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嫵面前, 趙迎峰不好稱呼霍筠青, 畢竟那是自己敬重養父, 這輩分差著呢,所以隻好含糊過去,以“他”來代替。
香嫵:“考驗?”
趙迎峰嘆了口氣:“你不覺得這樁婚事古怪嗎?”
香嫵蹙眉:“自然是覺得古怪。”
其實她也明白, 問題應該出在娘那裡,娘原本明明說得好好,願意給霍筠青機會, 結果怎麼突然就變卦了。
她並不相信這件事是爹做主給自己配婚事, 畢竟她也看出來了, 那位父皇,別說現在退位當了太上皇,就是之前當皇帝時候,見到娘也像老鼠見了貓一般怕。
這位父皇是一個浪蕩子,風流快活不負責任,但良心也不是太壞,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心虛,見到娘就讓著躲著怕著。
之前是太著急了,沒來得及細想,如今經皇兄提醒,陡然間想到,難道說這確實是對霍筠青“考驗”?
趙迎峰見此,從旁勸道:“娘自然是一心盼著你好,不過娘性子強,這次若不是把他好生為難一番,怕不是不能答應把你嫁給他,你若是一心逆著娘性子,為了他和娘鬧將起來,隻怕是娘反而因此遷怒於他,唯有順著娘性子,才有一線希望。”
這話說得懇切,隻聽得香嫵心酸,她自然是明白,趙迎峰這都是為了自己好,但是想想霍筠青,眼淚都忍不住往下落,低聲說:“我是想著,讓我一直侍奉在娘身邊,也就罷了,我和他本來也不指望有什麼緣分,但讓我嫁別人,我寧願一死!”
趙迎峰聽著嘆息,望著香嫵:“你對他竟用情至此,說起來也是一場孽緣。”
香嫵卻道:“我說我嫁別人,寧願一死,倒不是為了不負他,而是為了不負我自己心。”
趙迎峰略怔了下,之後勸道:“香嫵,你要相信他,當初你突然不見了,他當時性情大變,你也該知道,往日他並不是這樣人,何曾在意過什麼,他往日性情高傲,這世上有哪個人能這麼入他心裡去。”
香嫵聽著自是百感交集,不過在趙迎峰面前,到底是忍住了。
因為趙迎峰這一番勸說,存著一絲希望,香嫵到底是要成親了。
她明白,趙迎峰是真心為了自己好,便是不為自己好,他也顧念著霍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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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迎峰雖然現在是父皇兒子,但他對霍筠青一直都非常敬重。
於是香嫵先是被封在了博遠,為博遠公主,之後便舉辦婚禮,招贅驸馬,這一切過得就像夢一般。
香嫵任憑擺布,隻盼著霍筠青能夠突然出現,從天而降,就像說書人故事那樣,將自己搶走,證明他對自己在乎,在母親那裡有個交代。
然而,並沒有。
等到香嫵終於拜天地時候,她才意識到不對,然而已經晚了。
她眼巴巴盼著霍筠青一直沒出現。
香嫵在被送入了洞房時候,是攥著拳頭,她早就被自己準備了一把小刀,藏在懷中。
如果那個什麼驸馬真得敢碰自己,那她就拿著刀子刺對方,如果對方聽話,她就讓對方躺一邊,反正不要和他同睡一張床。
她並不求為什麼人守貞,但也要對得起自己心,反正不要嫁給別人。
這麼胡思亂想時候,她才發現洞房裡安靜了下來,隻有旁邊花燭發出輕微噼啪聲,而就在那花燭又一次發出輕微噼啪聲時,外面傳來了動靜,隨後,門被打開了。
香嫵整個人頓時緊繃起來,她咬著唇,攥著手裡剪刀,想著他如果敢碰自己,自己應該怎麼說,是不是應該先擺擺公主威風,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那人已經走上前了,走到了自己面前。
香嫵渾身僵硬,攥著那剪刀,咬緊牙:“本宮告訴你,雖然你現在是本宮驸馬了,但是本宮命令你,不許碰本宮,不然話——”
她一口一個本宮,試圖端出公主架勢來。
可就在她想著怎麼說時候,卻聽得那人道:“香嫵。”
聲音喑啞低沉,熟悉到仿佛午夜夢回時才能聽到那個聲音。
香嫵一時愣住:“你?”
