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副統領。
國公府二房的嫡出長子,太子的禁軍副統領。
晏長陵在他那兒,什麼意思?
李高道:“朱嫔中毒後,朱副統領一時擔憂,懷疑是晏世子生了報復之心,去酒樓把人擒了來。”
什麼?!
皇帝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誰給他的狗膽子!”
李高不出聲。
皇帝深吸一口氣,不用說,是太子。
突然回頭闖進去,李高忙跟在他身後,“陛下,使不得啊,太子尚小,必是聽信了讒言,加之思母心切,這才糊塗了啊。”
皇帝充耳不聞。
快速闖入內室後,一把提著還在哭泣的太子,一路拖拽了出來,拉到外間,寒著臉問他:“朱副統領抓了你晏叔叔,你知不知情?”
太子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一隻胳膊被皇帝捏在手裡,捏得生疼。
從前父皇從不會如此對他。
一切都是因他晏長陵而起。
太子死死地咬住唇瓣,越想越委屈,抬頭衝著皇帝道:“兒臣有錯嗎?兒臣就因為在生辰宴上沒有對他敬酒,他便生了報復之心,要害死兒臣的母妃……”
皇帝看著他的嘴臉,終究沒有忍住,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太子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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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父子二人都愣住了。
太子隻是個孩子,疼痛加上害怕,“哇——”一聲哭了起來。
皇帝是心疼。
可比起心疼,胸口的那股恨鐵不成鋼,還有太子望著他時眼裡冒出來的那抹恨意,生生地讓他從內疚中脫離了出來。
最後手指用力地指著他道:“你是太子,一國儲君,朕替你請了最好的先生,給你配好了輔臣和謀士,他們便是如此教你,信口雌黃,以公報私的?”
“你可知何為一言九鼎,何為君主可為,君主不可為?”
太子挨了一巴掌,劈頭又挨了一通罵,到底還是個孩子,也有些懵了,隻想證明自己是對的,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往外說,“兒臣知道為君者應辨別是非,賞罰分明,但晏家是逆臣賊子!父皇相信他們,掏心掏肺對他們好,他們不知足,晏侯府背著父皇在私造兵器,圖謀不軌……”
皇帝一怔,臉色都變了,“誰說的?”
太子察覺出了皇帝眼裡的陰霾,也不敢隱瞞,“舅,舅舅說的,說外公也知道,就因為父皇庇護晏侯府,他們不敢說。”
皇帝氣笑了,原地轉了一個圈,“把國公爺叫來,朕給他膽子,讓他說。”又道:“把大理寺少卿也叫進來,讓他查,朱嫔中毒的案子一起查……”
李高卻道:“嶽大人也在副統領那。”
皇帝一愣。
好啊,好得很。
這是把他的人都抓起來了,皇帝咬緊了牙槽子,“刑部呢,裴潺也被朱副統領抓來了?”
李高頭垂到了胸前,“裴大人沒有。”
皇帝一甩袖,“宣召。”
第64章
接了皇帝的令,李高和另外一名公公同時出了宮,李高去了刑部,另一名公公便去了國公府。
到了國公府,天色已經大亮。
國公府剛辦了一場喪事,府上的氣氛還未恢復,四處一片哀貌悲涼。
朱國公今日早早便起來了,一直在等消息。
‘糧食’丟了已有四日,王詹一死,刑部必然會查出來那一批糧食有問題,但以裴潺的立場,他不會接此案,隻會交給大理寺。
如此正好。
他就要看看他大理寺是不是公正無私。
皇後被貶,他丟了官職,兒子被人欺負,老祖宗被人侮辱,國公府一落千丈……
這一筆賬,他要好好同他晏侯府清算。
聽說宮裡來了人,趕緊迎了出去。
傳信的太監已在門口候著了,見人到了跟前,先彎腰對他行了禮,再抬起頭傳達了皇帝的口諭,“陛下有召,請國公爺即刻進宮。”
朱國公早就在等這一刻了。
當即提步走了出去。
太監跟在他身後,又道:“還請國公爺節哀。”
朱國公道他說的是國公夫人的喪事,點頭回了禮,卻聽太監突然道:“國公爺怕是還不知,昨夜貴妃娘娘被人投了毒。”
朱國公臉色突然一變,“什麼?”趕緊又問:“情況如何?”
