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叔也算是了解她:“大小姐想怎麼謝他?”
安芝想了會兒:“我想去一趟宜山。”這是她能夠想到,對他最好的報答了,他的腿傷多年未愈,如果能有辦法脫離輪椅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師公他老人家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大小姐想什麼時候去?”
“過幾日就出發。”過了年又要忙碌,這段時間不去,明年又不知道會延後到何時。
“劉娘快生了,我這兒走不開,讓小梳子陪你去。”
安芝原想拒絕,但想到去宜州勢必要經過宣城,便點頭:“也好。”
從米鋪出來後,天色微暗,碼頭那兒因為羅家運送木料的馬車進出,越發熱鬧,遠遠的望過去,那大福船委實惹眼。
安芝一路往西市南端走過去,有意在李氏醫館前停了停,打從孟子書被帶走的那天起,這李氏醫館就一直關著門,安芝站的時間有些久,還引來了旁人問話:“姑娘是要找孟大夫看病?人已經不在這兒了,這都關了大半個月了。”
“他們人呢?”
“聽說是那孟大夫惹了事兒,前幾日啊,孟夫人的家人趕到金陵將孟夫人她們給接走了,這醫館也說要盤出去,姑娘你要是有哪裡不舒服的啊,找別處去,這兒啊沒的看。”
聽他說孟夫人被自己家人接回去了,安芝對他道謝:“多謝老人家。”
“謝什麼,這些天好些人來,那孟大夫的醫術是真不錯,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哎。”
老人家說完後慢吞吞走開了,安芝最後抬頭看了眼那牌匾,轉身上了馬車,往林府前去。
三日之後,安芝出發前往宜山。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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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到宣城, 說遠不遠, 卻也得十來日,騎馬前往會快一些, 但寶珠這丫頭是吃不消, 二十出發,到了三十這天才到宣城外。
安芝沒有進城, 而是在外繞過, 前往宜山。
三日之後, 安芝到了宜山下的村子。
快臨近臘八,村子內很熱鬧, 上山路上還有人擺著香燭攤, 安芝帶著寶珠進村去, 熟門熟路的到了一間草屋前, 掀開布簾子朝裡邊喊:“王掌櫃,來三壇小娘子, 要去年陳的。”
過了會裡面傳來趕人的聲音:“去去去,這裡沒什麼小娘子。”等看清楚了門口的人後, 王掌櫃嘿了聲, “原來是你這丫頭, 你討債來的啊!兩年不見一進來就要酒!”
“算一算,兩年沒來您這兒買酒,三壇也不多, 王掌櫃, 我可知道你把酒藏哪兒了的。”安芝笑眯眯看著他, 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子,“再來一壇釀蜜。”
王掌櫃吹胡子瞪眼:“你倒好,開口就這些,你當我這兒是善堂啊,你要就給。”
“我給錢的。”安芝努了努嘴,“反正您不賣給我,我半夜自個兒來拿,再給您將銀子留下。”
王掌櫃哼了聲,嘴裡罵著她沒良心,還是去了後邊給她拿來了三壇酒,沒好氣往桌上一放:“兩壇小娘子,你要趕來偷,看我不上山去告訴淨慈大師。”
安芝咧嘴笑著:“王掌櫃,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您家的酒也是最好的,頂多我讓師叔少下山來嘛。”
王掌櫃將銀子一收:“道觀裡的師傅很久沒有下山來了。”
安芝一愣:“每隔幾日不是有人下山來買菜的。”
“就隻有買菜的人了,聽說是大祭將至,我們也準備過幾日上山去。”王掌櫃不肯讓她多呆,等會兒又生出心思來拿走她的酒,便借口天快黑了叫她趕快上山去。
安芝拎了酒壇子離開村子,往上的山路,到前段時還有百姓,再往上走人漸漸少了,宜山附近的村民都喜歡趕清晨去道觀燒香,下午的時辰山上基本不會留人,也是道觀裡一天當中最空的時候。
到了山門前,安芝繞了後門,將酒遞給寶珠後翻牆進去,再給她和小梳子開門,接了酒朝空落落的後院屋舍走去,到了其中一間,悄悄推開門。
躲了沒多久,屋外就有了動靜,隻聽到有人說大祭的東西都備齊了,門被推開,躲在屏風後的安芝側耳聽,跨進來的腳步微頓了下。
緊接著,聽到了疑惑的嗯聲:“哪裡來的酒香?”
寶珠低頭看封住的酒壇,這都能聞到?
