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麼帶去呢?
“小姐。”
寶珠的叫聲拉回了安芝的回憶,她輕嗯了聲,馬車已經出城了。
種花的村子距離金陵城並不遠,一個時辰不到,剛進村就看到了田間種著的花,安芝下馬車後依著婦人說的找到了那戶人家。
賣花的婦人原是覺得這生意沒戲了,畢竟好幾天都等到人,現在見安芝過來,高興的很,帶了她到自家的花圃,正是這時節,菊花開的正好。
安芝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當日見過的顏色。
“嬸子,這些的我都要了。”安芝指了指其中紅色的,“明早我叫人來拉,這些都留著。”
“姑娘隻要這顏色?”婦人還想著推薦今年最好賣的,可惜安芝對別的顏色不感興趣。
“附近人家可還有這顏色的?”
“去年倒是多,今年大家都種了這些賣,紅色的反而少。”婦人倒也沒藏著,領著她去了別人家的花圃,如她所說的,別人家的花圃中,紅色的確實不多,大都是像鳳儀園中賣的好的花色,安芝又挑了幾個,一並說好了明早來拉。
忙完了這些,寶珠抱了盆婦人送的茉莉花上了馬車。
在回來的路上,忽然天降大雨。
入秋後金陵就沒怎麼下過雨,這一場雨來的分外急促,坐在馬車內都能聽到棚頂被砸的咚咚響,寶珠掀開簾子看出去,雨水打落在地上,已經淋透成溪了,馬蹄奔過泥濘一片,再往前就看不清了,雨實在太大。
安芝看這情形不太對,這麼大的雨外邊車夫都給淋透了:“讓楊叔找一處避雨的地方先歇一歇。”
又拉了一段路,遇到了個路邊小館,寶珠下去打傘,扶了安芝從馬車上下來。
這時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安芝讓寶珠去裡邊叫一壺熱茶,轉過身,小館外的茶棚裡,避雨的人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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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芝找了一處空的凳子坐下來,她對面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一個婦人正在哄著懷裡的孩子,一旁侍奉的丫鬟也是有些著急,因為這孩子哭的喉嚨都有些啞,在旁勸著說:“小姐,不如抓緊回去讓姑爺瞧瞧先,小少爺一直在哭鬧。”
“他就是鬧脾氣,這麼大的雨,你讓馬車如何跑,在這兒等雨勢小一些再出發,你去裡邊看看,有沒有粥食。”婦人的聲音十分溫柔,她轉過身來,看到坐在對面的安芝,還衝她笑了笑。
安芝一怔,是她,那個孟大夫的妻子。
婦人懷裡的男孩約莫兩歲,口齒還不清楚,一雙眼桃紅的,沒有眼淚下來,就在幹嚎。
他是想下地去,可這麼大的雨,這邊棚子內地上也都是湿的,婦人抱著他,他便不樂意了,直接將丫鬟端出來的粥給打翻,打翻後看著滿桌子的粥倒是開心了,咯咯的笑。
婦人卻因此打了他手心:“不可浪費吃食。”
這一下,沒笑幾聲,又哭鬧了。
安芝讓寶珠去馬車內取了匣子,從中翻出一顆山楂粒擺到他跟前,笑眯眯哄道:“想不想吃。”
小孩子容易被顏色鮮豔的東西所吸引,他睜著淚眼看安芝,看了一會兒後,伸出手來想拿。
安芝又拿出一顆酥糖來,小孩子手拿著山楂粒,對她好感多了些,不哭鬧了,就這麼看著她,要糖。
在給出第四顆糖時他又盯了安芝懷裡的匣子,直到整個給了他才高興,婦人想奪又擰不過,抱歉的看著安芝:“姑娘,我付你錢可好,這孩子頑劣,怕是不肯還你了。”
“不礙事,本來就哄孩子的玩樣,平日裡備著也是為了這個,能叫他高興就好。”
“那也不能白拿了姑娘的東西,姑娘姓甚?”婦人心想,直接給錢是不妥,備些小禮倒是無妨。
“我姓林。”安芝看著她,一個孩子一個丫鬟,之前說是去接弟弟,莫不是從膠州過來的,心念一動她便問,“夫人這是要去哪兒,這麼大的雨,可有人來接你?”
“我從膠州過來,是回金陵城去,路上遇了大雨,在這兒等雨勢小一些再走,姑娘也是要回金陵去?”
安芝點點頭:“原來您是膠州人,瞧不出呢。”
婦人輕笑:“在金陵住了有幾年了,倒是越發像這兒。”
“可是在這兒做生意?”
“隨我相公過來開醫館。”婦人搖頭,笑的溫和,“瞧姑娘這般,倒像是生意人。”
安芝有些詫異,這她都看得出來。
“我也是聽我相公說的,金陵城中的姑娘與別處的不一樣,好些會做生意,我看姑娘就挺像的。”婦人的眼神充滿了善意,她看安芝的□□與氣質,就是丈夫口中不一樣的姑娘。
安芝笑了:“夫人的相公一定是金陵人了。”
“也不是,他以往在金陵生活過一陣子。”話音剛落,遠處有急促的馬車奔跑來的聲音,很快到了小館前,下來了個男子,正是孟子書。
他環顧了棚子內,看到妻兒後匆匆前來,滿臉是關切:“收到書信說你們今日到,下了這麼大的雨怕是要被關在路上,我就過來瞧瞧。”
“醫館那麼忙,你出來做什麼。”李氏站起來,哄著孩子,“瀝兒,快叫爹爹。”
坐在那兒的安芝渾身一震,看著李氏將孩子交給孟大夫,這孩子叫什麼?
