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瀟雨盯著她的臉,意味深長地笑著搖搖頭,一臉“你完蛋咯”的表情。
倆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室外已經籠罩了一層蒙蒙夜色。
何瀟雨放下筷子,看了眼時間:“媽呀,都快八點了,我得走了,還有點活要加個班。”
“這麼慘?”黎穗起身送她。
“我們社畜是這樣的。”何瀟雨無語地嘆了口氣,抱住她八卦道,“而且我怕再不走,你老公要急死了。”
“怎麼會。”
桌上的手機屏幕適時地亮了一下。
黎穗掃了眼,是周景淮的消息,簡潔明了的三個字:
【走了沒?】
“……”黎穗看著何瀟雨的身影離開病房,低頭回復:【走了,你可以上來啦。】
那頭,得到回復的周景淮滿意地推門下車,徑直進了住院部。
四個電梯,其他三個都在上行,隻有一個正在從16樓下來,他按下電梯,低頭確認黎穗新發來的消息。
時隔許久,伴隨著“叮”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周景淮抬頭,卻與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對上目光,對方穿著黑色T恤,壓低了帽檐,看起來生人勿進。
這場面,和前些天在小巷裡時,如出一轍。
周景淮面容冷淡地收起手機:“談先生,來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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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霄直視著他的眼眸,勾了勾唇,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周總又何必明知故問?”
第49章
周景淮走進病房時,病房裡隻剩下黎穗一個。
她正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病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剝著橘子。
周景淮去浴室洗了手,走過去極為順手地接過了她手裡的橘子:“你閨蜜呢?”
黎穗抽了張紙巾擦手:“剛走,你沒遇到嗎?”
“沒有。”周景淮修長的指尖剝下一片橘子皮,狀似隨意地問,“剛才還有別人來過嗎?”
“別人?誰啊?”黎穗不明所以,見他把一瓣橘子遞到她嘴邊,她順勢把它叼走,慢吞吞地咀嚼著。
周景淮沉默片刻,一語帶過:“醫生。”
“沒有啊,我燒都退了。”黎穗兩眼冒星,期待地仰頭問,“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等會兒問問。”周景淮沒再多說什麼,耐心地喂完橘子,轉身去了洗手間洗手,再出來時,手裡端著一盆溫水,一白一粉兩條毛巾,就這麼掛在他手肘上。
一些混亂記憶,突然一股腦湧了上來。
昨晚不便洗澡,周景淮似乎就是這樣,用毛巾給她擦的臉和四肢,當時她渾身無力,又迷迷糊糊,所以並沒有太多想法。
但此刻清醒著,就完全不一樣了。
見他把水放在了床頭櫃上,黎穗雖然依舊沒什麼力氣,但還是堅定地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好好待著。”周景淮坐在床沿,左手把她的手腕壓下去,右手拿著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
一天都沒什麼精神,那股溫熱覆上臉龐的時候,黎穗驟然有種又活過來了的感覺。
她猶豫片刻,順勢靠了回去,安心接受他的伺候。
他的動作很小心翼翼,力度不輕不重,黎穗忍不住感慨:“周景淮,你不會還學過什麼護工課程吧?”
“嗯。”
“除了擦臉,別的也會嗎?”
周景淮哼笑一聲,動作卻沒有停下:“洗澡也會,要試試嗎?”
黎穗驚得一睜眼,恰對上周景淮戲謔的目光。
安靜的病房裡,彼此史無前例地貼近,黎穗的嘴巴動得比腦子更快。
“下次一定。”
“……”
周景淮像是沒聽見似的,卷起她的病號服袖子,低著頭,換了條毛巾輕輕擦拭她的手臂。
清醒地看著這一切,和昨晚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明明病房裡溫度適宜,她卻感覺仿佛被暴曬在太陽下,臉上漸漸染上紅暈。
一滴汗水沿著鬢角緩緩流下,順著脖頸的弧度,滑落在鎖骨處。
周景淮眼皮微掀,左手輕輕撩開她的領口,用溫熱的毛巾,將那滴汗珠緩緩擦去。
他全程面不改色,看起來沒有絲毫私心,倒是黎穗,在這安靜到令人莫名慌張的氛圍裡,脖頸處的痒,仿佛一路蔓延到心頭。
她咽了咽口水,抬眼對上他沉著目光的那一刻,心髒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
“周景淮,要不你別擦了……”黎穗抬手按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周景淮頓了頓,一臉淡然地伸手幫她扣好病號服的第一顆扣子:“怎麼了?”
那一瞬間,黎穗的臉上紅意更盛,耳朵像要燒起來似的:“我好像又燒了,你幫我拿體溫計來,我看看有沒有四十度。”
周景淮環顧四周:“沒體溫計。”
“那你去找……”
黎穗的話還沒說完,周景淮順勢俯身,額頭貼上了她的額頭。
倆人的鼻尖若有似無地觸碰,黎穗的心跳仿佛掉了一拍,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被子。
周景淮倒是一臉淡定,退開後下了個結論:“沒燒。”
……他今天是怎麼了?
在樓下喝了一斤上來的嗎?