那人卻道:“是我。”
香嫵扯下蓋頭,當那紅蓋頭滑落,她果然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人。
第95章 在一起
新房裡, 燭火搖曳,襯著那流光溢彩大紅帳幔,一切都猶如一場紅色夢,而就在那瑰麗夢中, 香嫵看到了那個熟悉到讓人心顫人。
她開始有些不敢相信, 眨著淚眼,怔怔地看著, 嫣紅唇兒哆嗦著, 卻是不敢叫。
霍筠青也是數日不曾見她, 自然是想得厲害, 如今看她在那繁瑣華貴頭冠下含淚迷惘地看著自己,自是憐惜,又怕事出突然嚇到她,便盡量放低了聲音道:“香嫵, 是我。”
香嫵聽得這聲音,總算明白, 這並不是夢, 這是真。
當下腿腳一軟, 險些連跪帶撲地倒向霍筠青。
幸好霍筠青眼疾手快, 扶住了她,就勢牢牢地抱在了懷裡。
堅實臂膀將她箍住,香嫵撲在他懷裡大哭, 哭得泣不成聲:“我以為我要嫁給別人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侯爺了……”
霍筠青見她哭得厲害,想起往日種種, 也是許多感慨, 不過到底是哄著她道:“別怕, 以後我日日守著你,現在你是我明媒正娶妻子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說著便低頭去親她眼睛,那眼睛細致好看,如今卻因為哭泣而泛起紅來,紅得仿佛剛剛爬上枝頭又迎著雨桃花,嬌豔湿潤,自是惹人憐惜。
霍筠青輕輕親著她眼睛,那眉梢,那湿潤睫毛,低聲道:“香嫵不哭了,怪我沒和你說清楚,隻是這件事也是突然,一直沒機會和你說,你娘那裡,對我不滿,也不肯讓你知道。”
香嫵漸漸住了哭,埋首在他胸膛中,攬著他腰,悶聲問:“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把我嫁給別人嗎,怎麼是你?”
霍筠青指尖輕撫著她臉頰,溫聲說:“我如今已經改為單名一個新字,祖籍北陵,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也未曾婚配,蒙皇上大恩,將我選為驸馬,賜婚於你。”
啊?
香嫵自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這樣,你爵位呢,你封地呢?你不是什麼都沒了?”
這麼一來,他還有什麼?
昔日霍筠青,戰功赫赫名震朝野,封地富饒,蔭庇子孫,所有一切,全都沒了?
霍筠青揚眉輕笑,看著她,低聲說:“是,我現在一無所有,就是個白身,吃了這頓沒下頓,香嫵公主可是嫌棄了?”
香嫵聽這話,幾乎落下淚來:“我怎麼會嫌棄侯爺,我哪有資格嫌棄侯爺,我隻是——”
隻是覺得,他為了自己,放棄這麼多,心裡難受。
霍筠青抱著她笑了:“以後,我就叫霍新了,霍新要依附著公主過日子,還望公主善待。”
香嫵想著他往日何等尊貴,又是何等驕傲,如今卻說出這等話,一時心酸不已,抱著他,幾乎又哭出來。
這二人,新婚之夜,就這麼摟著,倒是沒行夫妻事,說了半宿話。
霍筠青摟著香嫵,說著最近發生種種,一則是琪雅公主那裡根本容不下去,務必要霍筠青付出代價,做出誠意之舉,一則是依霍筠青這個天子養父身份,是怎麼也不能娶天子妹妹,為了這個,不得已,隻能放棄爵位封地,以白身身份為香嫵驸馬。
他摟著香嫵,倒是想得開:“你這封地恰好挨著定遠府,這也是嶽母大人想好,以後世上再無定遠侯了,定遠府一些封地,也會合入你封地之下,你我夫婦二人,婦唱夫隨,公主下令,我這當驸馬便為你效勞打理封地就是了。”
香嫵聽著他說起將來,倒是喜歡得緊,不過終究有些顧忌:“可是,那你以後豈不是不能見人了,也不能去燕京城,不然別人認出來,那怎麼辦?”