第38章 接近
安芝是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雖說已經過去了半年, 上回遇見這夫妻倆是在四月裡, 可對他們說過的話安芝還是有些印象的,他們說的孩子, 並不叫瀝兒。
回過神,那孩子似乎是不太認得自己父親,在孟子書懷裡不情不願,還是更願意看安芝,畢竟是拿了一匣子的零嘴去哄,安芝便借了這個道:“我有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也喚作瀝兒。”
李氏與孟子書相視一笑:“這是相公取的, 在家中老人家們還是喜歡叫他洺哥兒。”
安芝的腦海中回想起沈家大小姐的話:瀝, 滴水落下,山川海瀝, 望他長流不息, 這是相公取這名字的寓意。
這時孟子書認出了安芝:“原來是這位姑娘,孟某眼拙,之前妙兒的事都還未好好謝謝你。”
李氏問起,孟子書說了女兒走丟的事, 李氏看安芝的眼神裡便充滿了感激, 她拉住了安芝的手:“林姑娘,我想我們是頗有緣的, 真得讓我好好謝謝你才行。”
安芝抬眸, 心中翻滾著, 神情微微笑:“不過是舉手之勞。”
“什麼舉手之勞,這就是緣分,我來金陵之後也沒認識幾個朋友,林姑娘若是不介意,擇日邀你到我家來可好?”李氏比安芝年長了五六歲,說起來年紀也不大,若說最初見了這姑娘是覺得面善好看,如今因著女兒的事,便多了些感激在裡頭,看人是自然又多了不少好感。
夫妻恩愛,幾乎是看不出間隙來,安芝卻覺得眼睛扎疼,畫面中總是容易出現沈家大小姐發瘋時的模樣,安芝很難忘記這件事,不止因為在沈家的那幾個月,還有七年前她來金陵時在花樓外看到的那一幕。
“好。”安芝答應了下來,視線落到孟子書身上,名字,身份,還有孩子的取名,諸多的相似,她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過了有一刻鍾,雨勢才漸漸小下去,大雨衝刷下的官道上,還有行人在匆匆經過。
兩歲的孩子耐不住在一個地方久呆,早開始哭鬧著要走,李氏耐著性子哄著,待馬車過來後,安芝目送了他們上馬車,笑著應下了李氏說的三天後請她到家裡做客的邀請。
在馬蹄與車轱轆聲中,雨水瀝瀝,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寶珠前去叫楊叔過來,安芝的身後,小館門口傳來說話聲。
“二哥,雨停了。”
“我們這一趟還趕得及麼,要是事情沒辦完,又該挨大哥訓。”
較為沉穩的聲音傳來:“是你挨訓,不是我。”
接著便是一陣哀嚎。
聲音是越來越近,隻朝安芝這邊來,安芝便側身讓了讓,餘光處看到的是兩個身影,年長些的男子看起來有二十幾,年輕些似乎沒比她大多少,穿衣上且看身份不低,他們與自己一樣在等馬車過來。
說話聲還在傳來,多是年輕些的求饒,一面說差事難辦,一面說金陵這兒的天氣多變,末了他可憐兮兮道:“二哥,你與大哥說說啊,上政司這差事,交給老四他們多好,我還是在鹽司呆著,與那些生意人打交道的好。”
年長的男子瞥了他一眼,冷聲:“不思進取。”
“我怎麼不思進取了,這叫各有所長,原本我在鹽司呆的好好的,非要將我調了職務。”嘟囔著,隨即又苦惱了起來,安芝聽那聲音實在是逗,嘴角微莞,原來是官府裡的人,難怪看他們的穿衣打扮略有不同。
“小姐。”這邊楊叔駕了馬車過來,寶珠打了傘,安芝邁出茶棚,拎了些裙擺朝馬車走過去。
茶棚這兒,年輕些的男子忽然不說話,隻看著走上馬車的安芝,末了對一旁的人道:“二,二哥,你有沒有覺得那姑娘有些眼熟。”
男子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隻看到了安芝的背影,轉眼人就進馬車了,他收回視線:“你光是注意這些了?”
“我是說真的。”看馬車已經走遠了,年輕見他不相信,也急了,“父親的書房暗室內掛了一幅畫,畫上的女子和她很像。”別的不說,要說記性他可不輸別人,絕對是沒看錯的,剛剛那姑娘的樣貌,和那副畫很相像。
男子看了他一會兒,漠然著神色:“你進了父親的暗室。”
“……”二哥你的關注點在哪裡!
隨後男子踏入雨中走向已經來了的馬車,聲音悠悠傳來:“你還有半個月時間。”
還管什麼像不像的,年輕男子忙追了上去討饒:“二哥,你就幫我這回,我們可是親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