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筠青又道:“不過迎雲性子卻是有些焦躁自負目中無人了,且是一個不服管。我昔年也曾請人教導於她,希望矯正她這性子,但是看來收效甚微。”
皇上聽此皺眉,嘆:“像那個女人了!”
霍筠青:“……”
皇上感慨:“筠青,那你說怎麼辦呢?那個女人來要孩子了,朕應該如何應對?”
霍筠青眸光微動,卻是道:“依微臣之見,既然琪雅公主已經盯上了定遠府,那她很快就能知道,她兒女就在微臣府中,不如幹脆把他們送到燕京城去,皇上尋個法子來安置他們。”
皇上:“什麼法子?這說來說去,還是要朕安頓?”
霍筠青用略有些嘲諷目光看著皇上,淡聲反問:“皇上在外面欠下桃花債也不止這一樁吧,隨便選一個按上,好歹讓他們有個出處不就行了?”
皇上當然知道霍筠青語氣中嘲諷,他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讓朕想想,讓朕想想啊……”
霍筠青不再理會:“皇上盡快,微臣這個假爹,是一日不想當了。”
這鍋他背了這麼久,早膩了。
皇上卻突然道:“咦,朕突然想起來了,博遠侯家婚事,你到底怎麼想?”
霍筠青聽皇上提起這個,那臉色就不太好了:“皇上,博遠侯家女兒,這才多大,你覺得微臣會對一個黃毛丫頭感興趣嗎?”
說著在,轉身就要走。
皇上忙扯住他衣袖:“人家已經十七歲了,這年紀不小了,難不成你還想娶一個七老八十當侯夫人嗎?”
霍筠青:“皇上,你若是看中了博遠侯家女兒,你可以試試,微臣性子不好,世人共知,暫時對女人沒什麼想法。”
這次他是甩開皇上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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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不遠處,霍迎雲聽著這一番話,已經是震得目瞪口呆,魂不能歸位。
自己,自己竟然是皇上女兒?
自己根本不是什麼侯府千金,而是……公主?
霍迎雲心在顫,腿發軟,扶著樹躲在那裡,好半響不能言語,不能挪動。
剛才她還在為了霍筠青太過寵愛那賤婢而憤憤不平,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但是現在,她卻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筠青親生女兒,自己竟然是一個公主,是皇上私生女!
聽這意思,霍筠青是要讓皇上給自己和迎峰一個名分了,得了名分後,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皇家公主了!
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霍迎雲幾乎無法相信。
她暗暗地打量著依然站在那裡皇上,卻見那人眉眼俊朗,確實神色間有幾分像自己弟弟迎峰,那看來沒錯了,自己和迎峰都是皇上兒女。
當日,霍迎雲回到自己房中後,她幾乎不能平靜,激動得在房中走來走去。
這一刻,在香嫵那裡遭受侮辱,父親偏袒和冷落,這一切仿佛都無關緊要了。
她竟然是皇家公主,這個念頭讓她渾身每一處都激蕩起來,整個人興奮地仿佛要炸裂開。
她竟然是公主呢!
霍迎雲身體都在飄,她在房中走來走去,甚至想起來楚潭雲。
如果自己成了公主,楚潭雲娶了自己不就是驸馬嗎?
他應該願意當驸馬吧?
如果那個皇上爹不同意怎麼辦?霍迎雲努力地回憶著那個皇帝爹樣子,他好像很是和善吧?
到時候自己再哭訴一番,隻說這些年受了許多苦,他必心軟,自己趁機提出要求,想必就能如願以償了。
她又開始想著霍筠青,自己若是成了公主,霍筠青這個侯爺在自己面前怕是也低上幾分吧?至於他小妾香嫵……
霍迎雲嘲諷地一笑,區區一個小妾而已,她堂堂皇家公主,還不是任意拿捏。
到時候,看她還能有什麼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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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幕低垂時,屋子裡暗了起來,香嫵趴在榻上依然不想動。
不過她如今發了半響呆,也想得明白了。
秋娘得消息,可能是真,也可能沒影事,都是道聽途說罷了,不過無論是真是假,侯爺年輕力壯又位高權重,他總是要娶妻。
侯爺娶妻了,自己這個妾,特別是受寵妾,位子就尷尬了。
設身處地想,哪個正妻能夠容忍自己這麼一個受寵妾?到時候人家能容忍自己是大度寬容,若是不能容忍自己,也怪不得人家。
畢竟,如果是自己在正妻那個位子上,自己也無法容忍侯爺有別受寵妾室。
香嫵這麼想明白後,覺得自己隻剩下一條路子了。
離開。
其實最初跟了侯爺,她就巴望著有一天能夠離開,逃離這一切,隻是這段日子,侯爺對自己種種好,讓她越來越把侯爺放在心上,有時候甚至恍惚中想著如果自己能夠和侯爺這麼一輩子多好。
但她當然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場永遠不可能成真夢罷了。
如今夢醒了,她也積攢了一些金銀,足夠自己這輩子花用。
倒不如趁著如今那正經侯夫人沒來,早些撤離,侯爺這裡也沒提防,自己說不得能順利將這些銀錢帶走,之後隱姓埋名過日子,豈不美哉?
