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雖不及大房的權勢,但錦衣玉食,還是綽綽有餘。
如今看來,她還沒死心。
她是在怨懟起自個兒沒出息,是這個意思吧?
二爺一下氣清醒了。
二爺沒拿過她的出身說事,此時也沒忍住,下了床去找自己的衣裳,便往身上穿,便道:“你要想嫁侯爺,隻怕也沒那個命。”
二夫人見他要走,八成又是去姨娘那裡,頓時慌了,“你去哪兒?”
二爺沒答,諷刺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侯爺,配不上與你同榻。”
“老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家……”這時候若是二爺都不管她,她就找不到人可以依靠了,二夫人急著下床去拽他。
兩人正拉扯,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靜聲。
屋外燈火的光慢慢移過來,照亮了窗前。
這大半夜的,誰會來打擾,兩人都安靜了下來,二夫人做賊心虛,一有個風吹草動,心頭便緊張得厲害,趕緊往身上套衣裳,這頭剛穿好,便聽到了一道聲音,“嬸子睡著了嗎,我幫你逮住了一個家賊。”
二夫人眼皮子一顫。
又是她。
二爺聽到聲音,眉頭一皺,想起自己夫人烙了這半夜的餅,心頭大抵知道是為了什麼,回頭瞪了一眼二夫人,先出去開了門。
白明霽手裡提了一盞燈,身旁是素商,地上跪著被五花大綁的張嬤嬤,身後還有幾個婆子和奴才。
陣勢不小,把院子裡能調來的人手都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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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出來的人是二爺,白明霽倒是客氣,“二叔,今夜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二爺心頭知道屋裡的那人怕是惹了事,但這大半夜,鬧出這樣的動靜,必會驚動老夫人,便道:“有什麼事,少奶奶不能明日再說?”
白明霽道:“恐怕等不到明日了。”
晏長陵還沒回來,晏侯爺被國公爺堵在了軍營,尚且不知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而受著他們的庇護,吃著他們紅利的這些蛀蟲,卻可以高枕無憂。
還想安靜地過一夜。
憑什麼?
遲遲不見二夫人出來,白明霽再次揚聲道:“嬸子還是趕緊出來吧,今夜你躲不過。”
二夫人確實不想面對她,腳步猶豫了一陣,本想讓二爺先把人打發走,殊不知聽她如此猖狂,一步跨出來,也沒了好氣,“這晏家的少奶奶,真是給了你好大的威風,白家也算是名門,就沒教過你何為長幼尊卑?大半夜,這般闖上門來,你還有理了?”
白明霽盯著她,絲毫不給她半分面子,“那也得看你當不當得起‘長,尊’二字。”
二夫人沒聽到她說的這句,因為她看到了被綁起來的張嬤嬤,臉色一剎雪白。
暴露了嗎。
二夫人死死地盯著張嬤嬤,想從她那裡得知到底出了什麼事,奈何張嬤嬤被堵住了嘴,說不出話,隻能發出求救的嗚咽聲。
白明霽道:“嬸子不用看她,這兩年嬸子接管了大房的管家權後,貪墨了侯爺多少良田,鋪子,莊子,我都知道。”
二夫人腦子了白了一瞬,極力穩住心神,怒聲道:“滿口雌黃,你這大半夜地跑來,就是為了汙蔑我?你以為你是……”
“憑我是晏家大房明媒正娶的少奶奶。”白明霽冷聲打斷她,“誰拿了大房的東西,我便不會饒了她。”
二夫人被她吼得一愣,顫聲道:“我為大房奔波了兩年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夫人,侯爺尚且沒有發話,你一個小輩前來對我指手畫腳……”
她有臉提老夫人和侯爺。
上輩子侯府滿門流放,隻怕她功不可沒。
白明霽心頭早就有氣,一道給罵了:“老夫人是老糊塗,侯爺是大糊塗,才放縱了你這等敗家之犬,害人之蟲,留到今日。”
“你,你……”二夫人一愣,驚愕地指著她道:“你竟然連老夫人和侯爺都罵,你好大的膽子……”
二爺也皺了眉,“少奶奶慎言。”
白明霽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若非老夫人和侯爺疏於管制,也不會讓人有機可乘。
前世晏長陵在戰場上拼殺,身後卻留了這麼一個任人捅的大篩子,旁人不害他侯府害誰?
