去,唐儂目送了她後,走過去將門合上,伸手將敞開的衣衫簡單系上後,又是咚的一聲,從那堆衣服中掉下來一個半月形玉佩,滾在凳腳旁,露出了渾圓的一端。
唐儂蹲下身子,將撿起來捏在手中,屏風籠罩下的他整個人處在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第91章 舊事
安芝走到院子中, 站了會兒後轉過身, 看著那緊閉的門, 眉頭微鎖。
天已黑,莊子旁的山林投下陰影,更使得院落內昏沉沉, 剛剛屋子內有些暗, 安芝也沒看仔細,如今回想起來, 那把銅鑰匙上似乎還有字符。
小叔那樣愛幹淨一個人,將這帶在身上,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安芝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往前屋走去,屋門口照出來的燈光裡,有著個狹長的陰影,抬起頭,沈帧坐在那兒。
沈帧笑道:“這邊的農家小食還不錯。”
屋子內的光照亮了安芝腳下, 背後的黑暗無處遁藏, 往前一步會更亮一些, 院內清風,安芝聞到了屋子內飄出來的米糕香氣。
“好像是。”安芝輕笑, “是有些餓了。”
走入前屋,桌上擺了不少吃食, 都是莊子內的廚娘做的, 看著簡單卻讓人頗有食欲, 安芝拿了筷子夾了塊蒸米糕,才吃了兩口,忽然聞到了一股藥味。
扭頭看去,初七在桌上擺了個藥箱,正從裡面拿出瓶瓶罐罐。
安芝正疑惑,沈帧指了指他身旁的凳子:“坐。”
“我沒事。”安芝輕甩了下左手腕,就是有些酸。
沈帧看著她不說話,安芝還想再甩一下以表自己真的無恙,但有些用力過猛,面部表情沒控制住皺了下眉,再與他視線交錯,安芝將手擺在了桌上,努力挽尊:“修養幾天就好了。”
沈帧從初七手中拿了燙熱的布巾敷在安芝的手腕上,熱騰騰的水氣往肌膚裡鑽,又燙又舒服,這樣用熱布巾敷過幾回後,沈帧看了眼敞開的門,隨後從罐子內取了藥膏塗在了安芝的手腕上。
藥膏很快就滲入了皮膚中,微涼,十分的舒服。
他的動作十分嫻熟,好像曾做過許多次,安芝一下就想到了緣由:“大小姐以前是不是常受傷?”
沈帧點頭,塗好後放下竹勺:“下人總有照看不利的時候。”
說的輕描淡寫,安芝在大小姐身邊呆過一陣子,自然清楚那些下人的態度,慢吞吞的放下袖子後:“陸少爺家中出事了?”
“陸家族中有些亂。”陸庭燁離開時隻提了兩句,沈帧大致也猜著了,說到底還是為了當初沒能如願拿走的家產,見陸庭燁遲遲不成親,這就又動了心思。
提到了這個,安芝不免好奇陸家大少爺至今沒有成婚的緣由。
沈帧忖思了會兒:“你可知富田程氏?”
安芝點點頭:“權叔與我說過,早年前也是很輝煌的一大家,但在程家老爺夫人出事後就不如從前了。”
“程家大小姐比長姐小了兩歲,程老爺夫婦出事時,程君小姐已有十五,正是待嫁的年紀,但因為這件事原本定下的夫家取消了婚約,還面臨著了無人掌家的困境,因為程家的少爺才六歲。”
“程家與沈家是舊識,與陸家的關系更好一些,程家出事後,沈家和陸家都為他們想了辦法,但這些不能從根本是那啥個解決程家的困境,喪事過後,程家大小姐決定自己挑起程家的生意。”
“程君小姐很聰明,程家的境況雖然不好,但在那三年裡也撐下來了。”
“庭燁一直喜歡程君小姐。”
安芝一怔,沈帧輕笑:“他喜歡她許多年了,在程家出事,她的婚事取消後,他還高興了好一陣,還去找她,說要娶她。”
“程小姐答應了?”
“答應了,但在三年出孝後,庭燁準備要和他爹提起這件事時,吳家堡的少主派人前來,還讓何大人保媒,想娶程君小姐為妻,用了半個吳家堡做聘禮。”
不用聽結果安芝就知道,程家大小姐肯定是答應了的,要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吳家堡少夫人。
而知道這個消息後陸庭燁自然憋不住去問她了,程君小姐當時隻回答了他,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
“那陸少爺……”豈不是傷心透了。
沈帧搖頭,他從沒看到陸庭燁表現的多傷心,隻是不願意提起這些事,提到她的名字他就會躲:“程君小姐出嫁時,他在畫舫中連呆三日,陸家都沒回。”
自那以後,陸庭燁就是煙花之地的常客了,流連在那些地方,遲遲不願成親。
聽沈帧說這一段,安芝的確很難將這個故事與陸少爺重疊起來,他藏的太深,看起來真的不是個會用情至深的人。
“吳家堡的皮草生意由來已久,下半年他們會回來探親,到時可以一見。”沈帧微頓了下,“程君小姐,是個妙人。”
“陸少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