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妥協:“算了,那你還是睡這兒吧。”
周景淮點頭,這才掀開被子上了床。
黎穗把大聖趕去自己的窩,上床關了吊燈,臥室裡瞬間一片漆黑。
窗外雷聲大作,暴雨高頻次地打在欄杆上,啪嗒啪嗒,一些稱不上愉快的兒時回憶,慢慢又湧了上來。
黎穗翻了個身,不到一分鍾,又翻了回來。
雙眼無神地盯著漆黑的天花板,黎穗正把手往床頭櫃上伸,打算偷玩會兒手機的時候,周景淮慵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睡不著?”
“嗯。”黎穗又躺了回去,“吵醒你了?”
“我也睡不著。”周景淮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昏黃燈光灑落,像給四周鍍上了一層復古的濾鏡。
見他伸手要拿手機,黎穗腦子裡的預警雷達滴滴作響,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睡前少看手機!越看越睡不著。”
周景淮還真配合地收回了手。
黎穗側躺著,闲聊起了曾經:“其實我小時候,隻要睡不著,我爺爺就會給我念書。”
“什麼書?”
黎穗回憶片刻:“《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論持久戰》還有……《落水後的急救措施》。”
周景淮:“……”
“我那時候聽不懂,一聽就秒睡,可惜現在手頭沒有這些書了。”黎穗眨眨眼,頗有興致地提議,“不然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吧?”
Advertisement
周景淮一臉平靜,仿佛在說:請開始你的表演。
“一個大風天,小明跟著爺爺去湖上劃船,一不小心浪打過來,船翻了,槳也撞壞了。爺爺在水裡驚慌失措地對小明喊——”
黎穗湊到他耳朵邊,提高音量,拖著調子:“孫砸!孫砸!槳完啦!!!!”
“……”周景淮像是早有預料,沒有絲毫被佔便宜的不悅,反而勾了勾唇問,“我也給你講一個?”
黎穗覺得他一定會報復,立刻捂住耳朵:“不聽,我困了。”
“不行。”周景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試圖拉開。
“不要!”黎穗掙扎著往旁邊挪,卻見他越靠越近,於是沒什麼威懾力地威脅道,“你再過來我就撓你痒痒了啊。”
“我不怕痒。”
黎穗不信,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撓了撓他的腰側,果不其然,周景淮本能地躲了一下。
黎穗像是發現了他的弱點,正想繼續,為非作歹的左手卻突然被他扣住。
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等黎穗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正以一個蜷縮的姿態窩在他懷裡,額頭抵著他的胸口。
她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的薄荷沐浴露香味,和她身上的是同一款。
黎穗懵懵抬眸,正對上他的視線,耳朵裡好像聽不到雷聲了,隻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似乎比外面雨滴的拍打聲更高頻次。
“咚——”
不知道什麼東西被吹到了陽臺上,發出一聲輕響。
黎穗瞬間清醒,縮了縮,把手腕從他手裡抽了回來。
周景淮也退了回去。
四目相對,剛才那種緊張無措的感覺卷土重來。
黎穗咬咬牙,索性把被子往上一扯,蓋住了整個腦袋。
“我睡了。”
周景淮沒有說話,但黎穗卻依稀感覺到,有一隻手,落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打著。
一下、兩下、三下……
黎穗突然感覺,像是有人在太陽底下玩泡泡機,把她罩在了一個碩大的泡泡裡,它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又讓她看到了五彩的光芒。
於是那一刻,面對駭人的雷雨天,她內心所有的恐慌和焦躁都被撫平,隻剩安穩。
黎穗耳邊,快節奏的心跳聲依舊如擂鼓,震得人難眠。
但這一次,她很清楚地知道,這心跳聲是她的。
床頭的燈依舊亮著,臥室裡溫馨靜謐,而與此同時,十幾公裡外的酒店套房內,卻充斥著完全不一樣的緊張氛圍。
第53章
酒店外,雷聲作響。
套房裡,卻是一片死寂。
於梁看著工作室郵箱裡收到的匿名郵件,臉色鐵青。
談霄剛從浴室出來,正拿毛巾擦著頭發,看到經紀人這副表情,順口問了句:“怎麼了?”
於梁把大腿上的手提電腦放到茶幾,畫面一轉,一行顯眼的大字映入談霄的眼簾——
【我手裡有談霄的料,給我200萬,否則我爆到微博,他的星途就毀了。】
工作室的郵箱地址就掛在談霄的微博簡介上,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郵件,於梁工作這麼多年,自然有甄別的能力,但這封,卻讓他搖擺不定。
因為談霄這人的性子,確實不好琢磨,於梁還真不確定,他出道前有沒有什麼黑料。
“你出道前……”於梁盡量委婉地問,“沒幹過什麼,不合適的事兒吧?”
談霄不甚在意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逃課算嗎?”
於梁眼前一黑。
“打架算嗎?”
於梁掐起了人中。
幸好,談霄沒再說出更勁爆的內容。
於梁緩了緩,理智分析:“逃課打架,這種事情按照常理來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到不了要毀你星途的地步啊,你再想想有沒有別的?”
