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一位。
一直不露面,她都快要走到窮途末路了,他要等到何時才出手?
朱殯終於忍不住了,回到屋裡便開始砸東西,邊砸邊罵,“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如今是要卸磨殺驢了嗎……”
一屋子的瓷器碎片兒,遠遠地都能聽到動靜聲。
屋內所有的宮女都埋著頭,不敢吱聲,朱嫔砸累了,才癱坐在軟塌上,叫來了身邊的親信嬤嬤,低聲同她吩咐道:“你去告訴他,別逼本宮,逼急了,下場便是魚死網破,我不好過,他也別想一個人獨善其中……”
嬤嬤點頭。
退出去,匆匆出了宮門,人剛到夾道,迎面便撞上了一位太監。
兩人錯身的功夫,那太監從袖筒內掏出了一個黃紙包,塞到了她手裡,同其低語道:“朱氏留不得了。”
—
嶽梁快出宮門了,才追上晏長陵。
晏長陵聽到動靜聲回頭,意外地道:“怎麼,東宮的酒不香,留不住嶽大人?”
嶽梁沒應,坐下的馬匹與他並肩,看著他道:“晏世子,飲兩杯?”
晏長陵覺得稀罕,滿朝文武十有八九都曾邀請過他這位大理寺卿,但沒有一個人成功,今日卻主動來邀請他,笑了笑道:“能被嶽大人相邀,實乃晏某得榮幸,不過……”晏長陵頗為為難,“家中夫人尚在翹首以盼,我怕我耽擱……”
先前傳言藏在暗處,彼此心裡多少都有些不對付,上回兩人打了一架,鬧到了皇帝面前,翻到了明面上,倒是坦坦蕩蕩了。
晏長陵知道他心裡喜歡白明霽,但又如何,既然錯過了,他永遠都得不到。
嶽梁懶得看他那股春風得意的勁兒,愛去不去,夾了一下馬肚,留下一句,“太子容不得你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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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長陵看了他一眼,馬匹跟上,“容不得我晏家的人多了去了……”
嶽梁卻轉過頭,問道:“晏指揮當真要拿自己與太子去比哪個更可愛?”
晏長陵:……
晏長陵長長地看了他一眼,了然道:“你絕對不是為了我晏長陵在擔心。”
嶽梁一笑,“人有自知之明,挺好。”
晏長陵駕馬走到了他前面,“望月樓吧,嶽大人好不容易慷慨解囊請一回客,我可不能錯過如此千載難逢宰你的機會。”
轉頭同走向這邊的沈康道:“派個人回去,同少夫人知會一聲,我晚些時候再回去。”
沈康正要找他,聽完忙稟報道:“少夫人適才也來了話,說去了刑部,晚點回去,讓世子爺放心。”
—
刑部地牢。
白明霽先審問。
問那位中年男子,“晏府二房二夫人跟前的張嬤嬤,你可認識?”
中年男子來的路上,被裴潺踩斷了一條腿,如今疼得額頭冒冷汗,卻還是搖頭,“什麼張嬤嬤,不知道……”
“你是她丈夫。”白明霽冷冷地看著他,“還是不說實話?”回頭看向裴潺,讓出了位置,“裴侍郎,請吧。”
裴潺:……
往日她一副,見了自己恨不得繞開到百裡之外,如今她倒是使喚得挺利索。
怎麼說也是將來的大姨子,賣點人情倒也不是不可以。
上前一腳踩在那人的斷腳上,使勁地往下一碾,瞬間地牢內便響起了一道殺豬般的聲音。
盡管白明霽很不喜歡裴潺的審問手段,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很管用,很快便聽到對方連連求饒,“我說我說,我都說,別打了……”
裴潺卻沒有要收手的意思,讓白明霽先出去。
白明霽立在牢門外,足足聽了一刻的慘叫聲,再進去,張嬤嬤的丈夫便趴在了地上,看到裴潺如同見到了閻王,嚇得直哆嗦。
白明霽繼續問他:“偷了二夫人多少。”
“不知道……”那人說完生怕惹了裴潺,趕緊道,“小的真不知道,記不清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抵,大抵是十年前……”
白明霽心道,不止吧。
二夫人嫁入晏家後,隻怕張嬤嬤就開始往外順東西了,但光憑這些,支撐不了張嬤嬤後來給自己女兒置辦的那些嫁妝。
“東西呢?”
張嬤嬤的丈夫道:“畢竟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拿去當了後,花,花了。”
白明霽:“花完了?”
“小的,近幾年染上了賭|癮。”張嬤嬤的丈夫也姓張,名叫張魁,兩人都是奴才出身,“小的最初也沒有這麼貪心,隻想順點東西回來,改善一下生活,可沒想到,見過了好日子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白明霽不想聽他說這些,“賭|坊內每天也有流水,你一共輸了多少錢,我有的是法子知道,鋪子呢,貪了多少?”
她要知道侯府的每一筆賬都流向了哪兒。
“鋪子?”張魁詫異又驚慌,“小的就算再大膽,也知道那些鋪子是侯爺的產業,哪裡敢打鋪子的主意,不過……”
“不過什麼?”白明霽問。
“三年前,二夫人接手晏家大房的管家權後,倒是對鋪子打起了主意,咱們,咱們也勸過她,可她不聽……”
白明霽一笑,“大賊勸小賊收手,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侯府的賬,你當真以為我不清楚,一萬戶食邑,每年庫房進賬僅有三成,二夫人的胃口倒確實大,不過她又如何能保證,最後那些錢財是不是當真就進了她王氏一家人的手裡,畢竟賊子都對她手邊上的東西動手了,又豈會放過如此誘人的一塊肉。”白明霽突然面色一沉,盯著他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無論是二夫人貪的,還是你們張家貪的,錢財流去了哪兒,你若拿不出來,或是我對不上賬……”
白明霽沒有裴潺揍人的手段,但是隻要威脅到了晏家的將來,影響到了她,萬事她都可以從頭學起。
“你的妻子,我已經派人去盯了,她能不能活著回來,全看你了,對了,你們還有一位女兒吧?”
