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之前,挨餓受凍,在奶奶之後進了府,仰人鼻息看人臉色。
霍筠青自然注意到了,他淡聲問道:“你那個時候多大?”
香嫵想了想:“跟著奶奶回去,我應該三歲吧?反正我記得我跟著奶奶差不多三年,奶奶沒了我才進府,進府時候六歲。”
其實她那個時候也不識字,對於自己幾歲也是懵懵懂懂,不過是個概數,哪裡能確切。
便是所謂生日,也是奶奶撿到自己那天就算是生日了。
霍筠青望著這小丫鬟,她柔膩小臉上散發著粉潤光暈,唇兒微微抿唇笑,就那麼略歪著腦袋,些許碎發自白淨耳邊垂下來,看著乖巧又柔順。
三歲小姑娘就可以握針線了嗎?霍筠青想起來府中養著兒女,他雖並不算上心,卻也大概記得,霍迎峰是五歲開蒙才握筆,霍迎雲因不喜這個,手上無力,就更晚一些。
但是小丫鬟三歲時候就已經會握針線了。
“那麼小,你真得會做?不會扎到手?”
“當然會了!”香嫵笑著道:“我經常一不小心就扎到手,但是我從來不告訴奶奶,偷偷地不讓她知道,其實後來她眼睛不太好使了,我能瞞過她,但是有一次,她看到了,心疼得都哭了!”
霍筠青聽著這話,伸手,直接捉住了她。
這一次手上倒是沒什麼扎到痕跡,一雙手細嫩柔弱,仿若無骨,看著倒不像是看粗活人。
“以後,少做這些針線活。”霍筠青淡聲道:“其實繡得也一般。”
香嫵眨眨眼睛,歪頭,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霍筠青。
“你看什麼?”霍筠青神色不豫。
“侯爺,奴婢想問問……”香嫵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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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奴婢想知道,”香嫵軟軟地問道:“侯爺是有些心疼奴婢嗎?”
霍筠青聞聽這話,一雙莫測眸子驀然抬起,陡然射向香嫵。
香嫵神情微頓,倒是有些怕了,為什麼在自己說出這話時候,侯爺神情一下子變了,神情有些古怪?
“不會。”霍筠青淡聲道:“本侯隻是覺得,倒是難為你了。”
香嫵卻小心地打量著他樣子,想了想,試探著說:“那奴婢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可以問嗎?”
霍筠青便有些不耐煩了:“怎麼這麼多問題?”
香嫵扁扁唇兒:“那,那就不問了吧。”
霍筠青瞥了一臉委屈她,沒說話。
恰這個時候,就有丫鬟月白過來,說是上膳了。
香嫵聽著,偷眼看看侯爺,小聲問道:“那奴婢伺候侯爺用膳?”
她這裡膳食雖然尚可,但一般也就是她一個人量罷了,想來侯爺也不屑在這裡用膳,所以香嫵說這話,其實就是客氣客氣,她想著侯爺聽到這話,估計也就走了。
等侯爺走了後,她就可以安心坐下來享用膳食,之後再去摩挲一番自己那珠花啊還有金镯子。
誰知道霍筠青卻道:“好。”
香嫵倒是意外了:“?”
霍筠青掃她一眼:“還不伺候本侯用膳?”
香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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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嫵是沒想到霍筠青竟然留下用膳,當下也不敢大意,趕緊布上了菜,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霍筠青吃用。
霍筠青其實吃得並不多,淺嘗輒止而已。
香嫵從旁看著,隻覺得侯爺就是侯爺,便是吃起東西來,也是不急不緩,從容優雅,看著就是和她們這些當奴婢不一樣。
誰知道正看著,卻發現侯爺突然抬眸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幽邃莫測。
香嫵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腰板都挺直了,畢恭畢敬地坐在一旁。
她感覺侯爺有話要問自己。
他……要問什麼?
是自己過去小姐那裡事嗎?
香嫵提心吊膽,手心出汗。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得侯爺道:“你剛才——”
香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來就是問這個了,那她怎麼說,她必須說清楚,是要去取這繡嚢才回去。
可是誰知,她卻聽得侯爺這麼道:“剛才想問什麼?”
香嫵眨眨眼:“啊?”
侯爺繃著臉,望著那桌上膳食:“你剛才不是有話要問本侯嗎?”
香嫵恍然,恍然之後,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當時確實是想問,不過被他嚇回去了,不敢問了,現在他卻又提。
略猶豫了下,她還是道:“侯爺,其實奴婢想問,侯爺是不是知道那天是奴婢生辰?”
