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傳信過來,日子定下來了。
在一月後。
白明霽自認為不是個愛管闲事的,回憶起那日在錢家見到的錢三娘子,臉上的笑容溫柔如水,也希望她能有個好結局,聽晏長陵說兩人要成親,一時感嘆,“挺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咋一聽,那語氣裡滿是羨慕。
晏長陵低頭去看她。
又聽她道:“我也挺好,夫君活著回來了,就在身後。”
腳下馬蹄踢嗒踢嗒往前,快要走出鬧市了,她又低聲道:“雖說守了半年活寡。”眼下可能還要繼續守。
後半句她沒說出來,但他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到。
晏長陵始終沒吱聲,白明霽卻能感覺到身下的馬匹慢慢地快了起來。
疾馳之前,身後的人突然壓了下來,胸膛貼著她的後背,滾燙的呼吸全都噴灑在她頸項之間,馬匹飛起來,迎面撲來的風太快,白明霽有些喘不過氣,正要掙扎起身,腰椎處便抵上了一件硬物。
白明霽閉了嘴,沒再說話。
見她老實了,身後的人才慢慢起身,給了她喘氣的機會,一直到晏家,白明霽都保持著安靜。
這一打岔,忘記了兩人此時正被晏侯爺禁著足,今日出來還是翻牆出來的,回去時竟大搖大擺走了正門。
進屋時怕尷尬,白明霽還特意走到了前面。
晏長陵站在門口沒動,看著她往裡面闖。
果然白明霽剛踏進門,很快退了回頭,腳步太快,一頭撞在了晏長陵的胸膛上,不待他出聲,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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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晏侯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兔崽子,竟然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這才一日,一日他都忍不住,等他回來看我不剝了他一層皮……”
聲音宏亮,兩人都聽到了。
四目相對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晏長陵眸子往下,盯著她的手,白明霽這才慢慢松開,隨後兩人極為有默契地往竹苑的院牆外走去。
白明霽本以為晏侯爺的那句禁足,頂多是警告,沒想到今夜還會去查崗,繼續堵在院子裡,轉過頭看了一眼晏長陵,實在忍不住,問道:“侯爺之前也如此較真?”
晏長陵沒答,“他能熬死一頭鷹,你說呢。”
小時候為了逮他,在他屋裡坐上好幾個時辰,動也不動,最後還是自己尿急,不得不出來。
白明霽:“……”
上輩子從來沒翻過牆,這一回來,接二連三了。
出來時素商給她搭了一把梯子,如今回去沒有,有了前車之鑑,白明霽沒去求身旁的人,看準位置,提起袍擺,助跑了十幾步,才踩上了牆。
晏長陵本想讓她踩著自己的腿上去,架勢還沒來得及擺,便看著她把自己‘彈’了進去。
隔著牆都能聽到裡面的聲響。
白明霽跳進去的地方,是一片竹叢,人沒事,但下去的姿態實在難看,爬起來,抖了抖身上和頭上的竹葉,正要出去,聽到了說話聲,“我就在這兒等了……”
是晏侯爺。
他過來了!
白明霽一慌,退回去扒開竹叢,趕緊去阻攔牆頭上躍下來的人,但沒來得及,人已經跳了下來,且被她那一擋,晏長陵及時收了力,跳下來時沒站穩,撲在了她懷裡,白明霽也沒站穩,兩人連連後退,直到白明霽的後背抵住了幾根青竹,方才停下來。
晏長陵手掌撐著她的後腦勺,沒讓她的頭被竹葉刮到,有氣無力地道:“送上門,讓我報復回來?”
知道他說得是上回在朱家,她從牆上跳下來砸了他一事,白明霽沒功夫同他耍嘴皮子,偏頭示意道:“父親在。”
晏長陵順著她目光一望,視線透過竹叢,隻見不遠處燈火通亮的院子內,正坐著一人。
不是晏侯爺是誰。
還真較勁了。
人已經回來了,不可能再回去,想要進屋,也不一定隻能大門那一條路。
大晚上的,兩人在自己的院子裡,放輕了腳步,像兩個賊一樣,鬼鬼祟祟的繞到了屋後,晏長陵推了一把棂窗,窗扇動了動,好在沒鎖上。
才翻了牆,如今又翻窗,白明霽僅剩的那點禮儀,經過此夜,算是丟盡了。
進屋後,兩人默契地走去床榻前,褪了鞋襪,一人一邊躺了上去。
素商也沒想到今夜晏侯爺會來查崗,已派人了出去傳了信,半點沒有消息,著急人怎麼還沒回來,轉了一圈到了裡屋,一拂起珠簾,便見前一刻還空空蕩蕩的床上,竟然躺了兩人,一時之間嚇得不輕,魂兒都飛了,脫口呼了一聲,“娘子!”
外面的晏侯爺似乎也聽到了,腳步聲在外屋徘徊了一陣,撂下了狠話,“臭小子,明日再收拾你!”