霍筠青輕笑出聲:“這有什麼?我現在不是霍筠青,就是霍新,便是長得再像霍筠青,也是霍新,難道他們還能對我這堂堂驸馬身份有所懷疑嗎?”
香嫵一怔,之後頓時明白了。
這就是仗著沒人敢叫板霍筠青身份,反正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這就是霍新,誰敢說這是霍筠青,誰就是給天子找不痛快了。
想想,也是忍不住抿唇笑了:“這樣也行……”
霍筠青摟著香嫵:“不然呢?”
香嫵想想,仿佛也隻有這麼一個法子了。
兩個人身份,是不可能在一起,但若是自己放棄身份,娘那裡必然不願,更會對霍筠青不滿,如今霍筠青放棄身份,娘多少也能諒解些,勉強算是兩全其美了。
說話間,又提起來雅達,霍筠青卻是磨牙:“這小子竟然沒告訴你?”
香嫵纖細手指輕攬著霍筠青腰,搖頭:“沒有,他隻說我就要嫁人了,他就要有爹了,這不是挺好……我當時也不懂,隻以為他是小孩兒心性,不懂事。”
如今想來,其實他早知道了,就是那個意思,隻是沒說透而已。
霍筠青:“這個不孝子,改日——”
他說到一半,卻想起來琪雅以及太上皇,頓時把話咽下去了。
現在他不是原來威名赫赫定遠侯了,隻是一個驸馬,無論是太上皇還是琪雅公主,哪個說句話,他都得老老實實聽著。
他如果教訓這個小子太過了,隻怕是兒子不聽他,太上皇和琪雅公主都要不滿了。
霍筠青略一沉吟,卻是想起來自己養子。
如今,也隻有養子那裡可以用用了。
第96章 驸馬
洞房花燭夜, 香嫵知道自己驸馬竟然是霍筠青,自然是喜歡得流淚,整整一夜,摟著霍筠青不肯放開, 高興從此後兩個人可以廝守在一起了, 又心疼他那樣桀骜不馴人,竟然為了自己放棄了一切。
他畢竟不是尋常人, 這是背棄了家族, 放棄了拼死掙下功勳, 等於是放下了所有。
霍筠青卻是不以為意, 摟著香嫵,親了又親,說了許多話來哄她,哄得她心花怒放, 隻恨不得長在這男人身上永遠不分開才好。
耳廝鬢摩間,香嫵感動之餘, 卻突然道:“你是真侯爺, 還是假侯爺?”
霍筠青撫著她臉, 揚眉:“真侯爺?假侯爺?”
這是什麼話?
香嫵眼含熱淚:“侯爺性情高傲冷漠, 怎麼會對我說這麼好聽話?莫不是父皇母後尋了一個替身來騙我?”
霍筠青:“……”
他無奈地聳了聳眉,揉了揉她頭發:“笨死了。”
香嫵抱著他腰:“你就是真,不是假。”
侯爺感覺回來了。
霍筠青聽著, 啞然失笑,摟著她,輕輕親她臉頰;“不是說了嗎, 以後不許叫我侯爺, 得叫我驸馬了。”
香嫵軟軟乖乖地道:“好, 驸馬。”
霍筠青:“你是我公主,以後我當驸馬,要盡心盡力伺候你,知道嗎?”
香嫵埋在他懷裡,貪婪地吸著他氣息:“好!”
霍筠青:“那我現在先伺候你一下吧?”
香嫵看看外面,兩個人幾乎說了半宿話,天是不是要亮了:“你要伺候我起床嗎?”
霍筠青眸中幽深,啞聲道:“當驸馬,伺候公主當然是在床上伺候。”
說著,覆上了她綿軟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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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嫵被好生伺候了一場,第二天醒來時候,腰酸腿軟渾身無力,是被侍女扶著才勉強下榻。
反觀她驸馬,倒是神清氣爽,已經出去騎馬打拳,回來洗了個澡,正等著她用膳。
香嫵想哭,原來當丫鬟時候伺候人辛苦,當公主了伺候人更辛苦,再看這器宇軒昂男子,敢情人家當了驸馬,照樣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