她沒覺得自己的有錯,都是老糊塗了,也沒去看二爺的臉色,繼續逼問二夫人,“我再問你一次,你統共貪了多少?”
許是有二爺在身旁,二夫人有了底氣,死咬住了牙,“那我也再答一次,我什麼都沒拿,清清白白。”
“是嗎,可張嬤嬤不是這麼說的。”白明霽示意素商把人提起來,看著張嬤嬤驚恐的眼睛,緩緩地道:“所有的良田,鋪子,莊子,張嬤嬤都會按照你二夫人的意思,扣上三成,兩年多下來,六十萬多兩銀子,我今日不讓嬸子把銀子立馬還上,但嬸子得告訴我,這些銀子流向了何處。”
六十萬兩……
二爺腦子當場嗡鳴了一聲,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盯著二夫人。
二夫人也怔住了,喃喃地道:“你說什麼,三,三成?”她明明扣的是一成啊,哪裡來的六十萬兩,兩年來,落到她手的毛頭才十萬兩。
二夫人很快反應過來,她怕是在使詐,“你,你別血口噴人……”
白明霽直接把手裡的一本賬甩給了她,“這是鋪子最真實的賬目,我有沒有冤枉你,嬸子不妨先自己看看。”
二夫人半信半疑,彎身拾起了本子,走到廊下的燈籠底下快速的翻閱,翻了半盞茶後,臉色越來越差,“怎,怎麼會這樣……”
白明霽又讓素商把一個包袱提了出來,當著二夫人的面打開,裡面全是一些金玉首飾,其中還包括她前不久丟失的那枚白玉簪子。
白明霽掃了一眼她臉上的震驚,問道:“這些東西,可是平日裡嬸子丟的?”
二夫人愣愣地看著,安靜地像是過了一夜那麼久,才慢慢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底下被綁住的張嬤嬤,眸子內如同燒起來了一把火,顫聲問:“你,你竟然背著我……你好大的膽子!”
張嬤嬤嘴被堵著,說不了話,隻能對著二夫人猛搖頭。
“你拿了三成?”二夫人又問她,不止啊,六十萬兩,不止三成,二夫人不敢去想,她不過一個奴才,她竟然比她這個主子還富有了。
她才是在偷侯府的家啊。
二夫人幾步走下去,立在張嬤嬤跟前,一把扯掉了她嘴裡的布團,顫抖地道:“你說,你好好給我說,我都聽著,你到底拿了多少?!”
本以為張嬤嬤會否認,會喊冤,可誰知張嬤嬤卻是“噗通——”一聲跪在她跟前,“夫人,夫人饒命啊,奴才也是被逼無奈啊……”
一股怒氣衝上了頭,二夫人險些沒穩住。
完了。
什麼都完了。
可還有更讓她震驚的。
白明霽道:“嬸子不問問她,她貪墨的那一部分錢去了哪兒?”
對,二夫人死死地看著她,問道:“錢呢,去了哪兒?”她要一份不少地尋回來。
張嬤嬤一頭磕在地上,隻一個勁兒地道:“奴才是被逼的啊……”
她答不出來,白明霽替她答了,“你二夫人貪墨下來的錢財,被運去了城外一處煉制兵器的地方。”
二夫人沒反應過來。
身後的二爺先變了臉色,腿一軟,倒退了幾步。
正值這時,對面的廊下又來了一串燈火。
是錦衣衛的沈康。
到了白明霽跟前,照著晏長陵的吩咐稟報道:“少夫人,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今日太子同陛下檢舉侯府私造兵器,刑部侍郎裴潺已領旨,即刻起徹查侯府。”
又道:“世子已被太子殿下扣留在了宮內。”
第65章
晴天裡的一道驚雷砸下來,突如其來的愕然,讓人不覺把氣息都屏住了。
私造兵器?