“國公爺放心,太醫去得及時,娘娘性命已無大礙,至於其他,國公爺還是親自進宮去瞧瞧吧。”
這般說來,那就是情況很不樂觀。
國公府走到了今日,簡直如履薄冰,沒一步仿佛都在往深淵裡掉,形勢極為不利,在這節骨眼上,娘娘要是出了事……
朱國公眼前陣陣發黑,反應倒是同太子一樣,將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晏家,咬牙切齒地道:“這些天殺的狗東西……”
進宮前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回蘇卓,“給我盯緊了,晏家軍營裡隻要有東西出來,不用等我命令,立馬搜查。”
—
白明霽昨日從刑部出來,天色已黑了,回到府上得知晏長陵在宮中沒回來,又去找了晏侯爺。
晏侯爺也不在。
白明霽多問了一句小廝:“侯爺去哪兒了。”
小廝見她神色緊張,便回憶道:“午後軍營的蔣副將來了一回,前來感謝晏侯爺前幾日送去軍營的一批春茶,侯爺當時道了一句,‘我何時給了你們茶了?’之後奴才便見兩人行色匆匆一同出了門,估摸著是去軍營了……”
白明霽心頭一跳,等不了晏長陵,連夜出了城。
馬匹到了城外,還未靠近晏家軍營外,遠遠便見朱侯府的兵馬堵在了外圍。
瞧來,對方早就做好了要置侯府於死地的準備。
裡面的東西出不來了。
而晏長陵此時還沒從宮中出來,必然是生了變,宮門已下鑰,白明霽進不去,得不到消息,一頭抓瞎,最為煎熬。
母親死後,這等無頭蒼蠅亂撞的感覺,白明霽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本以為重生回來,自己可以無牽無掛,無所畏懼,最後終究還是走回了原來的路。
像她那日同晏長陵所說的一樣。
晚了。
或許早就在一個多月前的城門口,她與那個滿身塵土的少年對視了的那一眼裡,一切都注定好了,她將與他糾葛下去。
承擔起前世她逃避過的責任。
她無法再袖手旁觀。
兩個重生回來的人,她不信,還能再輸一回。白明霽很快冷靜下來,披星戴月回到府上,素商已經在門口等她了,把今日收來的賬本交給她,稟報道:“今兒張嬤嬤去了三家鋪子,在她走後,奴婢再悄悄進去,這些賬目,都是鋪子裡的真實賬目……”
可惜,隻有三家。
侯爺的產業太大,單是鋪子莊子便有幾十家,張嬤嬤一條腿就算跑斷了,沒有半月,也跑不完。
這些足夠了。
白明霽問道:“人呢?”
素商道:“奴婢跟了一路,她都沒有察覺,人到了府門前,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轉頭便跑,奴婢隻好把她綁了回來。”
白明霽沒覺得奇怪,必是見門前賣梳子的人沒回來,知道出了事。
鑑於上回的教訓,白明霽問她道:“沒死吧?”
素商:……“娘子放心,鮮活,叫得太厲害,奴婢剛把嘴堵上。”
“把人押出來,送去給二夫人。”
—
二夫人白日裡被白明霽鬧了那麼一遭,心頭一直懸著,夜裡也睡不著。雖說今日老夫人遲遲沒來找她算賬,可那茶莊的冊子必然是遞到了她手上。
這些隻是冰山一角,真讓白明霽清點完庫房,查完了賬,那她所有貪墨的東西,都會被暴露出來。
屆時大房一定容不得她。
張嬤嬤已出去了一日,還沒回來,不知道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
真是個多事之春。
二公子的差事還沒著落呢,如今又除了這檔子麻煩事。
一想起二公子,二夫人閉上的眼睛瞬間又睜開了,心頭咒罵了一回該死的白氏,重重地翻了個身。
身旁的二爺終於沒忍住,來了火氣,一掀被子,坐起身來斥道:“大半夜你擱這兒烙餅,虧心事做多了?”
侯爺腿腳不便不用上朝,他不同,每日都得去上朝,天不亮便要起來趕去宮中,她這一鬧,他明兒還怎麼起?
莊子和鋪子的事,二夫人之前怕二爺不答應,沒敢告訴他,如今出了事,也隻能一人默默地承受著煎熬,找不到一個人來替她分憂,聞言也來了火,“我做什麼虧心事?要做,也是因為你。”
二爺一愣。
他又怎麼她了?
二夫人憋得難受,決了堤,脫口就道:“你要是有侯爺的本事,我能睡不著嗎?”
二爺眼皮子幾跳,人心不足蛇吞象,當真是心比天高,還侯爺,她還真能想……
自己當初遇到她時,她隻是個舉人家的女兒,那時候她年輕貌美,又善解人意,雖說有些愛財,好在晏家的家底不薄,能滿足她。
成了婚後,她那點愛財的心思膨脹開,愈發勢利,念在她是為了這個家在籌謀的份上,能忍的他都忍了。
可這些年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把他的忍讓當成了懦弱,上回兄長已警告過他,回來後他便同她說過,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再去打那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