張魁臉色一變,嘴裡突然冒出了一道血跡。
裴潺及時捏住他的下顎,迫使他的牙齒離開了舌頭,阻止了他要自戕的動作,“想死,隻怕沒那麼容易,我這還沒問呢,你急什麼……”
張魁瞪了一會兒眼,實在太疼,人昏死了過後。
裴潺正打算提審那個賣梳子的,刑部的主事回來了,進來時臉色不太好,見到白明霽行了一禮,同裴潺使了個眼色。
裴潺出去後,主事的便稟報道:“王皮球,丟的不是糧食,是一批兵器。”
裴潺眉頭一皺。
主事詳細地道:“隔壁縣最初運來的確實是糧食,但不知怎麼回事,路途中被人調換成了兵器,京縣令王詹今日早上發糧時才知道……”
如此就麻煩了,有人借著他的名頭,運送了兵器,且在靠近京城的地方丟了。
這是殺頭之罪。
難怪那麼著急跑到了刑部。
“可查清了兵器來源?”
主事的搖頭,“但既然是隨著隔壁縣的糧食一道過來,應該是同一個地方。”
—
等裴潺交代完,再返回牢房,便看到了白明霽手裡拿著燒火的烙鐵,張魁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滿頭的水往下滴。
目光則驚恐地看著白明霽,剛被咬傷的舌頭,吐詞含糊,倒也能聽清,“我也不知她是如何發現了我們與二夫人的事,起初以此作威脅,要我們繼續從二夫人那裡偷,偷來的東西五五分成,後來得知二夫人掌了管家權後,便讓咱們打起了侯府鋪子的主子,我們不過是奴才出身,哪裡來那麼大的膽子去偷侯爺的產業,可咱們不聽她的,她便抓了閨女……”一說到自己的女兒,張魁便哭了起來,“少奶奶饒命,鋪子的錢我們分文沒動啊,全都被她拿去了,平日裡咱們的用度,全靠順二夫人的東西在過活……”
白明霽心頭往下一沉,問道:“錢財呢,那些錢財去了哪兒?”
“每個月都會有人來運,說是怕被晏侯府察覺,都,都運去了城外……”
白明霽突然想起了上輩子,晏家牆倒眾人推,眾人對其陳列出來的一堆罪名中,其中一項便是:“晏侯府私造兵器。”
她以為,那些都是汙蔑。
最後皇帝為何明知道自己丟了一份聖旨,邊關造反的消息可能為假,卻還是對晏家判了流放之罪。
白明霽後背一陣生涼,寒聲問:“她是誰?”
第63章
張魁搖頭,“小的真不知道她是誰,每回她見小的,皆是以面紗遮面,小的隻聽出來聲音是個女人,年歲估摸著三十多歲,身姿高挑,似乎,是個美,美人……旁的,小的便不得而知了。”
他喘著粗氣,目光裡全是恐懼,倒不像是騙人。
“錢財運去了城外哪裡,什麼途徑,他們有多少人手?”
張魁眼皮子一張一合,劇烈的疼痛和恐懼,早就透支了體力,有些撐不住了,磕磕碰碰地道:“每月鋪子裡的進賬,小的,小的和,和內子,都,都會按照二夫人的吩咐,先,先抽取一成,可實則抽出來的卻是三成,剩,剩下的兩成,小的,每個月都會親,親自備好,拿,拿去福天茶樓,點天字號的雅間,等,等她過來……”
話落,人又暈了過去。
再暴力審下去,隻怕他撐不住。
雖沒有問出幕後主謀,審問來的這些信息,已經足夠她摸出頭緒了。
白明霽把人讓給了裴潺,“我問完了,裴大人請。”
裴潺:……
就給他剩了半口氣,他還問什麼?
但裴潺找的不是他。
讓人把隔壁房那位賣梳子的年輕男子提溜了過來,裴潺掐住他的後脖子,將他的臉懟到了張魁身上,“看到了沒,不配合,這就是下場,不用我多說了吧?”
年輕男子腿上被白明霽戳了一個血窟窿,疼了一路,又被關進了屋子內不由分說打了一頓,意志早就沒了,隻哆嗦著點頭,“大人,大人請問,小的知道的,絕不會隱瞞……”
“好。”裴潺松開了他,問題直截了當,“兩日前,京縣令丟失的兵器在哪兒?”
年輕男子一怔,“什,什麼兵器,小,小的不知道……”說完哭了起來,“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父母早亡,一無所長,自小就跟著姑姑姑父,平日裡幹的都是偷雞摸狗的活兒,隻管替姑姑跑腿,要小的去盜兵器,大人就是借小的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大人,大人饒命。”
“行,我換個說法問你,京縣令丟失的糧食在哪裡?”
“糧食?”張家侄子仍是一臉困惑。
裴潺從懷裡掏出了那把梳柄,甩到了他跟前,“梳子是你賣的吧,右眼下方的位置,有塊刀疤的人你認識?”
張家侄子呆了好一陣,這回點了頭,“認識。”
裴潺:“說。”
“小的也不是很熟,隻知道他是來專門收茶葉的,每天春季,晏侯府二夫人都會從晏家茶莊,昧下三成的茶葉,其中一成,姑姑照二夫人的意思,開起了暗樁替她賺外快,餘下兩成,皆被此人暗裡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