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截了當地再次朝勒索者提問:【我們認識?】
這回,那頭過了快三分鍾才回復郵件:【不認識。】
如果說剛才隻是懷疑,那這個回復,讓他基本確定了,對方就是陳輝。
於梁還在茶幾前踱來踱去,但情緒倒是穩定了很多:“能拿到這封信,又在這個節目播出的時間點來勒索,很顯然是看節目的時候認出了你倆,所以……是熟人?”
談霄:“嗯。”
“那還無視嗎?”
“不。”談霄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他最後給對方回過去一封郵件。
【錢我可以給,見面聊。】
*
傍晚時分,雨還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不僅客流量下跌,連帶著讓人的情緒,也陷入低迷。
臨近歇業,黎穗的小店,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談霄的經紀人。
黎穗曾經在新聞照片裡看到過他,所以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隻是不了解他來的目的。
於梁回頭看了眼,確定身旁無人,才壓低了聲音好聲好氣地說:“黎小姐,談霄不方便下車,能否去車裡說話?”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吧。”黎穗語氣溫和,態度卻很堅決,“好像沒有什麼需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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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一封信。”於梁面露焦急,連帶著說話也提了速度,“五年前,談霄給你留了一封信,但並沒有到你手裡,而是被一個叫陳輝的拿了,現在他反過來威脅談霄,不給錢就要曝光。”
黎穗收拾工具的雙手陡然停下,突然想起陳輝那天在學校儲藏室裡,情急之下對她說手裡有談霄想給她的東西,難不成,就是這?
他既然那麼恨談霄,為什麼不直接曝光,讓談霄陷入輿論漩渦,而要選擇勒索?黎穗不禁覺得諷刺,看起來在錢面前,討厭也可以不值一提。
怕她不信,於梁把一張A4紙遞到了黎穗面前。
黎穗接過一看,紙上打印的確實是幾封威脅信件,以及談霄寫給她的,那封簡短的信。
她的目光停留在“等我回來”四個字上,聽到於梁又說:“我聽談霄說,你現在是周景淮的妻子,這封信一旦被放上網,被牽扯進來的遠不止談霄一個人。”
黎穗的右手,不自覺地把紙攥出了褶皺:“這封信上沒提我。”
“現在不能確認,對方有沒有其它證據。”
黎穗陷入了猶豫,如果對方真有證據證明,這封信是談霄寫給她的,不僅她的生活可能面臨各種爭議,她最不想的,還是扯上周景淮。
把紙剛放下,又想起市集人來人往,她轉手把它折好,塞進了牛仔褲口袋。
跟著於梁來到南門一處偏僻的角落,那裡果然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
見於梁拉開車門,黎穗俯身確認裡面坐著的確實是談霄,這才坐了進去。
於梁並沒有上車,而是一直在外面守著。
黎穗不等談霄開口,便問:“你打算怎麼解決?”
談霄弓著脊背,手臂搭在敞開的大腿上,右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卻並沒有點燃。
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疲憊,他的聲音沉得有些發啞:“放心,錢轉了,人也抓了,證據確鑿,這個數字夠他判十年以上。”
“那信……”
“不會曝光的,就算曝光也不會和你扯上關系。”
黎穗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明白過來,於梁剛才那些話,無非是為了把她騙上車。
黎穗眉頭輕蹙,有些無語:“你既然都解決了,那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談霄這才偏過頭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如果你想說,你當年沒有不告而別,那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黎穗頓了頓,神色淡然道,“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轉身想要推開車門,右手手腕卻被人拉住。
黎穗沒看到談霄的神情,卻聽到了他壓抑的嗓音。
“如果當年你看到了這封信,現在會不一樣嗎?”
*
如果她看到了那封信,現在會不一樣嗎?
浴室裡水汽氤氲,這個問題隻在黎穗腦子裡留存了幾秒鍾的時間,就徹底消散了。
不會不一樣。
這是她給談霄的答案,似乎,也是給自己的答案。
物是人非,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誰必須原地等誰的道理。
黎穗換上睡衣,一推開浴室門,就看到周景淮一臉坦然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翻閱著她書架上那本《暴雨將至》。
“……”黎穗本能地衝過去把書從他手裡奪了過來,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於是默默合上,解釋道,“特、特籤本,比較貴重。”
周景淮看上去倒是沒有在意,又換了本《如何正確吵架》。
黎穗正想問他怎麼還不回自己房間,卻突然想起來,她今天好像忘記打電話給管家,讓他安排師傅來修燈了。
本來準備休息時間打電話的,結果白天忙,又遇到談霄的事情,就徹底忘了。
她無奈問:“你今晚還睡這兒嗎?”
“嗯。”周景淮回答得理所當然。
黎穗也習慣了,插上電吹風的插頭道:“那你去洗澡吧。”
大概二十分鍾後,周景淮從浴室出來,掀開被子上床的動作,熟練到仿佛做過無數次。
黎穗之前的時候,看到他上床還會往旁邊挪一挪,現在也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了邊界感,松弛到還能把手機遞過去給他看剛看到的冷幽默段子。
或許就是太過松弛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黎穗發現,自己居然把他的手臂當成了枕頭,左手還非常不要臉地搭在他腹肌的位置。
不過幸好,周景淮還沒醒。
她正想故技重施,假裝睡懵了翻身遠離他,周景淮卻突然也跟著翻了個身,右手圈在她腰上,順勢將她摟進了懷裡。
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黎穗騰地紅了臉。他像是半夢半醒,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慵懶的嗓音隨之響起:
“早餐想吃什麼?”
