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來看,應該是掉下來沒多久,蒂子還是新的,泛著淡淡的青果香,安芝四處看了下,在牆外看到了高大的樹。
風一吹,垂墜在上面的青果子晃動著,搖搖欲墜。
這時前面的灌木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安芝望過去,看到了些許黃色露出來。
山中多野味,說不定是兔子呢。
安芝起身走過去,那一團黃色還在往外擠,似乎是在拖什麼,漸漸是一個圓滾滾的屁股,一條小尾巴,兩隻短爪。
呼啦一聲,整團黃色從灌木中掙扎出來,後退的太猛烈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翻了個滾,嘴裡咬著個青草螞蚱,玩的不亦樂乎。
“原來是隻狗啊。”安芝蹲下身子,撿了一旁的樹枝逗它,玩的正歡的團子蹬著腿站起來,看著安芝。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了一陣後。
這黃團子扔了嘴裡已經奄奄一息的螞蚱,朝著安芝飛奔而來:“汪汪汪~~~~”
撲到安芝腿上後它就站起來一直跳著想到她懷裡,安芝抱著它舉起,失笑:“再晃尾巴要斷了。”
“汪汪。”黃團子舔著她的手十分的親昵,還試圖往她懷裡拱。
“好沉吶,你是誰家的狗,將你養的這麼壯。”原本覺得它是毛多,抱起來之後才發現是真的胖,翻過來這肉嘟嘟的肚子,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東西,撐的鼓鼓的。
安芝將它放下來,黃團子十分自覺的匍匐到了她的腳板上,整個身體蓋住了她的腳。
安芝伸手撥了撥它的毛,樂了:“你這習慣,和那隻倒是挺像。”
“模樣也挺像。”
說完這句後,安芝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撫摸的它的手也僵住了,兩雙黑溜溜的眼睛相互看著,一陣風從他們身旁刮過,卷起了一波落葉後,安芝猛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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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像,這就是!
它在這兒,沈帧豈不是也在這裡。
趕緊溜!
安芝往前院方向走了兩步,一想不對,轉著往牆那邊跑去,可沒走幾步,就讓這團子給拖住了,它抱著她的腿歡快晃著尾巴,仿佛在說:一起玩呀!
安芝擔心自己跑起來會把它給踩著,幹脆拎起來抱在懷裡,等她翻過去後再放了它。
才跑到牆角呢,身後就傳來了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姑娘這是想帶著我的小寵去哪裡?”
“……”安芝不肯轉身,懷裡的團子已經很興奮的在向它主人打招呼。
隨著輪椅靠近,聲音也越來越近:“這小寵平日裡讓我慣壞了,頑皮又好吃,怕是姑娘鎮不住它。”
“嗷嗚!”團子不瞞的叫著,安芝避無可避,轉過身來看他,氣勢也是不低。
兩個人的目光撞上,這還是頭一回她沒有躲避他的視線,沈帧臉上的笑淺淺的,與這春日的陽光融合在了一塊兒,格外的暖人。
安芝怔了怔,他不該生氣麼。
趕過來的李忱看到安芝後愣住了:“歡兒姑娘。”
同在金陵,早晚是要遇上的,雖然隻能盡力避著,可避無可避時候也得迎上,安芝轉頭看了他一眼,將團子放下,禮貌而疏遠:“我不是歡兒。”
這時寶珠找來了,一路喊著二小姐,趕到後院這兒看到她頂著日頭連帽子都沒戴,忍不住念叨:“您快別站在這兒,日頭曬的很。”
寶珠念叨完後才注意到這裡還有別人,可並不認得,於是她便對安芝道:“三小姐等您呢。”
本覺得她說謊的李忱又是一愣,二小姐?怎麼變成二小姐了?誰家的?
“走罷。”安芝朝沈帧微微頷首,從他們身旁走過去。
淡淡青果撫香而過,一年不見,她已經亭亭玉立。
跑到沈帧這兒的團子望著安芝離開的方向,嗚嗚的叫著,看了看沈帧又看了看安芝,沈帧將它抱起來,輕輕撥弄著它的鼻尖:“養了一年還養不熟你麼。”
“大少爺,她——”李忱尤覺得不可思議,難不成她當初是假扮成個落魄丫頭混到府裡來的,實際上是哪家小姐,這也是極有可能的,畢竟她在藏庫拿了一樣東西,如果是個賊,怎可能不搬多一些。
沈帧垂眸,嘴角揚著一抹笑意:“不急,早晚還會遇到。”
……
從後院離開後,安芝越走越快,直到出了靜修院。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口還咚咚跳著:嚇死我了。
“小姐,您認識那位少爺?”寶珠侍奉二小姐一年,可頭一回看到她被別人嚇著,也是有些驚奇。
安芝矢口否認:“不認識,楚芹不是等著呢,我們快走。”
“怎麼可能不認識。”寶珠跟在小聲嘀咕,不認識還走這麼快,之前沒見小姐對誰這樣,難道是因為喜歡那少爺?