安芝對她搖了搖頭,透過屏風縫隙,看到進屋的人在桌旁坐下,抬手拿了杯子倒茶:“乏味啊,茶味甚至寡淡。”
話音剛落,安芝忽然將寶珠往旁邊拉,隨即是一道長鞭從那人手中甩過來,屏風倒在了寶珠腳下,嚇得她險些將酒壇摔地上。
看清屏風後的人,卿竹喲了聲,將鞭子收回來,輕輕在手中捏了捏,在寶珠松一口氣時,啪一下,那鞭子朝小姐這兒打過來。
安芝利落一躲,直接往卿竹衝過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匕首,卿竹笑了,坐著椅子往後退去,安芝墊了下一旁的墩子,在那鞭子抽過來時忽然轉了方向,朝那角落的櫃子跑去。
“狡猾。”身後傳來笑聲,鞭子忽的纏住了她的腳踝,安芝翻了個身拉住櫃子,哗啦一下扯出,露出了裡面一堆的小酒瓶,而她的身體被半吊在空中,腳被鞭子扯著,前半身靠櫃子支撐,安芝裝著害怕,“師叔,您要再不松手,我可不敢保證你這一櫃子的寶貝。”
僵持了須臾,腳上的鞭子松開來,等安芝回頭,寶珠手中的酒壇子已經到了卿竹手中,她掀開蓋子聞了聞,仰頭倒了滿口:“你倒是孝順。”
安芝嘿嘿笑著,寶珠急忙跑到安芝身旁:“小姐。”這樣的打招呼方式也忒嚇人了。
“哎,那壇是留給師公釀蜜。”安芝見她還要開,忙趕上去將酒壇搶過來,“喏,兩壇是給你的,王掌櫃那兒好不容易搶來的,這壇留給師公,等會兒我就去拜訪他老人家。”
卿竹微眯著眼看她,輕呵了聲:“你師公怕是喝不上了。”
安芝抱著酒壇坐到她對面:“怎麼會,師公最愛喝這個了。”
“知知啊,你有事找你師公。”卿竹一下看出了她的目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還是為別人來求的。”
安芝也沒否認:“我一個朋友,腿疾多年,一直沒有好,我想來向師公討教一下,看看是否有辦法讓他能夠好一些。”
“師傅他閉關了。”卿竹看了她一會兒問,“朋友是男是女。”
“男的,是金陵城裡的沈家大少爺,那我先去拜見師傅。”安芝起身抱著酒壇,叫了聲寶珠後往外跑。
“男的?男的!”卿竹抬起頭,人已經消失在門口了,她哎了聲,“把酒留下啊。”隨後拿起酒壇又給自己灌了好一口,輕嘆,“轉眼十載……”
……
回到了宜山館內,對安芝而言就和回到家沒什麼分別,離開時館內遭了大火,兩年後新修起來,當初的痕跡是半點瞧不出了,安芝在福客堂內找到了師傅,她正替一位福客剛剛紓解完心事,送了人出去,就看到一路跳過來的徒弟,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隨後神情就嚴肅了下來,呵斥:“站住!”
安芝即刻停下來,乖乖走了正經:“師傅。”
“你回來做什麼。”淨慈帶她進福客堂,“不是去了金陵。”
“想找師公,但師叔說他閉關了,師傅,師公何時出關?”安芝跟在她身後,隨著她插香,又拜了拜天尊。
“你身體不舒服?”淨慈扭頭看她,見她面色紅潤,不像是病了的,“若是替別人求的,就回絕了,你師公多年不曾替人看病,過往也是覺得與你有緣才將你收在這裡。”
“師傅~”安芝又跟著她出了福客堂,“師公又沒見過他,萬一見過之後也覺得有緣呢。”
淨慈帶著她一通拜過來,沒回答她的話:“你這回留幾日?”
要是可以,自然是留到師公答應,可現在師公閉關,師傅又直接給拒絕了,她連面都沒見著,沒機會說沈帧的病情。
“既然來了,就去換上衣服,明日早課不要遲。”淨慈說完就把她扔在了遠處忙去了,安芝抬頭看外邊的大鼎,在這裡,無處不透著令她安心的氣息。
“小姐,您以前就是呆在這兒的啊?”
“是啊,小的時候第一天到觀裡,師傅就要求我早課不能遲到,你猜什麼著,我接連遲到了半個多月。”
那時她年紀小,身體又弱,還嬌氣的很,遲了早課的理由各種各樣,起不來,人不舒服,不想去,還哭鬧過,但每次師傅都有辦法把她帶過去,就是哭鬧,也是讓她坐在蒲團上哭,哭的時候還不許別人理她。
沒多久她就徹底老實了。
“……”寶珠還是第一次聽到能把小姐治的這麼徹底的人,不免對剛剛那位冷面的師傅產生了崇拜。
“小姐,咱們真的要在山上留住。”寶珠算了算來回的路,若真住上十天半月,怕是來不及回去過年。
“明天就走。”若是見不到師公,安芝也不在這兒叨嘮她們,“走,我先帶你逛逛這兒。”
安芝帶了寶珠走了一圈後,天色暗下來,一個時辰後,屋外傳來了聲音,推開去,迎面就是個酒瓶子,卿竹站在那兒,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明天就走了罷?來陪師叔喝一會兒。”
熟門熟路上了塔頂,冷風吹著,本該叫人清醒,卿竹卻顯了一臉的醉意,安芝知道她怕是已經將兩壇的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別讓師傅瞧見了。”
“她瞧見的次數還少啊。”卿竹躺在那兒,扭頭看她,兩年不見,一下便成了個大人,“知知啊,你為何要替那沈少爺求藥?”
“他救過我啊。”安芝再一細想,所能羅列出來的好有很多,抹了又肯定的加了句,“他還給林家行了便利,不是您說的嘛,要知道感恩。”
卿竹輕嘖了聲:“這是我教你的沒錯。”知恩圖報,可就是不知最後是用了什麼去報答。
“師公這回在閉關,我下回來也行,就當來看看你們。”安芝覺得師叔今天的狀態有些奇怪,像是喝醉了,要知道她是喝再多都沒見醉過的人。
卿竹笑了:“傻丫頭。”
安芝一愣,她哪裡傻了。
“山下好不好玩。”卿竹忽然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我也有好久沒有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