黎穗把腦袋埋在枕頭裡裝死:“芝士火腿三明治。”
“嗯。”周景淮低低應了一聲,松開她,掀開被子下床進了洗手間,動作自然到像是完全不覺得剛才的親昵有什麼問題。
黎穗閉著眼睛緩了緩,才下床拉開窗簾,雖然沒下雨了,但屋外還是灰蒙蒙一片。
她無語地嘆了口氣,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轉晴。
幸好今天休息,不用坐在小店裡看看一天陰沉沉的天色。
她伸了個懶腰,洗漱完走出臥室時,三明治已經擺在她的座位前,旁邊還放著一杯溫熱的牛奶。
黎穗環顧四周,發現周景淮正站在陽臺的洗衣機前,準備把衣服往裡放。她拉開椅子,坐在餐桌邊大快朵頤。
不多時,身後響起腳步聲。
黎穗抬起頭,正想誇誇他今天做的三明治好吃,卻看到他的左手把一張皺皺巴巴的白紙,放到了桌沿。
指尖抵著,白紙被推到她面前,周景淮低沉的嗓音裡聽不出情緒。
“你褲子口袋裡的,忘記拿出來了。”
第54章 (二更)
一口三明治被堵在黎穗的喉嚨口,遲遲咽不下去。
該死,她怎麼會完全忘記這回事,洗澡前把衣服扔髒衣簍裡就沒管了。
周景淮拉開椅子坐下,表情罕見嚴肅,但讓黎穗意外的是,他眼神裡透著的不是生氣,而是肉眼可見的擔憂:“什麼時候收到的?”
黎穗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那些威脅信件隻看內容,確實分辨不出是發給誰的,所以周景淮估計誤會了。
把三明治咽下,她趕忙解釋:“不是我收到的,是……談霄的經紀人給我的。”
話音落下,黎穗卻發現周景淮好像沒有絲毫意外,她驚訝地意識到什麼:“你早就知道我和談霄認識?”
“嗯。”周景淮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像隻是在表達一個客觀事實。
黎穗腦子裡跟走馬燈似的,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是:“校慶那天你聽到了?”
“不是,更早之前。”
“什麼時候?”
“幫你去開家長會那天。”
黎穗徹底愣住:“就憑籃球場邊那一眼?”
周景淮:“嗯。”
這是什麼鷹一般的觀察力。
震驚過去,黎穗慢慢恢復了鎮定,這才想起正事:“談霄說陳輝已經被抓了,那封信,也不會流出去,所以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
“他找過你?”
“嗯,昨天。”
周景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拿起旁邊的咖啡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黎穗見他神色平靜,以為事情就這麼翻篇。
不多時,周景淮的手機屏幕亮起,他掃一眼,拿著手機起身:
“先走了。”
“好。”
這幾句是倆人每天的日常道別對話,所以黎穗並沒有在意,回頭看著他走向門口。
直到關門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今天說“先走了”的時候,沒有和以往一樣,摸摸她的腦袋。
客廳裡一片寂靜,連大聖和公主都乖乖窩在一旁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看著他座位前一動未動的三明治,黎穗漸漸確定——
周景淮生氣了。
他氣什麼?是氣她遇到這種事不和他商量,還是氣她和談霄見面卻不告訴他?
黎穗分不清,但他這段日子對她太好了,以至於有一點點冷落,黎穗就覺得心裡有了落差。
她的心裡騰地蹭起一股委屈,低頭自顧自地吃了會兒三明治,那份委屈便變本加厲。
她點開和周景淮的微信聊天界面,雙手拇指停在鍵盤上方,本來想直接問,卻發現腦子跟被熱化了一樣,什麼都想不出來。
抿了抿唇,黎穗一狠心退出微信,打開了備忘錄,在之前創建的【小說可用的金句素材】裡,啪啦啪啦打下十個字。
也不知道他帶沒帶那個舊手機。
奇怪的是,發泄完,黎穗就覺得心情好了大半,她切換到視頻網站,一邊吃,一邊刷著沙雕視頻轉移注意力。
刷到第五個的時候,屏幕頂部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黎穗即刻抬眸,卻發現並不是周景淮發來的。
Alice:【穗穗,你今天有空嗎?臨時有個急事兒需要幫忙!有報酬!】
Alice是黎穗大學兼職的時候認識的,也是個兼職達人,那時候給她介紹了不少工作,聽說後來去了一家時裝公司。
許久沒聯系了,收到這消息,黎穗有些驚訝:【怎麼了嗎?】
Alice:【是這樣,我們公司最近辦了個二十周年品牌時裝展,今天下午有走秀活動,但是人員安排方面出了點問題,現在完全忙不過來,你願意來兼職嗎?】
黎穗:【我沒兼職過這類型的工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