第24章 人渣?(捉蟲)
離開寒山寺後林楚芹拉著她又去逛了鋪子, 回到林府時天色已經暗了, 去主院請安過後,安芝讓寶珠將今天在書局買的地圖拿給她,背後隔著板子掛在牆上,在宣城和金陵的位置按下釘旗後, 便是盯了地圖。
等到寶珠端了湯進來, 安芝還在看。
“小姐您將湯喝了再看。”擔心二小姐傷了眼睛,寶珠多點了個燭臺, 在旁給她照明, 見她隻盯了一處好奇問,“小姐您要去淮安?”
“過幾日想去淮安的船廠看看。”
“咱們金陵城外龍江不是有船廠。”寶珠有些不解,去淮安來去得四五日呢。
安芝在明州和登州兩處按下釘旗,若是有時間,她還要去這邊瞧瞧。
視線落在之外的蘇祿國,要想再去的遠一些, 這商船就不夠大了, 如今隻能沿海岸往南往北,便是去安南也是沿嶺西而行。
太深了的寶珠不懂,便催促著安芝趕快喝湯:“夫人適才交代讓您早些休息, 在外頭沒辦法,回來您可不能這樣了。”
安芝轉過身,接了她的湯, 眼睛雖沒看了, 腦子裡還在看, 寶珠看著直嘆氣,想起今天在寒山寺見到的那位少爺,小姐如今這模樣,哪裡像是有心上人的樣子,一定是她想多了。
夜是靜謐,各院的燈都熄下去後,漸漸的,金陵城陷入了這夜色中去。
除了那整夜燈紅的色賭場所,便是碼頭上還有燈的,商船回來的時間不定,有時大半夜的靠岸了一艘,一忙天就亮了。
早晨是幾個集市中最熱鬧的時候,恰逢早市要收攤,碼頭上那些做夜工的剛下活,沿街的鋪子外頂著帳篷燒著早食,一碗碗熱氣騰騰的豆花兒都不需人喊的,轉眼是空了。
馬車從西市經過,幾個碼頭這兒最為擁擠,安芝掀開簾子看出去,昨夜應該是到了大船,碼頭外滿是推著板車運貨的,安芝仔細看,箱子上標著個葉字,是葉家的船。
她離開沈家後這一年裡,要說金陵城中變化最大的,就要屬葉家,去年十月裡葉家大小姐與薛家二少爺成婚時她不在金陵,十一月回來,就在碼頭上看到了四艘薛家給葉家的下的聘,並非是像之前傳的那樣都是大船,其中兩艘海船,還有兩艘便是要走也能沿近的。
但這四艘船無疑放在哪兒都能增添不少實力,半年間,葉家的行鋪多生了幾家,當之無愧金陵城中最為忙碌的,葉老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賺錢那勢頭,漸壓沈家。
商人遍地的金陵城中,成婚之事最講究的就是這聘禮與嫁妝,多少不止是關乎門面,還關乎了對方是否足夠重視這樁婚事。
也有人說這就是葉老爺最終選了與薛家聯姻的真正原因,把女兒嫁到沈家,可還得仰仗沈家,可薛家就不一樣了,偌大的誠意擺下來,巴著的這勁頭,都能叫葉老爺高興一陣。
隻不過葉老爺這做派,光是當初在沈家得知他減少送禮這事兒,就讓安芝覺得此人不好相與。
馬車漸離西市,周遭安靜了許多,在經過酒坊街時人尤其少,大清早無人關顧的酒館開的不多,巷子口倒是躺了好幾個昨夜爛醉到家都回不去的人,安芝放下簾子,半個時辰後馬車出了金陵城,往徐家莊方向前去。
日頭漸高時馬車到了徐家莊,這個距離金陵城沒有多遠的村莊,是與金陵完全不一樣的景致。
徐家莊三面環山,出路便是官道,盛產木材,也就衍生了這木雕行當,許多年前還是小村落的徐家莊,如今遍地是工坊。
安芝想在這兒找幾個雕工出眾的師傅。
下馬車後村口有村民熱情迎著問她來做什麼,安芝說要看看佛珠,這人就樂呵呵將她迎到了一家大工坊內,院中中四處鋪著木頭,有些是剛砍的,有些是曬好的,架子上還擺了不少木雕的物件。
不多時那村民就拿了成品佛珠給安芝瞧:“姑娘,您瞧瞧這成色,不說最便宜,但咱們這兒的東西是最好的,姑娘您是鋪子裡進還是要做貨買賣。”
幾個盒子內擺著佛珠,從高到底什麼的都有,安芝拿起一串白檀的低頭聞了聞,抿嘴輕笑:“這位大叔,我是替家裡人來瞧的。”
這村民的臉色當下就變了,自己買來賞玩?當這裡是什麼地兒,於是村民將這些盒子都給收了,不耐道:“姑娘要喜歡,金陵城裡多的是鋪子,咱這兒可不賣一兩個的。”
能來徐家莊這兒的,哪個是買一樣兩樣回去的,安芝這個大小姐裝扮,又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即刻遭了這工坊嫌棄。
出去時寶珠憤憤:“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安芝低頭輕笑:“假的。”
寶珠張了張嘴,回頭看那工坊:“那他還拿出來給小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