明日的事明日再說,逃過了一劫,兩人又爬起來,沐浴更衣。
礙於先前在馬背上的異常,白明霽沒再去逗他,兩人各躺一邊,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起來後,兩人照跑不誤。
跑了三日,終於把茶葉制成了。
晏長陵陪著白明霽送去給了老夫人。
晏老夫人聽說是茶莊今年的新茶,忙接過來,借著窗棂外透進來的陽光,仔細地瞧了一番,又聞了聞,“今日的茶品質更好了,也更香。”
“能不香嗎?”晏長陵側身,一把撈起了白明霽的手,把她手掌攤開,露出了她被茶葉染成了褐色的幾根手指頭,“你乖孫媳,親手採摘,親手揉,炒,做出來的一袋茶,孝敬您老人家,怎會不香。”
晏老夫人一愣。
趕緊湊過去,伸手接過了晏長陵掌心內白明霽的手,瞧了一圈,皺眉道:“這兩日你倆把侯爺逗得團團轉,還當你們瞎忙乎些什麼,原來是去作茶去了,瞧把這手弄得,這色染上去,沒幾天可消不下來。”
晏老夫人沒用什麼力,微微握住,手指間傳來的溫度,與晏長陵不一樣,很溫柔很慈祥。
這種感覺白明霽曾在嶽老夫人身上也體會過,但在嶽老夫人的眼裡,她是嶽家姑娘。
此時老夫人眼裡流露出來的心疼,是對她白明霽,並非他人的替代品。
自母親走後,她沒再享受過這樣的溫柔。
有些貪念。
是以,老夫人捏著她手時,白明霽沒動,老夫人回頭讓春枝把自己前不久得來的幾粒澡豆拿來,“試試看,能不能早些去掉。”
春枝轉身去取。
不用多吩咐,屋裡的丫鬟匆匆去外面打了水進來。
盆端到跟前,老夫人親自拿著澡豆,替她慢慢地搓著,晏長陵也湊過頭來看著。
白明霽從未經歷過被一堆人這般圍著,為她忙碌的情景。
不知為何,再看著晏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搓著她手指時,眼眶內突然有了熱意。
等離開老夫人院子後,白明霽一路沒說話,晏長陵察覺出了她的異常,轉頭問:“怎麼了?”
白明霽知道他為何這兩日沒有幫自己的忙了,便是為了讓她的指甲染上這些顏色,讓老夫人看出她的孝心。
但她覺得這番特意去討老夫人的心疼,並非她的本意,她送出那一袋茶葉時,並不在乎老夫人知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親手做的,亦或是告訴了她,也沒必要去曬出自己在這個過程中的艱辛,是以,白明霽同他道:“我做這些,是還老夫人的禮,並非為了討功。”
晏長陵一笑,“那你覺得讓老夫人知道那些茶是你親手制作的開心,還是你什麼都不說,讓她以為那些茶隻是底下的僕人所作開心。”
肯定是前者。
但沒必要把自己的手給她看……
晏長陵道:“既是送禮,就得讓人知道你的心意,並非是邀功,而是向對方證明,你對他的重視程度。”頓了頓,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又道:“你若是無堅不摧,沒有半分弱點,她又如何與你有親近的機會?”
白明霽愣了愣。
晏長陵道:“她喜歡你,她也想把這份喜歡表達出來。不僅是老祖宗,還有其他哪些喜歡你的人,你總得給他們一個表達心意的機會。”
她太好強,身上沒有半分弱點,這樣的人確實不給人添麻煩,可換來的結果並非是感激,反而把身邊的人,越推越遠。
上輩子的她,就是個例子。
她擔起了所有的擔子,但並沒有告訴他們,她的辛苦,她的艱難。
這輩子雖不知道將來如何,但晏長陵想幫她重新去認識這個世界,認識周圍那些愛著她的人,讓她知道,自己有多麼優秀。
多麼值得人去喜歡。
白明霽把他那番話,仔細琢磨,理解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真明白了,但當夜便用在了晏長陵的身上。
午後晏長陵被晏侯爺叫過去,訓斥了一頓,被晏老夫人派人解救了出來,傍晚時分出去了一趟。
夜裡回來便見她歪在軟塌上,神色恹恹,也不上前迎接他了,不待晏長陵問,她先出聲,眉頭蹙著,嗓音委屈無力,“夫君,我頭疼。”
第59章
晏長陵才從陸隱見家裡回來。
錢家三娘子身子出了問題,陸隱見正急著到處替她找大夫,今日召了他和宴玉衡前去,便是求兩人一塊兒替他尋個醫術好的神醫。
進門後冷不丁地瞧見她這副模樣,心頭一緊,走上前問道:“怎麼了?”
白明霽眼皮子掀起來,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兒夜裡吹了風?”
這幾日兩人夜裡才回來,馬背上確實吹了些風,莫不是染了風寒,晏長陵伸手探向她額頭,倒也不是很燙,再看向她,已閉上了眼睛,精神萎靡不振,有氣無力地道:“我去躺一會兒。”
說完費力地撐起身子,晏長陵及時扶住她,皺眉問:“找府醫瞧過了沒?”
白明霽點頭,“瞧過了。”抬步往內屋走,似乎有些頭重腳輕,走了兩步身子便歪了,骨頭軟塌塌地倒在了晏長陵懷裡。
晏長陵摟著她,“大夫怎麼說?”
白明霽低頭揉著眼角,“說挺好的。”
“開藥了嗎?”
白明霽搖頭,“沒瞧出原因,喝了藥也是白搭,治標不治本。”
晏長陵沒再問她,彎身把她抱了起來,走去床榻。
白明霽已沐浴過了,身上隻穿了單薄的長裙,料子乃蠶絲所制,細細滑滑,手掌貼上,若有若無……
白明霽被抱起來後,一雙胳膊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幽幽的花香,染了她的體溫,撲入鼻尖,賽過春粉……
晏長陵牙槽子咬了咬。
腳步加快,把人放在了床榻。
沒能好到哪兒去,她身上的蠶絲緞面已滑落,露出了白嫩的小臂和小腿。
晏長陵眸子一跳,掐斷了視線,隻看著她的臉,伸手替她拉過薄被,蓋好,低聲道:“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