打定這個主意後,香嫵心裡那份愁緒竟然消淡了不少。
不過要她就這麼離開侯爺……
她想起來侯爺笑起來樣子,他極少笑,但是偶爾間眸中帶了笑,那笑猶如春日豔陽,實在是看得人心裡喜歡。
就這麼離開,是舍不得。
心裡到底存著一個念想,一個隻能壓在心底,並不敢明目張膽去想,更不要說湧到舌尖念想。
既然都想著離開了,她覺得自己應該拼著不要臉面,去問一問。
問問他,在他心裡,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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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嫵既打定了這個主意,便想著尋個機會。
可誰知道接下來發生了許多事,並不曾有這個機會。
先是那博遠侯前來定遠侯府拜訪,香嫵作為唯一女眷,隻好再次招待了博遠侯一家。
她自己倒也算是落落大方,可當看到高貴博遠侯夫人,以及夫人身後那文雅秀美侯府千金時,到底是心裡存了幾分難堪。
她想,別人就算看似敬她幾分,其實打心底裡明白,她是一個什麼身份。
出身低賤人,猶如那爬上牆頭樹梢薔薇花,看似高高在上,其實都是因為依附了高牆大樹罷了,一旦沒了高牆大樹依附,還不是柔弱無力藤蔓,落在地上,化作春泥,任人踐踏。
是以她心裡越發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了,且借著這段日子,她又讓秋娘囑咐陳遊東,幫著自己把一些銀錢首飾全都偷偷地帶出去了。
到了這一日,那博遠侯一家終於離開了,而她也終於盼到了侯爺過來她房中。
此時已經是深秋,秋雨如絮,遊廊草木都透著新潤,院子裡並沒人,寂靜得很,隻偶爾間有稀疏荒葉隨著那悽風苦雨飄入院中,輕輕地一個盤旋,落在光潔湿潤青石板上
窗棂外花架上擺著幾株菊花倒是依舊開得好,在那飄落雨絲中,開得絢爛,如霧如紗,散發著輕淡香味,溢滿了屋子。
因香嫵怕冷,房中早早地上了暖爐,香嫵隻穿著單薄裡衣,就那麼輕輕地裹著曼妙身子。
侯爺這幾日忙,忙到不曾過來,這每每讓香嫵越發明白自己處境。
是以當霍筠青踏入這久違房中時,香嫵乖順地上前,幫他脫了靴子,伺候著換下略帶著潮意紫袍。
“看著瘦了一些。”這幾日,皇上一直糾纏在侯府中不走,倒是弄得他也不好過來香嫵這裡。
那人到底是什麼秉性,他清楚得很,就香嫵這姿色,若是落在他眼裡,怕不是惹出是非來,是以為了避免皇上注意到,他幹脆就不來了。
“妾身想侯爺,想得茶不思飯不想,自然是瘦了。”香嫵垂著眼睫,這麼低聲道。
那聲音糯糯,聽得人心裡自是生了許多憐惜,抬眸看過去時,卻見肌膚如雪,人比花瘦,黛發輕軟地自細膩耳邊垂下,格外乖巧。
他不由得伸出手來,將她摟在了懷裡。
當指尖觸碰到她柔膩溫度時,便想起這兩日見過那位博遠侯千金。
即使有先人當年許下婚約,也提不起任何興致來,若真娶回家,也隻能擺著了。
“侯爺——”綿軟身子尤自在他懷裡彈動了下,這讓他越發情不能禁。
外面悽風苦雨仿佛比之前更盛幾分,淅淅瀝瀝地撲打著窗棂,潮潤涼意層層襲來,本應該是怕冷,但是香嫵被侯爺裹在懷中,細細密密地吻著,絲絲暖意縈繞著她,讓她身體發熱,發燙,最後化為了一灘水,就那麼和他融在一處。
待到風停雨收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若是往日,香嫵必是疲憊不堪,再不能言,今日她卻撐著身子,軟綿綿地靠在侯爺身上,用自己指尖在他雄健結實胸膛上滑動。
他顯然是覺得她有些調皮,用手握住了她。
她便趁機去玩他手指頭。
男子手指修長優雅,這是尊貴手,如今卻被她握在手中恣意擺弄。
香嫵想,隻有這一刻,她才覺得,這個男人屬於她,完完全全屬於她,不會被身份地位,也不會被門第出身所阻攔,她可以用盡所有力氣這麼抱著他。
“侯爺,你往日……想過將來嗎?”她手指輕輕滑動,狀若無意地這麼問。
“將來?”霍筠青慵懶地眯著眸子,他是舒坦得很,渴了這麼多日子,今日倒是吃飽了。
“嗯……侯爺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不曾想過娶妻?”香嫵盡可能隨意地這麼問。
霍筠青聽到這話,一時倒是沉默了。
娶妻,確實沒想過。
這博遠侯府親事,是逝去長輩當年承諾,如今倒是要想個法子才好。
香嫵聽著這個,頓時明白了。
外面那些傳聞是真,隻是侯爺不願意提罷了,或者不願意現在和自己挑明了。
她輕輕地擺弄著他手指頭,又道:“侯爺……將來你娶妻生子了,奴婢便為你伺候小少爺小小姐,你覺得可好……”
霍筠青聽著這話,卻是別扭得緊。
他反握住她手:“瞎想什麼,本侯如今有這麼一雙兒女,已經嘗盡了為人父之苦,這輩子是再不想要了。”
香嫵倒是有些意外,意外之後也就明白了。
他已經有了那麼一雙兒女,不想要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秋娘所說,靠著生個一男半女求得在侯爺身邊地位,隻怕是痴心做夢吧。
當下香嫵再沒什麼指望,可以毫無念想地離開了。
她將自己臉貼在侯爺胸膛上,又用自己胳膊環住侯爺,卻是低低地道:“侯爺,你再疼惜妾身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