問出這個問題時候,她臉上微發燙。
她想著,應該是湊巧了,湊巧侯爺在自己生日那天把自己接出去了。
不過卻隱隱又存著一絲期盼。
她抬眸凝著侯爺,隻覺得侯爺那張威嚴俊美臉莫測高深,看不出絲毫情緒,也不說話。
一時有些後悔,自己問這個,是不是臉太大了,想太美了?
當下忙低頭,小聲說:“因為那天恰好是奴婢生辰,奴婢以為,以為侯爺恰好知道,不過應該是奴婢想多了……”
這麼說著,臉上都泛起燙來,她想她真是想多了。
可就在這時,卻聽得侯爺道:“也是無意中看到。”
聲音涼淡隨意,就像隨口說起今天日頭不錯那樣語氣。
香嫵睫毛微顫,看過去時,卻隻看到侯爺一個側臉。
他沒看自己,而是微微側身,望著案上膳食,一臉若無其事狀。
香嫵湊過去,抿著唇兒小聲問:“侯爺是怎麼無意中看到奴婢生日?”
霍筠青面無表情,語氣依然涼淡:“也不過是當時王管家過來,低交了府中底下人花名冊,本侯就隨意看了幾眼,恰好看到了而已。”
雖然他面色威嚴冷淡,不過香嫵心裡卻仿佛塗了一層蜜般,隻覺得甜甜。
一時膽子也大了,湊過去:“那侯爺是不是特意要帶奴婢出去玩兒?”
霍筠青斷然否決:“當然不是。”
若是以前,侯爺這麼說,香嫵自然是怕了,不過現在她卻不太怕了,像是偷吃了蜜貓一般:“那侯爺為什麼要帶奴婢出去吃好吃呀?”
霍筠青緩慢地瞥了她一眼,之後道:“本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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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嫵伺候了侯爺用膳,又殷勤地服侍著侯爺上榻,不過侯爺沒上榻,反而看起屋子裡陳設布置,又問香嫵是否喜歡。
香嫵自然是連連點頭說喜歡。
她以前隻是一個丫鬟,便是睡覺都要和月晴同屋,如今倒好,能有自己院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誰知道霍筠青卻道:“這裡到底空了下,讓王德福過來看看,可有什麼要添置。”
王德福就是王管家,也就是王二狗爹。
曾經香嫵覺得,能嫁給王二狗就很好了。
香嫵聽到這個時候,越發意識到,她伺候了侯爺,那是怎麼樣不同。
霍筠青卻看著她,突然問道:“你在想什麼?”
香嫵微怔,忙道:“自然是想著侯爺。”
霍筠青神情莫測:“小嘴兒倒是頗會哄人。”
香嫵疑惑了,但是沒敢說什麼。
霍筠青涼涼地道:“那王二狗如今娶了妻,恩愛得很。”
香嫵恍然,恍然之後,又有些不敢置信,侯爺這是……不高興自己和王二狗事?
霍筠青好像也會泛酸……
香嫵心裡滋味就有點不一樣了,她看著侯爺,一臉迷惘地道:“侯爺,你說王二狗?哪個王二狗?奴婢怎麼不記得這個人?”
霍筠青看她,默了半響,終於道:“算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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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終究沒上榻,也就是說香嫵暫時不用在榻上被這樣那樣搗騰了,她松了口氣。
松了口氣後,她想起來剛才侯爺離開前眼神,總覺得侯爺當時說“算你識相”時候,眸中隱隱帶了幾分笑意。
並不算太明顯,但香嫵就是覺得裡面泛著笑,淺淡笑,如同初冬時陽光穿過樹梢灑下些許碎光,在那冷冽之中泛起一絲溫暖。
香嫵站在門檻前,就那麼想著侯爺當時眸中那絲溫暖,恍惚中甚至眼中有些湿潤了。
自己是什麼身份,她知道。
主子不高興,隨意打發出去或者配個漢子人,在侯爺面前,簡直猶如蝼蟻。
可是侯爺對自己真好,他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生辰,竟然把自己帶出去,吃好住好。
他雖然總是冷著臉,看著很嚇人,但其實人挺好,至少對自己真得很少了,是這輩子除了奶奶外,對她最好人了。
隻是自己身份實在太過卑賤,並沒有什麼好報答侯爺,除了用這身子伺候侯爺,還能怎麼著?
香嫵就那麼兀自站在那裡,倒是痴痴想了好一番。
正想著間,就聽到外面傳來動靜,秋娘過來稟報,說是王管家媳婦帶著人過來了。
香嫵聽著,便明白了,侯爺定是傳令讓王管家過來給自己屋裡多配一些物什,但是王管家自然不好過來,便讓王管家媳婦過來了,也就是王二狗娘。
她聽了,便移步過去了旁邊暖閣,讓秋娘帶著王管家媳婦在屋裡看看。