她二夫人貪墨的銀錢,都拿去造兵器了?
晏二爺臉上的血色褪盡,看著跟前這個貪婪的女人,怒到了極致,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恨自己。
當初自己執意要娶她,母親還曾問過他,“門不當戶不對,兩個人的主見和許多想法都合不到一塊兒,你當真想好了?”
他很篤定地點頭說自己想好了,“將來無論風雨,她都願意與兒子共同承擔。”
如今好了,沒等風雨來,她先制造了風雨。
她那一身的小肚雞腸勢利眼,平日裡便沒結什麼善緣,今日終於把天給捅破了,晏二爺抬起手指著二夫人,想罵,突然又覺得無力。
眼下大局要緊,晏二爺壓住怒氣,從檐下跌跌撞撞下來,匆匆問沈康,“到底什麼情況……”
晏二爺也乃朝廷命官,對官場上的局勢心頭有數,太子身後是國公府,國公府與侯府不對付已經很久,如今太子指控侯府私造兵器,倒是在情理之中。
那皇帝的態度呢?
晏二爺把沈康叫到了一邊,詳細地問了起來。
二夫人終於回過了神,天塌下來的碎渣子,哪怕是一片,她也承受不起,雙腿軟得沒了力氣,癱坐在了地上,神色呆愣,嘴裡喃道:“怎麼會這樣……”
一旁的張嬤嬤還在叫著:“饒命……”
二夫人知道自己這回完了,闖下了天大的禍事,可她的初衷也就是想貪墨一點銀子,侯府是她的依仗,也是她的家,她怎麼可能蠢到要摧毀自己的根基,破壞自己的家。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識人不清,引狼入室,養了一個叛徒。
二夫人眼睛一閉,抬手一巴掌扇過去,狠狠地落在張嬤嬤的臉上,張嬤嬤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偏了,二夫人還是不解氣,爬起身,把人按在地上,耳光子對著她的臉輪番上陣,又去扯她頭發,此時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剐。
張嬤嬤被打得慘叫連連,頭皮都快要被二夫人扯掉一塊,知道自己多半活不成了,求生的本能竟讓她掙脫出了一隻手,一耳光回敬在了二夫人臉上,把她剛挽起來的頭發都打散了,破口大罵道:“你怨得著誰!要不是你貪財,讓我去鋪子莊子內抽成,我們家又何至於被人要挾,走到今日家破人亡的田地?就憑你王家的造化,你能嫁入侯府,已是燒了八輩子的高燒了,你還不知足,心比天高,還想把王家一並撈起來,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王家那堆爛泥能不能扶上牆,你考上秀才想當官,登上泰山想升天,貪得無厭,是我害了你嗎,你就是自作自受……”
二夫人臉上挨了她一巴掌,披頭散發,氣得人都快要暈厥了,又聽她如此謾罵,氣血衝上腦袋,張著嘴半天卻冒不出來一句來,隻能動手。
張嬤嬤也不是吃素的,兩人扭到在了一起。
立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奴才,這才去把張嬤嬤拉開,二夫人坐在地上,滿目猙獰,指揮著下人,“打,給我打,往死了打,打死了有賞。”
白明霽不緊不慢地道:“這人要是死了,證人沒了,誰也別想好過。”
適才白明霽說的那些話,在場的奴才都聽到了,早就看清了形勢,這一句話之後,拉著張嬤嬤的幾個下人都松了手,退到了一邊,默默地看著主子和囂張的奴才,如同兩個市井潑婦,狗咬狗,扭打在了一起。
這動靜聲,足以驚動兩條街,怕是老夫人早就醒了。
晏二爺問完沈康後,臉色又白了一分,哪裡還顧得了二夫人的死活,得知侯爺去了軍營後,更是神六無主,趕緊去找老夫人。
走了兩步到底被那聲音喚回了神智,頭也不回地吩咐小廝,“把嘴巴都堵上,誰要敢出這個院子,不用稟報,直接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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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各位主子的美夢,終究還是被這驚天的動靜聲吵醒了,陸陸續續地提著燈籠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