他頓了頓,腦袋中警鈴大作:“交過女朋友嗎?”
談霄沉默不語,就在於梁覺得心都快稀巴碎了的時候,他才低聲回答:“沒有。”
於梁如釋重負,卻也更費解了:“那就奇了怪了,難不成又是黑粉惡作劇?”
談霄面無表情地蹲下,雙手在鍵盤上移動。
於梁嚇一跳,立刻彈了過去:“你幹嘛?”
話音剛落,談霄的回復就發了出去:【料呢?】
那頭顯然是一直在蹲守,不到一分鍾,就回了郵件。
內容隻有一張圖片。
在發現談霄臉色大變的瞬間,於梁立刻拿過電腦,放大了圖片,那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隻有兩行簡短的文字——
【我的喜歡從來不比你少。】
【等我回來。】
“這真是你寫的?”
談霄突然感覺腦子一陣陣脹痛,他按了按太陽穴:“五年前。”
“寫給誰的?”
“黎穗。”
“好耳熟的名字……”於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節目裡那個?”
談霄“嗯”了一聲。
“靠!我就說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參加那個節目!”於梁的大腦飛速轉動,安慰談霄的同時也像在安慰自己,“別急,我們冷靜分析一下。”
談霄起身,不甚在意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用理。”
於梁卻急得跳了起來:“不理他,他萬一去賣給狗仔呢?雖然咱是演員,有點過去了的情情愛愛也正常,但對你粉絲來說,打擊肯定還是巨大的。”
談霄篤定道:“他很顯然已經找過了。”
“你說什麼?”
“同樣是賺錢,賣給狗仔是最安全無憂的方式,他何必铤而走險選擇勒索?”談霄冷笑一聲,“無非一種可能,狗仔不願意買。”
“你的意思是……”
“這封信,沒有署名,我五年前的字跡和現在也相差很大,甚至連寫給誰的都不知道,就算放出去,否認就是了,誰能證明這是我寫的?狗仔也不傻。”
“那萬一對方手裡還有其他證據呢?”
“如果他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這確實是我寫的,他不會隻要200萬,狗仔也不會不買。”談霄扯了扯嘴角,“他現在無非是賭我心虛,會願意用這點小錢買安寧。”
“有道理。”於梁釣著的一顆心,稍稍落了地。
而談霄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如何解決這件事上,他想的隻是,這封信照理來說,應該是在黎穗手裡的。
為什麼會變成其他人拿來威脅他的把柄?
難不成當年,蘇天明根本沒有幫他把信交給黎穗?
談霄的雙眸仿佛覆上了一層冰霜。
他立刻給蘇天明打了個電話,幸好五年過去,蘇天明並沒有換電話號碼。
“喂,誰啊?”
“我,談霄。”
蘇天明驚喜道:“談霄?你換電話號碼啦?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最近剛看……”
“天明,高考最後一天,我讓你轉交給黎穗的信,你給了嗎?”
“給了啊!你不是說怕影響她高考,讓我等高考結束後再給她嗎?我特意等著呢,但是她高考結束就去找老師了,一直沒有回教室,我爸媽又在校門口等我,我就塞她課桌裡了。”
“她去找老師?”
“對啊,你還不知道啊?”蘇天明滔滔不絕道,“也對,你這幾年沒和老同學有什麼聯系,不知道也不奇怪,當年高考最後一門前,黎穗被人鎖廁所裡了,你知道誰幹的不?居然就是你那個同桌!陳輝。”
“我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虧我之前還把他當兄弟,結果連我的錢都騙,現在人都聯系不上了。”說到最後,蘇天明甚至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屋外突然響起一聲雷鳴,談霄握著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瓢潑的大雨,一時之間,僵了動作。
陳輝這個名字,在他記憶裡已經不甚清晰,隻記得雖然是同桌,但倆人交流卻很少,但他偶爾能感覺到,陳輝對他並無善意。
可陳輝和黎穗,應該是無仇無怨的,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談霄的腦海中,湧起一個大膽的猜測:“你塞信的時候,陳輝在嗎?”
“陳輝……”蘇天明想了想,“好像是在的,他當時找我對選擇題答案來著。”
“謝了。”
還不等蘇天明再說什麼,談霄掛了電話,思緒卻一片混亂。
他一直以為,她收到了信,所以在校慶那天,隔著遠遠的距離,看到她和一個男人相偕離去的背影時,即便清楚,她沒有等他的義務,但他依舊本能地感到不爽。
在節目裡遇到時,由於周景淮的到來,這種不爽,層層疊加。
以至於他明明在見面前準備了很多話,卻一句也沒說出來,留給她的印象,大概也隻剩下冷漠無禮。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老天給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她從來都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而陳輝把她關進洗手間,隻怕源頭也是他。
所以在她的記憶裡,他是不是隻是一個,不辭而別的騙子?甚至還是一個,差點間接害她錯過最後一門高考的掃把星。
難怪,這段日子她對他,會是那般決絕的態度。
一道閃電劃過,將落地窗上的倒影割裂。
談霄轉身,從茶幾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支,嫋嫋煙霧,卻沒有遮住他冷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