但也沒酒味啊。
黎穗感覺此刻自己像是魚鉤上的魚,胡亂蹦噠著,被釣得找不著北。
她許久才緩下來,咬牙切齒問:“你不能用手量?”
周景淮一臉理直氣壯:“手剛擰完熱毛巾,不準。”
黎穗:“……”
該死的,她竟無法反駁。
*
獲得醫生準許後,黎穗第二天就出了院。
雖然很快恢復了生機,但她同時也遭受了一個巨大打擊——
就在她住院的這兩三天裡,寶物記主題店結束了營業,再加上八月室外氣溫高得令人窒息,市集裡的人流量,有了明顯下降。
不過和之前沒事做就發呆玩手機不一樣的是,黎穗現在,開始琢磨起產品的創新。
明天就是七夕了。
感覺也該推出一些契合節日氛圍的糖畫,但喜鵲、鮮花之類的圖案,似乎又欠缺新意。
黎穗想了一下午,一直到下班,都沒想出答案。
鎖上門,她垂著腦袋往車棚走,卻在路過旗袍店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趙亦旋戀愛經驗豐富,或許,能給她提供一些靈感?
這麼想著,黎穗轉身踏進門檻,見店裡沒人,她趴在櫃臺上,對著布簾後輕喊了一聲:“亦旋姐?”
趙亦旋沒有回應,但黎穗卻隱約聽到一聲悶哼,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什麼之後不由自主的痛呼。
以為出什麼事了,黎穗走到布簾前,正準備撩開,卻從布簾側面的縫隙裡,看到了讓她渾身僵硬的一幕。
門簾內,燈光昏暗,卻足夠她看清,趙亦旋正被江灼困在一個裁剪臺前。
江灼的左手牢牢將趙亦旋的雙手反壓在身後的裁剪臺上,右手虎口抵著趙亦旋的下巴,姿態強硬地親吻著她的雙唇。
而裁剪臺上,躺著一株鮮豔的玫瑰,上面的刺扎破了江灼的手臂,留下一道顯眼的血痕。
黎穗許久才反應過來,立刻抽身離開,臨走時還拿起收銀臺上暫時歇業的牌子,幫趙亦旋掛在了門口。
這種畫面親眼所見,帶給黎穗的衝擊力,比追劇看到要強無數倍,一直到深夜,依舊在她腦子裡盤旋。
但不同的是,此刻她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倆人交纏的畫面了,而是江灼手邊那株無人在意的玫瑰。
既然花燈都可以畫立體的,那鮮花,自然也可以吧?
黎穗的雙眸裡突然有了光亮,她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飛奔到客廳搬出了練習工具,想著試試手感。
她放下起子,戴上手套,用壓制工具將泛著灼熱高溫的糖餅壓扁成薄薄一片,然後包裹在竹籤上做成一片“花瓣”。
花瓣一層層疊加,再畫出兩片葉子,黏在下方。
第一朵,醜得黎穗沒眼看。
第二朵,由於花瓣大小不一,不夠勻稱,依舊宣告失敗。
第三朵,也隻能說差強人意。
直到不知道多少朵之後,黎穗終於做出了首株讓自己滿意的立體玫瑰糖畫。
當冷白的燈光灑向玫瑰的一瞬間,花朵半透明宛如琥珀一般,璀璨綻放。
她拿著玫瑰,興衝衝跑到了客房門口敲門。
周景淮剛一開門,她就把玫瑰懟到了他面前,眼睛裡亮閃閃的,帶著自豪。
“好不好看!”
周景淮神色輕松地問:“送我的?”
“額……”黎穗說,“你客觀點評一下,建議有用的話,也可以送你。”
周景淮伸手接過,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整體很不錯,如果花瓣再薄一點、展開幅度再大一點的話,可能會更靈動。”
“有道理哎!”黎穗醍醐灌頂,“我再去試試。”
周景淮把竹籤插在一旁空的小花瓶裡,跟在她身後走到了客廳。
這回,黎穗把糖片壓得更薄,花瓣也更大了些,果不其然,做出來的玫瑰花更顯生動,帶著一種晶瑩剔透的光感。
黎穗頗為滿意,一如約定,朝他遞了出去:“這個也送你。”
客廳裡,公主和大聖早已安眠,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唯有牆上的鍾,在滴答滴答地走著。
周景淮伸手接過,靠在餐桌邊,右手慢悠悠地轉著手裡的竹籤,抬眸時,目光灼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嗯?”黎穗愣了愣,抬眼看向牆上的鍾,零點二十八分。
她這才想起,已經是第二天。
七夕節到了。
“……”
“七夕節送我玫瑰。”周景淮眉頭輕挑,語氣有些欠揍。
“心思有點明顯啊。”
第50章 (二更)
傍晚時分,這朵玫瑰和周景淮一起,出現在了辦公室裡。
宋傑正準備下班,看著那插在花瓶裡,經過特殊真空處理的糖玫瑰,再抬眼看看周景淮身後書架上,那副顯眼的“歲月靜好”,又忍不住停下腳步。
“老板。”宋傑疑惑地問,“你是不是怕太年輕壓不住場?”
周景淮用手擺弄著玫瑰的位置:“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